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我大学毕业两年,那时候房子炒的火热,房价坐着火箭往上升。
甭管有钱没钱的都愿意买几套房子,不为别的,就为等着它升值,甚至有人认为,买几套房子,摆在那里,过个一两年,这一辈子的花销都可以赚回来了。
房地产行业让人趋之若鹜,我也跟着做了这里头的一只鸭,那时候我毅然辞了公务员的工作,办了一家房屋出售中介公司,自己当起老板来,当然,钱是家里借的,借的时候我拍着胸脯向家里保证,借的钱,我按月还,一年之内还清。
我以为卖房子和菜市场卖菜一样,摆在那里,自然有人光顾,最多再带两声吆喝。
事实是我那时候太年轻,一个月下来,并没有一个买房的人光顾我的公司,然而门面费、电费、水费、员工的工资费是每天都在流水一般地流出。
就在我开始心焦的时候,终于有员工报告给我,说已经卖出了房子,而且是三套,我喜出望外,除了专门开员工会大加表扬了这个员工外,更是亲自去迎接这个顾客,而且样子颇为低贱,大概就差给他磕头了。
这个顾客是个老头子,他见到我这个年轻的老板也颇为惊讶。
我于是请他吃饭喝酒,酒桌上我才知道这个老头子居然是上海S大学的一个教授,受了别人的调唆,也居然在三亚买了三套房子坐等升值。
喝了几杯酒,大家聊开了,把什么年龄辈分都放开了,我一口一个老哥,他一口一个老弟,比亲兄弟还叫得亲热,恨不得当场就要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兄弟(当然我还算理智的,拜把子里有一句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瞧这老头子的年纪,估计也没多少年头了,我不至于要交个兄弟把命给搭进去)。
如此一来,我和这个老教授便熟了,到了过节的时候,我还给他寄了几箱芒果园现摘的芒果,老教授收到后很是感动,说给他送东西的平常还真有不少,但如此用心就老弟你一个,短信不断地邀请我到上海去转转。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用心了,去芒果园摘芒果的不是我,寄芒果的也不是我,说白了我不过是挂个名而已,当然这就是当老板的好处,别人干活,功劳归我。
我给他回信息说我一定去,但心里说我可没准备去。
公司终于一点点步入正轨,可是那时候实际是我爸在幕后操作了,我爸美其名曰说帮衬我一把,让我度过难关,实际我知道他不过是怕他投进去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所以我这个做老板的实际没有什么事可做,闲着无聊,偶然一次看到老教授邀请我去上海转转的短信。
于是我飞到了上海。
老教授很盛情,亲自去机场接我,直接拉到一家饭馆喝酒畅谈人生,他很是激动,说什么在他这个年纪,还能结交我这么优秀的忘年之交,很是幸运。
我虽然不知道我到底优秀在哪,但这样的话从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口里说出来,由不得你不信,话很是受用,他说一句我喝一口,说一句喝一口,没过多久,就一切都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一间布置精致的房间,湖色的半透明窗帘外有鱼白的光透进来。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一会老教授过来叫我起床吃早点。
我爬起来,来到客厅,老教授坐在餐桌前,眯着眼睛说:
“昨晚我们都喝痛快了。”
我听了有点尴尬,明明是我喝得不省人事,也不知道后来出了多少洋相,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安。
我说:
“真是抱歉。”
正说着,他的夫人端了早点出来了,他站起来介绍说:
“这是我夫人,小妍。”
我一听,更加尴尬了,论年纪,我叫阿姨一点错没有,可是我叫老教授老哥,叫他老婆阿姨,这又是什么辈分,心里着急,抓耳挠腮起来,
“你叫嫂子就好!”老教授是个聪明人,看出了我的尴尬。
“嫂子!”
这个比我大四十岁以上的嫂子听了,忍不住“咯咯”一笑:
“早听我家老头子说在海南岛结实了一个年轻的才俊,一直想见见,你来就好了,把我们当自家人就好了。”
吃了早点,老教授还要去学校,他老婆约了几个老太太要外出打麻将。
老教授把他的车钥匙给我:
“你开车先自己出去转一转,明后天放假,我再陪你!”
我把钥匙还给他说:
“昨晚确实喝多了,现在头还痛,你要是不介意,今天让我呆在你家里,我好好地再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改天再陪你喝几杯!”
老教授说也好。
快到中午的时候,老教授打来电话说:
“我中午学校有点事回不来,你嫂子在外打麻将通常要一整天的,你去外面自己凑合吃点。”
我说没关系。
他又说:
“一会我有个学生,帮我拿份文件回家,你开下门。”
我说好的。
电话挂了,大概过了半小时,门铃响了,我知道是老教授的学生拿文件来了,穿着老教授的拖鞋去开门。
门开了。
那一瞬间,我无法用言语去表达自己的心情,只知道,我的梦从此开始了。
她是个美人儿,如果你的思想像我,你一定也这么说。
大概以前是长发,刚剪短了,一丝一丝,是素描画里最细腻的线条,流丽地批到两间,有几根调皮的,钻进了她的白外套里,增添了她的孩子气息,浓墨泼成的一字眉,疏朗朗的睫毛,青桐桐的眼睛,眼皮是龙凤胎,一单一双,薄薄的淡红的嘴唇,嘴角轻轻上扬,暴露了她心里的骄傲,只有鼻子不尽完美,微微下塌,像是许多年前被人踩了一脚,现在还没有完全挺回来,不过并不严重,只是白玉里的一点瑕疵,绝不影响她大局里的美,最美的是她的肤色,乍看上去,却也只有一个字,‘白’,然而这白绝不是用厚的胭脂粉刷出来的,这白是天然浑成的,是透明的,是活的,里面流动着血液,流动着思绪,流动着灵魂!
她微微地一笑,并不灿烂,却很鲜艳:
“你好,我是李教授的学生。”
“你好,我是李教授的朋友。”
她把文件交到我手里,“咯咯”地一笑:
“李教授不是说是他兄弟吗?”
我听了她的话,一时不知道如何做个完美的回答,反倒有点难为情起来,挠着头说:
“是他兄弟,可没你想象地那么老!”
她说:
“那不关我的事,好了,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我呆了两秒,忍不住追上去说:
“哎!”
她掉过头来,望定了我:
“怎么?”
“嗯,嗯,嗯……”我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并不打断我,眼睛里发着灼灼的光芒,似乎铁了心要看我窘态。
“进屋坐会吧!”说完我长吁一口气,避开她的目光,如同打了一场胜仗。
“干嘛要进屋坐会?”她歪着脑袋问我。
“不干嘛啊?”
“不干嘛那我坐啥!”
是啊,干嘛要进屋,进屋干嘛?
可是这算是问题吗?
这是个问题,大问题,而且答案太难解,无论你是学者专家,你换成我,换到我的环境里来,都给不出完美的答案。
她见说不出话来,于是又转身走了,我呆呆地像朽了的木头,只有目光还是活的,跟着她从屋前的石阶一步步走下去,走到花园里的游廊里,那花园里并没有几颗像样的花,只有草长得正盛,绿出了一片天,那绿天里有一直麻雀正在学鸭子踱步,听了她的脚步声,一溜烟地飞走了。
我一好奇,目光也随着那麻雀飞上了天,再回过头来,她已经出了游廊,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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