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寝,残月下帘旌。梦见秣陵惆怅事,桃花柳絮满江城。双髻坐吹笙。”
楼下歌女的声音飘渺传来,甜美醉人。
方歌城坐于秣陵醉月楼二楼,倚窗饮酒,窗外已近深秋,正是落木萧萧落花醉,优雅清菊满城芳的日子。
秣陵位处西子洲东部,向来繁华不输临淮,所谓襟江带河,依山傍水,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秦淮繁华,与临淮号为江南双镇,诗画称绝天下。
醉月楼素来号称秣陵第一楼,酒过花香,美人醉月,正是秣陵第一风雅酒楼,方歌城静静看着窗外秣陵风光,饮那甜美女儿红。
醉月楼有酒有花有明月,当然不能少美人,虽然并非青楼妓馆,向来总有琴娘舞女,卖艺谈风雅,冠绝秣陵,今日正是号称江南第一琴姬的清云裳出阁弹琴的日子。
醉月楼大堂早已是人声鼎沸,倒让方歌城捡到个靠窗座位,如非今日清云裳弹琴日,众人纷纷哄抢临近大堂之位,哪能轮到方歌城一个外地来人。
众人哄闹一阵,不见清云裳出面,纷纷大声起哄起来,早有一人,一身富贵,身宽体盘,乃是秣陵城东张员外,大声嚷嚷道,“我等今日专为求美而来,怎么此时还不见美人踪迹,老板你可是玩我?”
那老板形容颇为猥琐,却也不心急,只是拱手道,“张员外,还请稍待,清云裳即将献艺而出。”
张员外重重一拍身前八仙桌,大声喝到,“王老板,你是左也推脱,右也推脱,可是看我不起?”
王老板嘴间含笑,倒也并不巴结,只是拱手说道,“我醉月楼崛起十载,虽然不敢得罪诸位老爷,但是还请在此守我们的规矩。”语言软中带硬,竟然不怎么给那张老板面子。
那张员外脸色转红,心中怒极,重重拍桌,喝到,“大胆!来人,这王老板糊涂,给我请出清云裳来。”
这时众人忽然静不作声,张员外本道自己带头呼喝,众人说不得也要附和,不想却无人回应,面上更是红润,一脚踢在身后帮闲身上,“你听见张老爷说话了么?”
那帮闲一发狠,身后几名打手一声大喝,就要上前。
王老板面色肃然,一声冷哼,“看来张员外是不懂这里的规矩,还请出去吧。”身后闪出一名黑衣大汉,移步上前,大剌剌就往那帮闲打手抓去。
只见大汉快如闪电,场上众人只见一道黑影,就听“啊啊啊”惨叫不绝,那些帮闲打手已经全部被大汉丢出了门外,大汉慢慢走到张员外身前,躬身说道,”员外,不知您是自己走出去还是我帮您出去?“
张员外脸色煞白,头上冷汗直流,半晌才说道,”我,我,我......”
话音未落,场上一人长身而起,走到张员外身前,接口说道,“当然是滚出去。”也不见怎么动作,张员外一声惨嚎,肥胖的身子在空中翻了几圈,径直滚了出去,堪堪落在那帮闲身上。
那人一袭华贵丝袍,年岁甚轻,回身说道,”不过王老板如此待客,怕是寒了我们的心哪,还请清云裳姑娘立刻出来吧。“
黑衣大汉凝立半晌,眉头微皱,开口道,”叶落庭?“
原来此人正是天南叶落庭,当日被方歌城一剑击落橘子洲,负气而出,却不知道怎么游玩到了秣陵。
黑衣大汉正待再开口,叶落庭面色不豫,一掌向黑衣大汉拍来,口中喝到,”怎么?凭叶某还不能让清云裳出来相见么?”
