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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一路跌跌撞撞往回跑,只见不断有人惊慌失措的从着火的方向跑来,心里更是焦急万分,方寸大乱,六神无主,满脑子只有母亲的安危。
刚跑到巷口,就看到邻居的王大叔抱着自己的儿子极其狼狈的跑了出来,她急忙上前拦住了她,连声道,“王大叔……”
王大叔飞快打算了她的话,“长恭,你还不快离开这里!你们家的房子就快烧没了!”
长恭只觉一阵晴天霹雳,身子一晃,连忙拉住了王大叔,“我娘呢?那我娘呢!”
王大叔叹了一口气,“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她……”
还没等他说完,长恭一把将他推开,不顾一切的朝家的方向狂奔,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思考了……
当看到自己的家已经成为一片火海时,她什么也没多想,不假思索地拔腿就往里冲。
只是,她才刚跑了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起来。
“小鬼,不要命了吗!”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还不快离开这里!”
她愣了愣,拼命的拳打脚踢那个抱着她的少年,吼道,“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娘在里面,我娘在里面!我要救我娘!”
少年并不理她,抱起她就往回走。
“你放我下去!”她声嘶力竭的大吼着,几近疯狂的又掐又抓,凡是能想到的法子都想到了……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了理智……
少年一直忍受着她的拳打脚踢,一路飞奔,硬是将她抱出了巷口,在一家破庙门口停了下来,冷冷看着她道,“真是愚蠢!就算你娘在里面,也早就被烧死了,你进去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陪你娘一起死。”
“我娘不会死的,你胡说,我娘不会死的!”长恭悲愤交加,在挣扎中忽然摸到了腰间的那把匕首,想也没想,抽了出来就朝他的脸上划去。
少年略略偏了偏头,刀锋正好划过他的脸,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反手打落了她手中的匕首,不怒反笑,“小小年纪,出手居然就这么狠,好啊!老子没救错你!”
长恭被这一刀唤回了些许理智,于是不再吵闹,只是用像要吃人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这个少年。这个少年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脸上污秽不堪,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那一双眼睛……
在看清这双眼睛的时候,长恭心里一惊,这少年的眼睛竟然是蓝色的……
“小心你的眼珠子瞪得掉出来,等火熄灭了老子就放了你。”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还没等长恭反应过来,他就解下了她的头绳捆住了她的手脚,将她像个麻袋似的扔在了一边。
“你这个混蛋……”长恭怒骂了一声,抬头望向着火的方向,心里又是一阵剧痛,想到母亲生死不明,自己又受制于人,不能相救,不由悲从中来,干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啊啊啊!别哭!老子最怕别人哭了……”少年不堪忍受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鬼,老子这是救你,真是的!”
“我不要你救!我要我娘,我只要我娘!你记着,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长恭大哭着吼道,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大的火,如果娘在里面,多半已经……只是,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
“烦死人了,给老子安静点。”少年不耐烦的伸手往她脖子后面一劈,长恭只觉一阵疼痛袭来,很快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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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长恭才悠悠醒了过来,一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大亮,昨天的那个少年已经不知去向。手脚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
对了……昨天……长恭的瞳孔骤然一缩,立刻跳了起来,冲出了破庙,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昔日的家园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面带戚容的幸存者焦急的寻找着自己家人的尸骸,不时的响起一阵悲恸的哭声……
长恭一脸茫然的在那些尸首中寻找着,经过一场大火的焚烧,根本已经辨不出谁是谁,这些焦炭般的尸体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就在她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的一位妇人失声惊叫,“这,这不是长恭他娘吗?我记得,她那天新买了一副耳环,就是这一副……”
长恭的脚下一软,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副耳环,不错,那时娘的耳环……
一瞬间,悲痛仿佛被打开了闸,汹涌而至,让她无以阻挡。心脏抽搐似的不留情的疼痛起来,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不顾一切的抱起了那具尸体,任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下来……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她流着泪,轻轻抚摸着尸体的每一个部位,明明昨天,这个身体还在微笑着对她说话,这双手还准备给她做最喜欢的截饼……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
在摸到娘的手时,她忽然感到有点异样,好像少了点什么……对了,戒指!那枚翠玉戒!这是娘绝不会离手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放下来了尸体,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了一眼身边的邻居,开口问道,“王婶,到底怎么会着火的?”
王婶叹了一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火好像是从刘家烧起来的。”
长恭心里一紧,火不是从自家烧起来的,而且除了那只戒指,娘身上的其他首饰都不缺,很明显不是谋财害命。那么,为什么那只戒指会不见呢?
除非---------
她的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除非--------这不是娘的尸体!
