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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elle上学的时候经常迟到吧？”Michael啜一口咖啡，放到面前的桌子上，继续浏览手上的财经杂志。
她愣了一下，迅速看了手里的登机牌和腕表，还有十五分钟起飞，十分不解：“我上学的时候最怕老师，所以从来不敢迟到。Michael怎么会这样问？”
“你在这里一动不动站了十分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上学的时候罚站习惯了。”Michael漫不经心地开口。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人正奇怪地看着她，脸攸地发热，调整呼吸，一步一步向他旁边的座位走过去。留学三年工作五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大大小小的老板也见过不少，居然出这种洋相，Shit！一边暗骂一边在他旁边坐下。
“吃过早餐了吗？”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手中的杂志。杂志翻过一页，眼皮随之抬起，长长的睫毛微翘。他穿着一件深色长袖衬衣，最上面一颗扣子解开，领带散开随意搭在胸前，身上有着好闻的香烟夹杂着薄荷的味道。
“吃过了。”她悄悄打量自己今天的穿着。黑色雪纺吊带收身裙，长度及膝，胸前一抹蕾丝。白色西装中袖小外套，腰身收得刚好，袖口印着浅色的豹纹。刚修过的指甲涂了健康色和亮油，晶莹剔透，粉白自然。早上心情特别好，系了条跟袖口同样颜色和花纹的丝巾，化了个淡淡的妆，还喷了香水。出门前她仔细照了镜子，妆容轻透如若无施，纤腰款款，干净利落又不失婉约妩媚。子明说她这个样子可以直接上女性杂志封面了，她笑笑没吭声但心里认同他的说法。现在，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裙子是不是短了点，丝袜有没有挂线，睫毛会不会刷得太厚？特别是，千年不变的黑长直发是不是太土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打扮如此没有自信。
“你们早上一般吃什么？”他随意地开口，语气自然得像是跟一个旧友聊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放下。
“面条，包子，麻圆，锅奎……”她小心翼翼地把潜江过早的小吃一一罗列。工作中养成的习惯，客户问什么答什么，决不画蛇添足，多说一句。大约是头等舱的空调开得有点低，她觉得冷，胳膊上起了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今天一天都觉得冷。上午回到办公室就关了空调，接近40度的高温，坐了一上午，居然没有流汗。
“你一般吃什么？”他问。
“我？”余光扫过他，看不出他的表情，不像上午那般的冰冷，但绝没有半分热情。“家里有人的时候就会在家吃，没人的时候会吃点面包酸奶应付。”
“哦？家里还有哪些人？”
“我一个人住，我妈会经常过来，她在的时候早上会煮稀饭，有时候也在外面买。”她实在弄不清他的用意，只得如实回答。
他的视线在杂志上某个地方顿了一下，稍纵即逝：“每天吃早餐，习惯不错。”语气里增加了几分轻松。
“我胃不好，加起班来经常忘了吃饭，但是一定会吃早餐。”其实真正忙的时候早中晚三餐是无序播放的。胃开始返酸，烧灼般的感觉，一股恶心直冲胸腔，想吐。
翻开的书页不经意在半空停了一下，很快翻过去。
“工作很忙吗？”
空姐从旁边经过，他叫住她，小声地询问什么，空姐不住地点头，然后离开。
“是，额，也不完全是，有时候会很忙。”胃好难受，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从飞机上跳下去，但面色依然平静。工作中，不管客户多么强势无理，她都能笑着应对。
“会不会觉得累？”听不出一丝关切。
她笑起来。
“你笑什么？”他没有抬头。
“如果有一个这样贴心的老板，真是员工最好的福利了。”她努力让话题轻松点。Jimmy只会催进度，Sunny好一点，起码加班的时候偶尔请大家吃个宵夜。有些习惯可以跟随人一生，上学的时候很努力，工作中的她更加努力。交给她的案子，不用Sunny催，每次都能提前完成。
他果然笑了：“你的老板不好吗？”
他的笑很好看，不是喜笑颜开，不是忍俊不禁，只是嘴角微微弯起很小的一个弧度，便让她的心情乌云散去，阳光明媚。她稍稍愣了一下神。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内心期待他有不一样的表情。
她说：“老板再好，也不能当饭吃，我情愿他多发点奖金给我。”
他似笑非笑：“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老得快。找个好老公，不用太拼命。Michelle的男朋友应该很优秀吧？”