大汉匆忙之下,右拳快如闪电,击在叶落庭掌心,二人一声闷哼,竟然各自后退两步,却是拼了个旗鼓相当。
王老板慌忙上前,满面笑容,拱手说道,“叶公子不必动气,清云裳姑娘半柱香之内一定前来拜见叶公子,还请公子稍微忍耐。”言语间大为退步,不再似先前左右推脱,已经定下了具体时间。
叶落庭微微一寻思,正待回身坐下,只听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徐某不才,想来无甚耐性,王老板您还是马上让清云裳出来见客才是。”一名青年前呼后拥而来,身影类常人,但是自有一股狠厉的神色,腰间斜跨一柄弯刀。
王老板顿时面色灰白,慌忙点头。
这青年正是秣陵世家徐家少主,姓徐名苗云,江湖向有一魔教,十正派,四世家的说法,却是说以势力而论,魔教流觞楼天下第一,其后十正派,再后便是四大世家。秣陵徐家,就是江湖中仅次于十大正派的秣陵徐家少主,家传弯刀,名动天下,秣陵城中从无抗手。
徐苗云缓步踏入醉月楼,场中众人纷纷起身起身行礼,徐苗云只是摆摆手,神色倨傲,对王老板说道,”王老板,我的话,听到了么?“那黑衣大汉亦是退回幕后,自知无法与徐苗云争锋。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清灵婉转,”清云裳不敢劳驾徐公子久等,愿为徐公子献上一曲梦江南。“一名女子黄色衣裳,眉目如画,身段婀娜,年龄二十上下,莲步轻移,缓缓来到堂前。
徐苗云双目一亮,取过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徐某唐突佳人,还请见谅。“说罢大剌剌坐在堂中正中。神色骄昂,丝毫不见歉意。
清云裳只是淡淡一笑,回身缓缓坐于琴前。
众人终是安静下来,不过纷纷让开堂中徐苗云身边。
忽然一声琴瑟清鸣,清云裳弹动了第一个音符,琴音轻灵不失柔美,让人如醉,清云裳玉口轻启,合歌而唱。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人语驿边桥。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琴声攸然,歌声绕梁,忽而惆怅华美,忽而孤寂如云,忽而甘美如醉,一曲毕,琴音久久不绝。
过得良久,徐苗云轻轻鼓掌,众人方才如梦初醒,轰然叫好。
清云裳起身,盈盈一拜,说道”小女子体弱,还望稍微休息半刻,还请见谅。“
徐苗云面带邪笑,淡淡的说道,”姑娘还请留步。“
清云裳回身,”不知公子还有何事?“
徐苗云哈哈长笑,笑声嚣张,”听说姑娘卖艺不卖身?那定然还是处子了?”却是言语轻佻,浑然不将清云裳感受看在眼里。
清云裳颜色一红,方才轻轻点头。
“好!”徐苗云长声而起,踱步至清云裳面前,托起香腮,说道,“徐某年前,正好死了三夫人,不如清姑娘也不用休息了,和我回府就是了。”竟然是要强行将清云裳纳为侍妾。
清云裳脸上惊慌,目中已是泪水涟涟,“贱妾弱质蒲柳,不堪徐公子看重。”
徐苗云脸色专情,手中暗运内力,“这么说你难道还不愿意么?”家传内功弯刀气到处,清云裳痛的不能开口,只是脸颊划过清泪。
众人纷纷起哄,“徐公子英雄少年,清姑娘能高攀上,真是大大的福气,恭喜了恭喜了。”
清云裳痛彻心扉,只是脸色发白,勉力支持,方才没有惨叫出声。
徐苗云正自得意,忽然二楼一个长形物事直飞而至,正好插在清云裳与徐苗云身侧,竟然将地砖戳穿,深深插入地底。
徐苗云心中一惊,身后众人正要大喝,徐苗云左手一挥止住,一声大喝,弯刀气气运右手,将那物事拔出了一截,徐苗云见不能一次将之拔出,索性双手抓住末梢,再次大喝,重重向那物事抓去,终于将其拔出。
定睛一看,却见这物乃是一色泽青黑的剑鞘,剑鞘末端圆滑,丢鞘之人显然功力纯熟,剑鞘中段,有刻字“照雪”。
叶落庭一见,脸色青白,袍袖一挥,出门而去。
方歌城缓缓拿起桌上酒瓶,慢慢倒入杯中,方要拿起酒杯,一人双手捧着剑鞘,缓缓而上,正是秣陵徐家公子徐苗云。
徐苗云拉过方歌城身边座椅,拱手道,“还望借剑一观。”
方歌城混不在意,将照雪剑拍在桌上。
徐苗云右手轻抚照雪长剑,良久,还剑入鞘,“果然好剑,方公子败叶落庭,天羽道人,又单剑杀透巴山派,果然一代英豪。”
方歌城慢慢饮满一杯酒,方才开口“徐公子缪赞,不过方某不才,还希望多听几年清姑娘绝技,还望徐公子割爱于众。”
徐苗云思索半晌,慢慢点头,“今日得见方公子,无以为待,便请清姑娘妙音相待,告辞。”说罢登登下楼,带人径自撤出醉月楼。
方歌城不语,长饮杯中美酒,缓缓下楼而去。
醉月楼顶,一名白衣女子缓缓推开轩窗,美目微垂,看见方歌城青衫远去,嘴尖一丝笑意,似乎颇为捉摸不透,“方歌城么,仗义出手?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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