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让她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如果娘没有死的,娘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
眼下,她又该怎么办呢?
在邻居们的帮助下,长恭埋了那具尸体,做了个简单的墓碑。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她向大家告了别。
现在唯一能帮助她的人,恐怕就是远在邺城的斛律光了。
所以,她要去-------邺城。
也许,对于才八岁的她来说,前方是困难重重,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她,不能连母亲也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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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
位于城东的斛律将军府内,正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笛子声。
春雨绵绵,凉风如水,拂过窗外的翠竹,拂动水藻般的竹影.影间漏下的雨丝,斜斜地撒在房内那位吹笛少年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四弟?”从房外传来的一声轻唤打断了笛声,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声音却是温和似春风,“二哥,什么事?”
“四弟,门外来了一个小孩,说是有重要事要找爹。”
“小孩?”少年放下了笛子,抬起了头,只见他眉目俊秀,光华清贵,正是斛律光最为钟爱的四儿子-----斛律恒迦。
“我看那小孩倒像个乞丐,不过他让我把这把匕首交给爹,说爹一看到就会知道他是谁。”恒迦的二哥斛律须达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恒迦接过了匕首,打量了一番,道,“那个孩子呢?”
“还在门口等着回话呢。”须达盯着那把匕首,“四弟,你认得这把匕首吗?
恒迦微微一笑,”二哥,我想先见见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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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府的正门外,长恭正急切的往门里望,希望早点看到斛律光的身影。她刚上前了一步,就被门口的护卫挡下了来。
那侍卫朝她一瞪眼,“小乞丐,你就在这里等着!”
她退后了一步,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破破烂烂的鞋子,脏乱不堪的衣服,以及浑身散发出来的臭味,也难怪别人把她当作乞丐了。
从长安到邺城,这一路上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苦,饿肚子是经常的事,往往有了上顿没下顿,晚上无处可去,只能与鼠蚁为伍,更别说还有别人的冷眼相对,甚至是恶言相向,要不是遇到了好心人送了她一程,她恐怕还不能这么顺利赶到邺城。
不过,只要能见到斛律叔叔……
“二公子,四公子。”门口的护卫的声音忽然响起,很明显地带了几分谦卑。
长恭抬起头来,只见到两位贵公子打扮的少年,不由脱口道,“斛律叔叔呢?”
须达皱起了眉,恒迦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讶之色,随后又化为了淡淡的笑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须达略带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我是什么人不关你的事,我要找斛律--大人。”长恭很不喜欢这个人的眼神,头一侧,正好望到他身边的另一位少年,定睛一看,不禁咦了一声。
虽然过了三年,可是那张脸,分明就是那个惹人讨厌的斛律恒迦啊,真是冤家路窄。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样子,他也未必能认得出来吧。
“我爹去征讨蠕蠕族了,现在并不在这里。”须达没好气的答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长恭的心里一沉,怎么会这样不凑巧。
“不知道!”
“好,那把匕首先还我吧,等他回来我再来拜访。”长恭倒也干脆,准备等斛律光回来再说。
”四弟,这把匕首是爹的吗?“须达回头征求他的意见。
“匕首的确是爹的,不过---”恒迦笑如春风,缓缓地开了口,“之前我好像听说被贼人所偷。”
长恭一惊,“你胡说,这是斛律叔叔送我的!”
“我想着也奇怪,爹怎么会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乞丐,原来是你这个小偷,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来招摇撞骗,将这里当什么地方了!”须达大怒,对着长恭就是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
长恭一下子被打懵了,呆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顿时怒极,干脆将脸一擦,大声道,“斛律恒迦,你难道不认得我了,我是----”
“好啊,你居然还敢直呼我四弟的名字,我四弟怎么会认识你这个贱民!”须达更是恼火,又抬手打去。
这次长恭已经有了防范,闪过了这一掌,反而飞身扑上,对着他就是一通乱咬,抓着他的头发死活不放,虽然须达比她年长了四五岁,又是出自将门,但对她这种疯狂的泼妇式攻击法倒也没辄,生生被她揪了一撮头发下来。
“给我打!给我打!”须达心疼的摸着自己的头皮,气急败坏的吼道。
“算了,二哥,犯不着和他一般计较。”恒迦拦住了他,转身对长恭道,“如果不想有麻烦的话,就快点离开邺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错,要是让我再看到你,一定打断你的腿!”须达怒气未消,忿忿道,“四弟,也只有你这样的老好人才会轻饶了他!”
