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黄叶旧吴宫,六代豪华烛散风。龙虎势衰佳气歇,凤凰名在故台空。市朝迁变秋芜绿,坟冢高低落照红。霸业鼎图人去尽,独来惆怅水云中。”
窗外传来歌女的唱词,依然艳丽,多了几分萧素。方歌城关了窗户,淡淡的说道,“血战已过九日,秣陵城中终于渐渐恢复了几分生气。我已经功行圆满,内功恢复得七七八八,明日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宋萧摇了摇头,似乎心中惆怅,摸了摸宋玉文虎头虎脑的脑袋,说道,“还请方公子照看玉文一小会,老夫出去散下心。“
说罢提起烟袋,缓缓向房门走去,背影萧索,方歌城知道此老心中悲苦,也不阻拦。宋萧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开口说道,“玉文,再见了,记得一定要听你方哥哥的话。“说罢抬步而出。
方歌城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宋玉文,口中似乎有无限惆怅。宋玉文自那日目睹老大尸身,九日来甚少言语,不再似往日活泼。方歌城心里一声长叹,知道宋玉文心里难受,想要岔开宋玉文心中忧苦,问道,“玉文,你可以告诉我你宋萧爷爷的过往么?”
宋玉文大眼睁开,眼中悲伤渐渐消散,到底不过垂髫少年,悲伤满溢,也有办法寻得一时闲。
“宋爷爷是码头老船工,从最开始就跟随爹爹的人,宋爷爷不通武功,因此爹爹闯出名气以后,反而不再更多参与帮会中的事情,只是每个月带一角烧酒来看看爹爹,逗逗我。”
宋玉文下巴点了点桌子,显得十分惫懒,方歌城微微一笑,将宋玉文小小的身子抱在了身上。宋玉文索性整个人的脑袋都钻进了方歌城怀里,只有一双大眼扑闪。
“宋爷爷是个苦哈哈,但是从来不肯接受爹爹的接济,他老来无子,孑然一身,所以我真的当他是我的亲爷爷。”
说到这里,宋玉文似乎累了,在方歌城怀里缓缓闭上了双眼,小小孩童,经过九日身心煎熬,终于倦了。方歌城慢慢将宋玉文放在床上,独自坐在桌边沉思。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方歌城怕吵醒宋玉文,连忙走出门去。却是客栈店小二。
那小二神色惊慌,说道“这位公子,方才有人见到您房中的宋萧老爷子往北门而去,我们秣陵城中都知道宋老爷子一生命苦,此时北门危险,怕宋老爷子出什么事,您是不是去北门看看?”
方歌城略一沉吟,响起适才宋萧离开时候似乎言语略有奇怪,突然心中一经,一声“不好!”,就往门外冲出。
秣陵城中已复繁华,似乎除了北门尸堆犹在,便不曾发生十日前的血战,路上血迹埋没于尘灰,淡不可寻。
方歌城心中大急,也顾不得显露身形,运起云山逍遥,遇上行人拥挤,直接自房顶踏过,惹起一声声惊呼。
终于奔到北门,方歌城突然“啊”的一声惨呼,顿住了脚步。
只见老大尸身之下,一柄钢矛立于地上,一人被钢矛穿透,自股而入,自天灵盖而出,血流满地,衣衫褴褛,白发苍苍,不正是老船工宋萧!
方歌城身上颤抖,就要拔剑出鞘!
