罗招娣把粗木棍一扔,弯腰拿起脚旁边准备好的小陶罐,里面是一点鸡血,她一把从额角的头发倒下去,血流下来,像是刚撞完墙的样子。
鸡血倒早了没这个效果,现在这样刚刚好。
这还是昨天半夜和李桃他们一家人去后院给鸡放的血,就是那只叫小红的鸡,几人忙活了好一会儿,又是抓鸡又是绑住鸡的嘴不让它叫的,最后挤了一点血出来,李木看着小红那悲伤的眼神都要哭了。
鸡血放一晚上再半天估摸着会凝固,赵春娘挤了几滴醋进去保持鸡血不凝固成血块。
听见门外的声音,她快速地把陶罐往柴堆里面一藏。
罗族长听见这刺耳的尖叫声,他神色一变,这真是要出人命啊!
罗盼娣面色慌张,握紧的拳头止不住地发抖,虽然知道这只是一出戏,但是听到姐姐这么悲惨的尖叫声,她心里很是害怕,撒腿就往家冲。
刘氏拿着钥匙开锁,手抖得插不进钥匙孔,罗长发急急催促:“你快点啊”,抬头又冲里面大喊:“招娣啊,招娣啊,你可别做傻事啊!”
门开了,罗长发一个箭步先冲进去,罗招娣靠着墙,等她爹娘两个都冲进来了,电光火石之间,她瞅着门的空隙一把跑了出去。
刘氏瞧见了她额头流下的血,她焦急大喊: “招娣,招娣!” 手却只碰到衣角,没抓到人。
罗招娣跑到院子里,罗盼娣也冲了进来,农家的人家白天基本都不关门的,门户大开,罗氏一群人紧跟在后面。
挎着筐子路过的几位婶子一见有如此热闹,一个个都迈不动脚往家走,抬步就凑上前去,站在人家院门外看热闹。
罗族长拄着拐杖,他进门就瞧见罗招娣站在那里,脸上流过殷红的血流,从左边的额角一直流到下巴,滴落在地,另一边还有着一指粗的红疤,发丝混着血附在脸上,整个人立在那里,眼里看不清神色,看起来可怖极了,这比白日见鬼也没好多少。
他大惊失色,后面跟着来的年轻些的族人更是吓得说不出来。
“招娣,你这……”
“姐!”罗盼娣大喊一声,冲过去扶住她姐。
后面罗长发和刘氏也跑了出来,看见院子里一下子这么多人,两人都惊了。
“族长,你们这怎么来了……”罗长发出言问道。
罗族长狠狠地用拐杖砸地,气道:“我要不来,明日你挂白布来找我报丧,我不还是要来?”
这话说的可就重了,罗长发夫妻俩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就连后面的族人都有片刻的错愕。
罗盼娣把她姐悄悄扶到一旁,李桃从院门外露出头,罗招娣微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
李桃把院门稍微关了关,留了个缝,转头冲大伙儿做了个嘘的动作,殷婆子几人了然,看热闹嘛,那得看的隐蔽点,要不人家把他们打跑了就不好了。
刘氏瞧见大女儿站在那,她一把扑过去,哭到:“招娣,我苦命的女儿哟.”
罗招娣垂着眸不说话,避过身去不让她看清自己的“伤口”,心里冷笑一声,有人在了她就知道做戏了,她爹娘一贯如此。
“够了!”罗族长气急,他瞧着罗招娣还站的住,他转头说了一句,就有跟来的妇人扶着罗招娣去帮忙处理伤口。
罗招娣跟着人走,等进了堂屋,她摇了摇头,说:“多谢婶子,我自己来吧,我妹妹也可以帮衬帮衬我。”
罗婶子的手一停,她叹了口气,只当她伤心到了极处,现在还不愿和外人多接触,她说:“也罢,我去给你打盆水过来。”
院子里罗族长和族人纷纷对夫妻俩声讨,一个个气的不行,虽说不是他们自己的女儿,但是这些人可大多都有孩子的,尤其家里有女儿的人家,一下就想到了自家孩子,一人几句把罗长发夫妻俩骂的不行。
现下的农村虽说大多重男轻女,但也没有这样逼死闺女的。
罗长发垂着脑袋,心里有些着急又疑惑,怎么这么巧族长他们就来了呢。
罗盼娣给姐姐包扎好,她搬了几个凳子放院子里,罗族长和两位族长坐下,至于为什么不去屋里,那是来的人太多,屋里也塞不下这么多人。
罗族长打断众人的声音,问:“你要把招娣嫁去什么人家,惹的她做如此轻生之事。”
罗长发不说话,罗族长用拐杖一指刘氏,“你说。”
刘氏支支吾吾,说:“是……县里的好人家,家底丰厚的紧,招娣嫁过去不吃亏的。”
罗族长眼睛微眯,问:“那人年纪多大?可有娶妻?”