她的心猛跳，自己居然一直在警惕他会问这个问题。努力维持的平静此刻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她鼓起勇气：“Michael，Katty说关于东荆河地块的项目您这边有一些疑问？”
他似乎有些不悦，过了一会开口：“那里地势极好，视野开阔，风景绝佳，东荆河顺堤而下，划出一道天然的边界。但几座农舍留下的一点残存，破坏了这里的美景。此处如何处理？”
这个问题她和Sunny讨论过，确实有些棘手，但已经有了对策。说到专业，她自有信心，侃侃而谈：“我们去现场看过。首先，自然要素，如岩石、树木，甚至现有的人造结构，都要保留。考虑到场地足够的功能空间及斜度，大量的空间，应该放入几个部分，以留给‘空’设计的余地。这是在室内和室外之间，充盈和空白之间，与自然交流的最好方式。这样一来建筑分割的各个部分，便与其他房子和周围环境和谐相处。‘建筑即风景’是这个设计的追求，它包容了多元的文化和不同的功能，因此，建筑在这里不是供观赏的对象，而是具有不同背景的人们彼此之间，并与自然之间，相遇、交流的地方，凭借自然与人造的建筑，创造一个由人组成的新的风景，我们想把它叫做‘文化景观’。这种文化景观是新自然、新地方、新生活。”
他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许，但并没有看她。
她想起以前很怕赵铭枫，第一次跟他打台球赢了他，一下觉得自己站到了一个与他平行的高度，可以平视他，心理上的落差忽然间就消失了。此刻居然又有了这样的感觉，心里不由地轻松起来。
“这是自然元素的处理，关于人工元素，你怎么看？”
她略一沉吟：“所有的人工元素，都应该与原有的风景丝丝相扣，边缘应特殊处理。这样做的效果，是仿佛几个部分从北面的河堤自然延伸出来的，而不是建在地上。材料也是表现设计理念的手段，也就是说，物质和设计思想统一，彼此依存。因此，这个建筑要使用天然材质如木头，柯顿钢和混土、柯顿钢时间长了会生锈，这一层绿锈，逐渐变化，变得与自然世界中经过许多岁月的颜色变化相仿。混凝土里的石头是把露石混凝土和现场的石头结合起来使用，将保持自然环境的本色。出来的是一种‘返旧’效果，仿佛历尽沧海桑田。它留给我们美好回忆，让我们今日得以站在这里。”
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说：“这是一个初步的设想，回去我们会做一个详细的策划书。”
广播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XX航空公司XX航班，由潜江飞往上海，飞行距离……为了保障飞机导航及通讯系统的正常工作，在飞机起飞和下降过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式电脑，在整个航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电话……”
乘务员开始安全检查，她有些着急：“Michael，还有其它问题吗？”
“我看过你做的楼盘设计，非常不错，时常高端，顺应潮流，创意新颖，注重细节，生活气息浓厚。东荆河的项目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这阵子要辛苦你们了。”
虽然答非所问，难得听到了一句正常的窝心话。她的心思却不在这里，盯着前面走过来的空姐。
“不好意思，”她拦住空姐：“我临时有事不去上海了，现在能不能下机？”
漂亮的空姐笑容亲切，语气温柔：“如果您要下去，飞机上所有乘客都要下机，重新安检登机。飞机可能要延迟两个小时起飞。”
“这样啊，那我当去旅游好了。”她对空姐回以同样亲切的微笑。
空姐将小推车上的东西悉数放在他面前：一个装水的透明玻璃杯，一个装着两个圆片似药丸的小碟，一个小毛毯。
最后一丝希望落空，她有些不安。想起去上海要跟Sunny和子明说一声，刚拿出电话，空姐礼貌地提醒：“赵小姐，飞机就要起飞，请关闭手提电话。”头等舱的空姐真是训练有素，对应座次的乘客名字记得清清楚楚。
她坐好不语，Michael终于从杂志抬起头，把小毛毯打开盖到她身上。她愣愣地不敢动。他把盛着透明液体的杯子递到她手上，把碟子上两颗圆圆的药片样的东西夹起来放到她另一只手心，听不出语气：“把这个吃了。”
他的眼睛很亮，仿佛有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听从他的指挥。玻璃杯里装的是温水，圆片放进嘴里，果然是药，味道好苦，马上喝一大口水吞下。
见她吃完，他又埋头在杂志。她也索性不语，闭上眼睛。
飞机起飞的时候，胃部不适消失了。她想到什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把刚才酝酿的话吞回肚子里。
－－－－－－题外话－－－－－－
亲们，明天开始审计，可能不能正常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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