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接连不断的铃声让人心烦意乱,哗啦啦的雨声让人心绪不宁。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变得模糊,万花筒一样得光怪陆离。
污染还在继续。
她现在是在怪物的地盘。
反手用刀划破手臂,那一阵刺痛让江浸月勉强清醒过来。
不远处的电话还是在响,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无非就是接或不接,可在江浸月看来,这几乎是她要做的最难的抉择。
那台座机就那么摆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个表演道具,别说电话线了,它根本不可能打通。
用布条缠好手臂,她低头看向了旺财。
虽然要她承认这个虫不虫蛇不蛇,脸上长着绞肉机的小怪物是旺财很难,而且很抽象,但它确实是。
那难听的狗叫,诡异的姿势,还上来蹭她,不会错。
更何况,它真的救了她。
在现在这种环境里,不出意外她得靠旺财了。
“旺财,你觉得呢?我要不要去接那个电话?”
遇事不决,先求助专业人士。
放平时遇到这种诡异的状况,她肯定能跑就跑,毕竟那个电话一看就是某种新型污染。
但是现在的状况很不平时啊,君不见那哗啦啦的大雨。
除了这个礼堂,她能跑去哪?
她一没带伞,二没弄懂【伞】和【雨】到底是个什么。
旺财盯着鲜红得仿佛刚刷上漆的座机没动,在接收到江浸月的问话后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着她,示意对方跟上。
本着听从专业人士指挥的想法,江浸月跟上了旺财。
停在电话面前,旺财站着不动了。
江浸月不确定地开口:“呃,你的意思是,接?”
说实话,江浸月一开始是抱着“我不接让它自己挂”的想法的,但是这个电话铃它一直在响,根本没半点停下来的迹象。
牙齿一圈一圈排列在脸上的小怪物努力晃了晃肥肥的尾巴,脑袋朝向座机。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江浸月硬着头皮上前,接通了电话。
“......”
沉默。
出于谨慎,她没先开口,然而对面的人也没开口。
“......喂?”
“——滋——滋——”
对面开口了。
但是信号很不好,有很多干扰的滋啦声,这甚至让对方的声音有些失真。
“......”
江浸月没出声。
她不确定她回应对方后会发生什么。
“滋啦——”
恼人的噪声从电话里传来,那种暴躁的、烦闷的情绪,再一次出现在江浸月心头。
污染。这台电话也是污染,她早该知道这一点的。
“江浸月。”
对方准确地说出了她的名字,于是她想要挂掉电话的念头就这样被遏止住了。
“是你,你走到了这里,对吧,江浸月。”
很冷静平和的语调,很熟悉的嗓音。
即使有些失真,即使有声音在干扰,她也听得出那道声音。
她自己的声音。
“是我,我走到了礼堂。”
她开口回应了对方。
自己给自己打电话,这很荒谬,这很可能是另一个怪物在污染她,所以她才会遇到这么可笑的事。
可是她收到了那些纸条,旺财也没有阻止她接电话。
事情再糟糕也不会有现在糟糕。
那不妨试试相信。
纸条上不是说了吗,【遵守规则】。
“很好,我们是对的。”
她听到对面的人说。
谁是“我们”?
“记得我给你的纸条吗?”
江浸月不自觉握紧了电话:“记得,我都照做了,但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地下室。”
地下室太多了,也太少了。
淮城这么多座房子,她要找的是哪里的地下室?找到之后呢?
她听见对面发出一声轻笑:
“就在舞台后面,走下去,你会知道该做什么的。”
她听着对面的话,轻声回复好。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递消息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瞬,还不等她说什么,就又开口道:
“当一个人面前有无数个选择,那么她的面前也就有无数条不同的路,对吧?”
江浸月感觉自己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有些迷茫。
“对。”
她回答。
“那么,我们要怎样保证自己一定会走同一条路,到达同一个目的地?”
“【自己】要怎么保证【我们】最后都成为那个【自己】?”
“嘟——————”
毫无预兆地,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放下电话,江浸月走向了后台,旺财就跟在她身边。
电话里说了,地下室就在那里,她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对面的人说的话实在古怪且毫无逻辑。
大概是有什么限制让对方不得不当谜语人。
可是谁让对面讲这些话的是她自己?
她从那些看似怪异的话语里听懂了对方真正想表达的。
绕过厚重的、爬满霉斑和藓类幕布,江浸月看到了那个地下室。
实在是那块地板已经被掀开了,地下的整个空间就这么明晃晃地展露在她面前。
比起正宗地下室,这简直就是个被人现场刨开土形成的坑。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要怎么办。
对方说她到了就知道了,问题是现在她到了,但她真的没悟到该怎么办。
江浸月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疼了。
难道她得先下去?可是这个坑真的很像有什么现场刨开得,或者是有什么从下面爬出来而形成的。
看起来真的很不安全啊。
权衡一番,江浸月还是爬下去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行且看吧,反正她不下去的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底下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宽敞。
打着从一堆道具里薅来的手电筒,她边走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旺财则跟在她身边。
不得不说,旺财在身边她真的感觉到安全感爆棚啊。
要是当时她要下来的时候旺财阻止她,她一定会乖乖留在上面的。
可是旺财没阻止她哎。
所以她才那么大胆地下来了。
让她意外的是,底下并不是放杂物的屋子,而是条长长的通道。
她拿手电筒看过了,土石铸成的通道上攀爬着某些黑白交错的根茎,大概是地面上植物的根系。
没遇到虫子她已经阿弥陀佛了。
唯一让人疑惑与担心的是,这条通道很长,而且是倾斜向下的,越往里走氧气含量越低。
“滋啦——”
江浸月感觉自己可能因为缺氧而耳鸣了,或者是幻听。
否则她怎么又听见了那种熟悉的声响。
旺财咬住了她的裤腿。
“——滋啦——滋啦——”
等等,她该不会还幻视了吧?