“好了好了,二哥,等会儿让弟弟我为你吹奏一曲消消气。“恒迦笑眯眯的拍了拍须达的肩,带着他往回走。
长恭抬起头的时候,恰好看到了恒迦唇边那抹似曾相识的狡猾的笑容。
她紧紧咬着下唇。握紧了双拳,斛律恒迦,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恒迦转过身的时候,那抹笑容骤然消失。
心里默默念了一遍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高孝瓘。
其实刚才第一眼,他就认出了他。
不过,现在,这个名字也意味着-------麻烦。他可不希望父亲卷入到复杂的高家关系之中。所以,让高孝瓘离开邺城,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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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上,心里空空如也。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又冷,又饿,又累,她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
就快撑不住了……毕竟,她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
天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炸雷声,瓢泼大雨顷刻间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仿佛急行军一般迫不及待的撞击在地面上,溅起了一片一片的水花,长恭继续朝前走着,无视那些擦肩而过奔跑躲雨的人们,反而抬起了脸,雨水泼在脸上,使她喘不出气,只有震耳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噪音。
”小鬼!不要命了!“一声怒喝在雨声中传了过来,紧接着,是挥动鞭子的声音,手背上一阵疼痛袭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路中央,差点撞上了一辆马车。
“刘良,怎么了?”马车里传出了一个清脆而冰冷的声音。
“啊,王爷,您没事吧,惊扰到您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是个小孩差点撞到马车。”车夫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长恭又是一鞭挥去。
长恭用手挡了一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嘴角边泛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容,“稀奇真稀奇,我倒还是头次看到狗会挥鞭子。”
车夫大怒,正要再挥一鞭,忽然听得车里传来了王爷的声音,“住手。”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就被慢慢掀了起来……
长恭愣愣地站在那里,周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在她的面前,只有那双略带浅褐的茶色双眸,仿佛两汪寒潭,清幽、冰冷,淡定而深不见底。
这样的一双眼睛,一眼就足以沉溺其中。
这刹那的美丽,可以永生永世流转不忘……
“九叔叔……”她喃喃唤了一声,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抓着马车的边缘缓缓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那双茶色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长公主
不知过了多久,长恭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她紧闭着双眼,只觉脑袋里昏沉沉一片,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一只柔软的手覆在了自己的额上,那种温暖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小时候生病时,娘也会像这样将手放在她的额上……
“娘……”她喃喃叫了一声。
“孝瓘,孝瓘,你醒了?“她的耳边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不,那不是娘的声音……不是……
长恭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雍容华美的贵妇,秀美端庄的脸上,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眸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她的心里微微一惊,脱口道,”大娘……“
她……怎么会在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好像在街上遇到了-----对了,遇到了九叔叔高湛,可是,怎么大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呢?
大娘在这里,难道这里是-------爹的府邸?
她一时想不明白,只觉得头痛得更加厉害。
”别动,孝瓘,你烧得厉害呢,好好躺在那里。这些年你们究竟去了哪里?刚才九王爷将你送到这里的时候,吓了我们一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长公主一脸关切的问道。
长恭顿时明白过来,多半是九叔叔认出了她,干脆将她直接送到了高府。
她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但只说娘已经不在了,至于之前的连夜出逃,长安大火,她都略过不说。
”可怜的孩子……“长公主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好了,现在总算是回来了,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用,大娘,我不能留在这里。“她着急的想要起身,却被长公主轻轻按住了,”孝瓘,你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流落在外?”
长恭大惊,这才留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换过,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既然大人让你这样装扮,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不想多过问,也不会拆穿你的秘密。”长公主笑了笑,“放心,这件事只有我和阿容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包括送你前来的九王爷。”
长恭看了一眼那个被叫作阿容的侍女,她立刻羞怯的低下了头,”小姐,不,四公子,奴婢一定不会乱说。”
”孝瓘,当初你和你娘离开这里的时候,我还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们,更不知该如何安置你们,所以也从未想过找寻你们母子的下落,可是,现在,你居然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想一定是大人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你回到高家,如果我不能将你留下来,将来百年之后怕是没有面目去见大人了。“长公主拉起了她的手,”所以,就留在这里吧……”
“大娘,我……”
“你放心,这个府中再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你的秘密。”长公主放下了她的手,站起身来,“这会儿也饿了吧?一会儿我让下人们把饭菜给你送来。”
“大娘,娘已经替我改了名。”长恭顿了顿,“我现在叫-------长恭。”
她微微愣了愣,随即又淡淡笑了起来,”长恭,高长恭,好名字。“
望着大娘的背影,长恭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烦恼的表情。
真的要像大娘所说的住在这里吗?虽然她对这个大娘印象挺好,这里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落脚之处,但是----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唉,在斛律叔叔回来之前,也只好暂时住在这里了。之后的事,等见过斛律叔叔再作打算吧。
”四弟,四弟!“一连串的喊声将她从思索中拉了回来。
她睁开眼,望着那张和爹十分相似的脸,不由心里一动,”三哥?“
”太好了,四弟,总算你还记着我!“孝琬笑着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长恭的小脸立刻扭曲了,“喂,三哥,你怎么还是那么大的劲儿。”
“哈哈,四弟,你怎么还是像个女人似的!”虽然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但孝琬对这个弟弟就是有着说不出的欢喜,三年后再次重逢,自然是心头大悦。
长恭的脑中忽然掠过了那年王府晚宴的热闹情景,又想到了生死不明的娘,心情不免有些黯然。
“四弟,我都听说了。”孝琬轻轻按住了她的肩,黑色的眼眸亮若星辰,“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娘就是你的娘,有谁要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他,有谁要对你无礼,我马上打断他的腿!”
