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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家门口，透明的玻璃门，能看到内里紧闭的红色木门。门框左边靠上的地方一块蓝色的铝皮，白色数字写着门牌号2502，在昏暗的走廊发着幽幽的浅绿色的光。习惯性地摸了摸左边，空无一物，这才想起包忘在车上了。把菜放到门边，转身走到电梯。高跟鞋发出“嗒嗒”的响声，声控灯应声开启，周身明亮起来。眼睛在光线的刺激下回过神，脑子也清醒了些。这个点周围的邻居都没回来，品字形的户型，三梯六户，走廊显得格外空旷。
刚才上来的电梯正在下行，旁边两部电梯显示停在一楼，不知为什么心情有些急迫。三部电梯都按了下行键，中间电梯数显屏上的数字立刻亮起来。2，3，4……电梯的速度似乎有点慢，平时并没有觉察到。这一栋的业主没有完全入住，早上上班，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一个手指就能数过来。前年她来看楼的时候对电梯的设计很满意。即使住在25楼，上下也很方便，早晨上班从来不会有赶时间的急迫。今天第一次发现，电梯的速度没有想像中那么快。她想起有一次到骏景广场见一个客户，电梯口挤了一堆人。好不容易等来一部电梯，挤进去，层层停，搞得她很着急。跟客户约了8点半，差点以为赶不到。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她又按了一下，好像这样会快一点。
轻轻地一声，墙上显示下行的透明灯亮起来。她赶紧走进去，按了一楼，深吸一口气。刚才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自己居然在想里面会不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一个人……空荡荡的电梯，能听到平缓的呼吸声。平时坐电梯，接个电话，看个邮件，稍不留神，电梯就停下来。抬头一看，已经到了一楼。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上也觉得慢，下也觉得慢。可能是出问题了，应该打个电话给物业来看。4，3，2，1，“叮”。门刚开启，就急步走出去，好像慢一秒就会错过什么。
几步跑到门口，按下门禁，快步走出来。没有了玻璃门的阻碍，眼前的一切更加清晰，确实不在了。刚才从大堂的玻璃门看过去，前面那辆黑色的奔驰已经不见了踪影。可是非要走到面前亲眼看了才死心。
她站了一阵，才打开车门，拿了包上去。
弦关的桔色小灯是开的，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记得关过了。她忍不住感叹年纪大了，记性开始变差。刚进屋，就被一双长臂拥进宽大的怀中。她反身抱住，仿佛一个在茫茫大海上毫无方向的人寻到一个宁静的港湾。他的头低下来，封住她的唇。他的吻温柔绵长，熟悉的气息和味道，让她安心。仿佛刚才只是失了一下神，现在又回来了。
阳光洒进客厅，映出两个人脸上明亮的笑容。
“不是晚上才到吗？”
“想给你一个惊喜。”
她笑。他总是这样。在一起十年了，每次见到她还像初恋般。他会常常制造一些小浪漫。有一次她去上海总部出差，他告诉她一早飞去昆明。刚刚放好行李，门铃响了，他出现在门口，一脸温柔的笑。
“好想你。”他抵着她的额头，在她鼻尖轻啄一下。
“一个月，两个月……我们有两个月没见了。”她靠在他胸前认真计算。
“我不管，今天晚上你要补偿给我。”他轻声说，下一秒唇落下来。
她的脸攸地红了。
“饿了没？我买了菜，你先休息一下，很快吃饭。”她抬起头。
“好啊，我先洗个澡。”
锅里“嗞嗞”响着，香气四溢。这几年，她的厨艺越来越好，子明说可以媲美酒店的大厨了。想起他喜欢喝柠檬汁，她从冰箱拿出一个柠檬。新鲜的柠檬泛着油亮的光，一刀切下去，汁水迸溅，正好溅到眼睛，立刻酸涩难当。捂着眼睛到客厅拿纸巾擦了擦，还是疼，想流泪。子明洗完澡出来，见她眼红红的像个兔子坐在沙发上，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没事，柠檬汁溅到眼睛里了。”
他转身从浴室拿来毛巾，湿湿的毛巾轻轻敷在眼睛上，小心地擦干，感觉好多了。
“什么味道？”他环视着屋子。
她突然从沙发上跳进起来冲进厨房：“锅里还煮着鱼……哎呀，水都煮干了……”
子明笑着帮她把饭菜端上桌，忍不住嗔怪：“你呀，还是这么迷糊。趁早搬过去跟我住，你一个人叫人怎么放心。”
她反驳：“在这妈妈可以经常来陪我，你一年到头不在家，我一个人会怕。这里离公司近，平时加班回来也方便。”舀起一勺豆腐放到他碗里，“你的最爱，多吃点。”
他吃了一口，笑起来。
她好奇：“笑什么？是不是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是啊，我老婆做的菜最好吃了。”
她嗔他一眼：“谁是你老婆？”挑了一筷子豆腐放进嘴里，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劲：“好像没放盐。我重新炒一下。”说完要起身。
他握起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来：“只要是你做的，不管什么味道，都是美味。”
她笑：“肉麻。”
“记在心头的美味，不需要华贵，不用最好的食材，甚至不需要调料。重点在于，是谁做的，跟谁一起吃。如果是跟心爱的人一起吃，就算没有放盐，依旧会开心。”
她垂下眼笑，给他添菜。他很少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今天不知哪根筋不对。可是肉麻的话女人都爱听，她也不能免俗，嘴上却不表现出来：“无事献殷勤，说吧，有什么吩咐？”
灯光突然闪了两下灭了，屋子里暗下来。
“保险丝坏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子明熟练地从从鞋柜的抽屉拿出一个新的保险丝换上，饭厅马上亮起来。
她表扬他：“真能干，什么都会修，比我厉害多了。什么时候教教我。你不在的时候，我还能顶下。”
他一把抱起她：“我们家什么都不需要你会修，你只要会修理你老公就够了。”
“谁是我老公？放我下来……曾子明，别咬我……啊……”
他不理会她，直直朝房间走去，“啪”地一声关上门。
窗外明月升起，月光洒满一室。
第二天刚进办公室，还没放下包，Sunny叫住她：“Michelle，今天一早承丰那边打电话过来了，时间很紧，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OK。”
Sunny耐人寻味地看着她：“容光焕发啊，昨晚过得不错吧？”说完就收声了。