刘氏愣了愣,她转头找小女儿的身影,她要把招娣嫁给陈家的家主做妾,这事就是左邻右舍都不知道,族长要是知道,那只能是盼娣说出去的。
罗盼娣往门里躲了躲。
“说话!” 罗族长厉声敲了一下拐杖。
夫妻俩都不说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为了彩礼钱要把闺女嫁给一个老头子,那确实是让他们面子放地上踩,他们做不到。
罗长发抿了抿嘴,事已至此,他下不来台,但是想到老大夫跟他说,天宝的病不好治,那是心上面的,从娘胎里带来的,现在用药扎针让他好些了,但以后都得好好养着,要是再复发了还得再用药再扎针。
这可都是钱呐!
家里的钱为了给他治病都掏光了,又欠了这么多外债。
想到那十二两银子......
他咬咬牙,破罐子破摔道:“族长,招娣已经许了人家了,我们家这个情况大家伙儿也有耳闻,招娣也是心疼我们夫妻两个,我们已经住的离罗家村远了,族长您要是再嫌我们丢人,你说动借我们钱的堂哥堂伯们,让他们给我们免了债,那我就不嫁闺女。”
罗族长厉声问:“那就狠心把闺女嫁给身子入半截土的老阿翁做妾?”
族人们大多在路上听闻了此事,但是门口看热闹的人没有啊,他们顿时愣住了,面面相觑着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罗长发冷嗤一声,他往地上一坐,话都说到这了,他也无所谓了,无赖道:“招娣是嫁去好人家,甭管人年纪多大娶没娶妻,那以后都是过的好日子,顿顿能吃肉,我们这是为了闺女好,掉进福窝的事,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院子里的族人一片哗然,罗族长被气的胸口疼,但是闺女是人家的闺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这帮人也只能边骂边劝,到最后罗招娣要不要嫁、嫁到哪去还是她爹娘说了算。
至于免债.....
大家伙互相对视一眼,罗长发可不止借了一家,一家几十文几百文的,林林总总也不少嘞,都是家里的血汗钱,农村人手里也没几个子儿,这谁能愿意啊。
罗族长沉默了片刻,硬的不吃,他来软的,说:“你们欠了多少钱?你们两口子有手有脚,出去做活一天也能赚些钱,勤俭些没多久也就把债还了,只要你们努力还,大家伙儿都能宽限些时日。”
宽限时日可行,被罗长发欠钱的几个人都点头,能还就行。
刘氏抹了把眼泪,哭哭啼啼地说道:“族长,您有所不知,不是我们不愿意去做活赚钱,天宝还小,我得在家里带他,至于我家这口子,一向身子就不大康健,去年冬天半夜心绞痛的人都要过去了,扛土扛包的,我不放心呐!”
罗招娣牵着妹妹走出堂屋,看着她爹娘的背影,她心里又愤怒又难过。
竹溪村这个点进出村子的人不多,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一进村口就见一帮人守在罗家门口竖起耳朵听热闹,这个时代又没别的有意思的娱乐活动,路过的人都凑了上来,渐渐的,院子外围了一大圈人。
李桃听到屋内说到点子上了,她精神一振,和赵春娘李木对视一眼,推开虚掩的院门就走了进去。
院门嘎吱一声响,院子里的人都回头看,罗长发看见有外人进来了,他站起身来吼道:“什么人?滚出去!”
李桃讪讪地笑了一下,赵春娘和李木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她对罗族长拱了拱手,说:“罗族长,罗家叔伯婶子们,我家是住在竹溪村的村民,就住在村尾,家里做些小生意,刚路过罗家门口,无意听了一耳朵你们的争执,刚好我家缺个帮忙卖货的帮工,想来问问招娣姐姐愿不愿意干,我们一日给十五文钱,包一顿饭。”
她一连串把话都说了出来,赵春娘接着说道:“是,罗家叔伯们勿怪,我们也是路过门口听了这么一耳朵,都是一个村住着的邻居,招娣那姑娘我见过几次,懂事又勤快,我也喜欢的紧,这才出来多几句嘴,要是你们觉得不妥,我们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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