只见徐苗云自楼上闪身而出,“哟?这不是方少侠么?可是来参观我弯刀徐家抓捕兄弟帮余孽?这老头妄图解下老大尸身,冒犯我弯刀徐家威严,已被我当场斩杀,正巧方少侠这就来了。”
言下之意,却是明确点出宋萧乃是自行惹上弯刀徐家,他徐苗云并未违约。
方歌城双眼赤红,不住颤抖,忽然一声大吼,一掌重重拍在路边栏杆,大理石栏杆上清晰映上了一道掌印。
方歌城恨恨看向徐苗云,身形转去,正是客栈方向。
徐苗云放声大笑,笑声猖狂得意。
是夜,无星有月。
宋玉文静静坐在床头,双手抱住双腿。方歌城坐在案前,取出一支青笛。
青笛声起,呜咽不成曲调。俄而终于沉缓,如泣如诉。
笛声一转,铿锵悲凉。笛声再转,沉闷苦涩,笛声百转,肝肠寸断。
方歌城缓缓放下青笛,背对宋玉文,呆呆看向窗外明月一时痴了。
宋玉文低声问道,“方哥哥,宋爷爷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方歌城压抑住心头悲伤,强自镇定,“你宋爷爷回家收拾些东西后走,相约三日后与我们在临淮相见,玉文你且安心。”
宋玉文眼中闪过奇怪疑问,却又一闪而过,只是轻轻说道,“喔”。
良久,方歌城疲惫的声音传来,“玉文,你怪不怪方哥哥没能帮助你爹爹。”
宋玉文不假思索说道,“不会的。方哥哥能帮我到这里,已经是江湖中少有的义举,想必方哥哥也有很多无奈,不过玉文相信,方哥哥心里一定想痛揍徐苗云,计无施这些坏蛋的。
过了半晌,方歌城方才说道,“玉文,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方哥哥事了,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说到这里,方歌城似乎身心疲倦,袍袖一卷,关上窗子,轻轻说道,“睡吧,明日一早就动身。”
宋玉文只是轻轻应了声“嗯”。
翌日清晨,方歌城手携宋玉文,站在客栈门口。
想起这些日子来的血泪横流,一声叹息,轻轻抚摸宋玉文脑袋,说道,“玉文,我们走了。”
宋玉文贝齿紧紧咬了咬下唇,有淡淡血迹传出,突然说道,“方哥哥,我肚子痛,上了厕所再走好不好。”
方歌城一脸苦笑,只有说道,“去吧。”
宋玉文连忙捂着肚子向厕所跑去。
秋风伤人,方歌城静静站立在门口长街,望着朝阳下自己斜斜的影子,呆呆出神,突然一阵冷风吹过,方歌城打了一个寒颤,看见自己的影子已经短了一分,向来已经过了三刻。
心中奇怪宋玉文为何还不来,连忙寻到客栈茅厕,进去一看,空空如野,哪里有宋玉文踪影。
方歌城心中一紧张,思忖道,“难道掉进茅坑了?”
连忙捂着鼻子一看,依然空空如也。
突然方歌城两眼扫过茅厕后头窗子,只见窗户大开,心中奇怪,这客栈茅厕多日来从不曾开启,今日却不知怎么开启了。
方歌城心头一跳,连忙走了过去,只见满布灰尘的窗台,两个小小脚印清晰可见,不正是宋玉文脚印?
方歌城心头一急,“看这脚印玉文不像被人劫持,却是为何爬窗跳出,正在奇怪,小二进了茅坑。
小二见了方歌城,眼中疑惑,“客官您怎么还在这里?我三刻前在后门遇见和您一起的小孩往外跑去,问他说客官您在前面等他。“
方歌城一惊,连忙问道,“那小孩往哪里去了?”
小二搔了骚头,才说道“我也记不是很清,大概,大概北边吧?具体去哪我怎么知道?”
方歌城心头一跳,也不回话,直接自茅厕窗户一步跳了出去。
小二摇了摇头,关上窗子。
方歌城一路狂奔往北门,青衫鼓风,哪里还有半点平日潇洒,云山逍遥被他使来,逍遥之意全无。
方歌城心中一个声音狂吼,“玉文,玉文,你不要做傻事啊,玉文!”双腿卷起一路烟尘,直奔北门而去。
终于遥遥望见北门,果然只见一个小小身影,虎头虎脑正往北门老大与宋萧尸身走去,却不正是宋玉文。
方歌城心中大急,运起全身功力,音传百丈,大声吼道,“玉文!快回来,快回来!”脚步不停,如风往城门掠去。
宋玉文听得方歌城的声音,转过身来,稚嫩的面庞上神色迷茫,只是挥了挥手。
“方哥哥,再见了。你昨晚说宋爷爷回家收拾的时候,我就明白宋爷爷也去了。宋爷爷就住在自己小舟之上,哪里有什么家。对不起了,玉文只想陪着爹爹和宋爷爷就行了,什么报仇雪恨玉文不明白,只是想和爹爹,想和宋爷爷,想和叔叔们在一起。”宋玉文口中喃喃,声音细微如蚊,方歌城相距百丈,哪里能听到,其实不过是说给自己罢了。
说罢慢慢转身,小小的身子,一步一步,与飘舞落木,一起走上了城楼台阶。
忽然一根长矛,从城头飞下,长矛尖锐,带起阵阵风声,直刺宋玉文,徐苗云含笑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之上。
方歌城怒发冲冠,,声音绝望凄凉,声震九霄,“徐苗云!啊啊啊!”
长矛如电,终于穿起了宋玉文小小的身子,自宋玉文心口而入,将他带的飞起,鲜血横撒长空,终于坠落在一地尘埃之中。
宋玉文嘴角绽起一丝笑容,“爹爹,宋爷爷,叔叔们,玉文来了。方哥哥,再见了。”最后一口鲜血喷出,大大的眼睛终于闭上。
徐苗云猖狂嚣张的笑声,一天之后再次响彻长空,“奉家主徐泼墨之命,今日兄弟帮余孽,终于肃清,方少侠,宋玉文登城楼犯我弯刀徐家,我已斩杀,可是前来恭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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