要在平时，她一定会呛他一番，今天心情特别好，居然对他笑了一下：“我今天没开车，坐你的车过去。”
Sunny开始八卦：“男朋友送你上班？你还上什么班啊，回家当少奶奶得了。累死累活，不就图多赚点钱吗？等你结了婚，还在乎这点？”
她停下来，认真思考一番：“说得有道理，那就如了你的愿吧。做完这单，我打算辞职了。”
Sunny的脸垮下来，凑到她面前：“不是说真的吧？哎，我是开玩笑的，你走了，我上哪去找像你样的得力助手？”
“子明已经决定回潜江，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
严格来说，求婚的是她。昨晚他告诉她：“最近这几个月在处理上海那边的事情，再有半年，就差不多了，以后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不会过去了。”
她抬起头，惊喜地看着他：“你是说，以后都会留在潜江？”
他笑着点头。
不知是感动，还是太兴奋，鬼使神差地，她说了一句：“我们结婚吧。”说完胃有点不舒服。
他愣了一下，似乎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她重复了一遍：“突然觉得好累，想结婚。你是不是不打算娶我？”
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哈哈大笑，抱着她不停转圈：“求婚这种事，别跟我抢。”
“不过，”等他停下来，她说，“我手上刚接了个Case，有始有终，等做完这个单再说。先别跟你妈说。”
他唯恐她反悔，马上答应：“好，明天我去跟Jimmy说，让他不要给你接新的工作了。”Jimmy跟子明相熟，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熟悉的，生意人的世界，她理解不了。
想到这，她不自觉地笑了。剩下Sunny站在原地，恨不得扇死自己，多什么嘴。
承丰大厦还在修建中，临时在中辉广场办公。
会议室的门推开，一个优雅干练的美女走进来，没有坐下，开口语速极快：“我是东荆河地块项目的总负责人，叫我Katty好了。有些细节老板想直接跟两位谈谈，他在办公室等两位，只有五分钟时间。”
Katty带他们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口。敲门，里面传出一个明亮的男声：“Comein。”
脑子顿时当机了一样，头皮发麻……
办公室的门打开，桌子后面的人慢慢从面前的文件堆抬起头来。大热的七月天，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袖衬衣。
Katty向面前的人介绍：“Michael，这是Soco的Sunny和Michelle。”
Sunny忙伸出手，笑容可掬：“你好，Michael，我是Sunny。”
Michael并没有看他，目光直直盯着门外的Michelle。
Sunny尴尬地收回手，回头发现Michelle还在门外，真失礼，拼命给她递眼色。
她回过神，走进来，伸出手：“你好，Michael。”
Michael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动不动，并没有跟她握手的意思。
办公室很安静。她似乎忘了把手收回来。
Sunny颇为不爽，作为全国最有名的十佳设计师，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客气的客户。
Katty很惊讶，这位大老板几乎不回中国，平时汇报工作主要靠视频和邮件，没想到为人如此冷酷。她不着痕迹地低头看了看腕表，秒针整整走了一圈。一会老板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开，时间不多了。可是她不敢打扰他。
过了一会，Michael慢慢站起来，伸出右手握住Michelle：“你好，Michelle。”目光没有离开面前的人，“Katty，把空调关掉。”
Katty愣了一下，以为听错了。
“有点冷。”Michael说。
Katty这才确信没有听错，手忙脚乱地找到开关，关了空调。
Michael指了指面前的椅子，Michelle的手心骤然空落。
他开门见山：“东荆河地块的初步定位是高端别墅，我们希望结合本土客户的需求，把创新的设计理念转化成引领潮流的物业，为注重生活品味的人群提供创新生活空间以及时尚生活方式……”
回公司的车上，Sunny愤愤难平：“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早扭头走了。有钱了不起啊？”
Michelle看着窗外，淡淡地说：“你不是说，这个世界上除了钱，没什么值得你孜孜以求的吗？你的理想不是成为跟潘石屹一样的有钱人吗？”
“钱是好东西，这个社会很现实，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有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的变成尊贵的，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Sunny瞧了她一眼，“哎，谁是你老板？怎么帮他说话呢？我说，你是不是被那个Michael迷住了，他跟你握手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你在发抖。你男朋友也够帅了，没理由一见到帅哥就魂不守色吧。”
“是吗？”Michelle像被捉到犯错的学生，“空调开得太大，有点冷。”说着不自觉抱了抱胳膊。
“你今天怎么回事，完全不在状态，叫你两次都没听到。”Sunny不习惯中国人的拐弯抹角，说话一向很直接。今天的客户已经够让自己憋屈了，平时引以为傲的得力住手的表现竟然也大失水准。
“哦，可能最近太累了。”她解释。
Sunny没有继续探究她失态的问题，自顾地说：“那小子也够厉害的，估计也就三十出头，比我还小，居然是承丰的老板。要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让人不爽，我都要把他当偶像了。”
她淡淡地答一声：“哦。”
Sunny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电话响起，传来一个女声，语速极快：“Hi，我是Katty。从现在起，东荆河地块的项目由Michael亲自负责，有事请直接和他联系。”
合上电话，Michelle突然问：“Sunny，承丰的case可不可以换个人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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