漆黑的、闪烁着莫名的光亮的线条出现在空中,像一条条扭动着身躯的蚯蚓或者别的什么软体虫子。
“滋啦滋啦——”
旺财也对着空中闪烁的黑线龇牙。
江浸月没办法骗自己她只是幻视了。
所以电话里那个【她】到底让她来这里干什么啊?!
她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啊!
而且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她就要嘎了。
明灭不定的黑色线条在虚空中闪烁,旺财又咬了咬她的裤腿。
可能是因为缺氧,江浸月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些闷。
她蹲下身问旺财:“怎么了?”
旺财绝不会无缘无故叫她。
“滋啦——”
黑线爬满空中,像虫子爬满整池的水。
一圈又一圈排列整齐的牙齿骤然咧开,旺财咬住了某一道黑线。
“滋——”
这道声音与之前有细微的不同。
江浸月惊讶地看到,旺财真的撕开了那条黑线。
即使只是一道口子,即使江浸月甚至不能看清那里面是什么,可是黑线真的被撕开了。
旺财松开牙齿,然后在江浸月没搞清楚状况前把她撞飞进了那道口子。
和前面那次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还蹲着,落地后的姿势很可能屁股向上脸朝地。
在把江浸月送进那道口子后,旺财把自己短小肥硕的尾巴放进去防止通道闭合。
它的半个身子在里面,半个身子在外面,脑袋朝向着这条路的最深处。
即使她们没能走到最深处,它也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它曾闻到过很多次。
同时它听得到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闻得到之前的纸条上沾着某些气息。
它知道该做什么。
雨停了。
白朕收起了伞。
雨停了,空中浮现出很多闪烁的黑线,搞得她们好像都处在一台信号不好的电视机里一样,不停地有这些东西在闪烁。
白朕来到她最初租下的小院门口,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蓝白色的绣球花盛放,被雨水洗过的爬山虎更加碧绿。
很好,没什么不长眼的怪物敢来她的地盘撒野。
她忙了很久,现在很累,想休息。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小院的门。
白朕很疑惑,谁会来找她?
门外站着白袍的帕克里特。
先前下雨了,这一路走来,他的白袍和带着斑驳伤痕的尾巴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泞。
白朕打开了门,于是他就对着她笑,笑容一如往日般温和。
“我感知到你在这里,白。”
“研究所放我们出来了,他们让我来和你对接。”
其实是让每个怪物的负责人和自己的收容物对接。
但他不想这么说。
白不是怪物,不是研究所的收容物,就像他也不是在实验中失败的废品。
他们都是自由的灵魂。
白朕看着他,身后是院里盛放的绣球花。
她特意挑选的品种,名字很好听,叫无尽夏。
沾着未干的雨水,与平日不同,透着股清纯惹人怜爱的气息。
帕克里特举起了手中的袋子:“来之前从甜品店挑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然而白朕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邀请他进屋。
【统,告诉我帕克里特的位置。】
3453不懂白朕的指令,但它知道多办事少哔哔。
【宿主,帕克里特就在你面前。】
系统不明白。
它绝对相信宿主的判断,宿主让它检测那么眼前的帕克里特就是有问题的。
可结果显示帕克里特确实在宿主面前。
怎么回事?它无所不能的宿主判断出错了?
“白?”
面对白朕的沉默,帕克里特有些不解和慌乱。
“我,是不是不该来?你生气了吗?你不想......见到我吗?”
这话说的,该不该来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进来吧。”
白朕邀请他进门。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就这么把他丢在门口。
一,
二,
三。
“砰”
帕克里特晕倒在了院子里。
摔得实实的,听声音都觉得疼。
地上的雨水染脏了白袍,无尽夏被打落的花瓣顺着细小的水流流至他身边,装着甜品的袋子也掉落了。
柔软的腕足拖着帕克里特把他拖进屋子,连同掉在地上的甜品也没落下。
屋内茶几上的玻璃杯中装着刚倒出来的水,灯光映照出它的影子,也折射出不同的景象。
色彩瑰丽的腕足探入了帕克里特的影子,如同探入一池漆黑的泉或沼泽。
昏睡的帕克里特在某一瞬间皱起眉头,随后猛地从昏睡中醒来。
感知到白朕的气息,他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裙摆:
“白!你没事吧?”
“影子!研究所让我的影子抢夺了我的身体!你不要相信我!他不是我!”
“他会伤害你!”
身体被夺走、被迫变成影子的恐惧犹在,帕克里特的话语颠三倒四的。
白朕将水杯放在他手里:“嗯,好,知道了,你先喝水,热水包治百病。”
感受到水的温热,再加上发现白朕没什么事,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帕克里特慢慢从恐惧中脱身,逐渐回过神来。
“白,你......”
帕克里特因为看不见,他“看”别人都是靠“感知”。
平复下心情后,他对白朕目前的状态有些讶异。
眼睛不一定能看到的,他能感觉到。
而今在他的感觉里,白朕和平时很不一样。
如果她平时是风平浪静的海,那么现在,帕克里特能感觉到,这片海要起浪了。
白朕远比他淡定地多。
“不必担心,没事的。”
她说。
于是帕克里特就不再焦虑和不安,因为白朕总能搞定一切。
“如果有需要,告诉我,我会帮你。”
帕克里特很认真地对她承诺。
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的,所以他会帮她。
对于他的话,白朕有些诧异,毕竟以往帕克里特给她的印象是沉默,安静,不招惹是非。
他应该很清楚她面对的是研究所这个庞然大物,却还是愿意和她站在同一战线。
就像上一次她要他带她出005号房间,要他帮忙,他就同意了。
于是白朕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好。”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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