长恭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了一阵暖意。
“三哥……谢谢。”
“好了好了,你这副样子更像个女人了。”孝琬笑了笑,“你可别那么不中用,快些好起来,到时我带你出去好好逛逛,还要教你许多好玩的玩意。”
“我哪有像女人,”长恭不满的撇过了头,
梆!还没说完,她的头上立刻又被孝琬重重拍了一下,还伴随着他嘻笑的声音,“这个样子就像!”
“呃……三哥,你要再不出去,我的病会越来越重……”长恭咬牙切齿道。
蓦的感到身后冒起了一股凉意,孝琬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战,“那明天三哥再来看你……”
长恭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脑袋,不知为什么,心情似乎好多了。
有三哥在,这里好像也不是------那么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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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将长恭留在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静仪的耳内。
“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居然收留那个小鬼,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静仪气恼的将手中的绢帕揉成了一团。
“夫人,不管怎么样,那个女人总算是得了这种下场,夫人也该解气了。”侍女阿妙小心翼翼的劝着她。
“解气,如今这小鬼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我想想就呕气,不行,阿妙,我要想个法子赶走他。“静仪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凶光,“想不到这个小鬼这样命大,我看他能躲过几次!”
“夫人,只要耐心等待,一定会有机会的。”阿妙伸手将那揉成一团的绢帕缓缓摊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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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月后,长恭就差不多完全康复了,在高府,她又恢复了以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她也无心享受,现在她最为关心的,就是斛律叔叔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虽然她从孝琬口中听说了皇上大胜了蠕蠕,很快就会回邺城,但毕竟路途遥远,所以谁也说不了个准日子。
趁着侍女不注意,她一个人走出了那间屋子,出来透个气。在高府里,她最为喜欢的就是那个种满荷花的小湖,很久很久以前,她在邺城的家里也有个同样的开满荷花的湖。
阳光薄金,清露晨流。含烟沁翠的湖水之畔,满池尽是沾满了露水的荷叶,妖娇蜿蜒,妩媚互应,俯下漫天的华美。长恭索性在一旁坐了下来,忽然惊喜的发现了在密密的荷叶间,悄然长出了一个花苞,她一时玩兴起,伸手去采那朵离自己不远的花苞。
一点,一点,只要再一点就够到了。
“四弟!小心啊!”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喝,把长恭给一震,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下了池子。
“四弟!”孝琬箭一般冲了过来,眼疾手快将她一把从水里提了起来,“四弟,你看你,我都说了小心了,你还是这么不小心!”
长恭扑的一声吐出了嘴里的水,怒道,“还不都是你,三哥!要不是你忽然这么一叫,我哪会掉下去啊!”
真是可恶,明明就是他的不是。
“什么!你还怪三哥!”孝琬一脸哀怨,“三哥好伤心啊……”
“三哥……”长恭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先把我提上来好不好?”
“三弟,四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位温雅风流的少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只见他眉目如画,气质优雅,那风流不羁的美妙姿态,恐怕人间最为珍贵不凡的花也要失色三分。
“大哥!是三哥害我掉下去的。”长恭立刻告状,仅仅过了三年,大哥竟然就出落的这般花容月貌。还被封了河南王,身居高位,之前他来探望的时候,她差点都没有认出来。
呃……花容月貌这个词,好像不是很适合形容大哥……不过,她一时也想不出更恰当的词了。
孝瑜无奈的一笑,帮着孝琬将她拎了上来,“这下子都湿透了,快回房让阿容去替你换身衣服吧。”
“还是大哥好,”长恭冲着他眨了眨眼,心想着对他说几句好话,“大哥不但心肠好,长得也是花容月貌呢。”
然后,长恭看到大哥的脸抽搐了一下。
果然,这个词不适合大哥,不过不要紧,她还有别的词呢,“大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眼见大哥的脸抽搐的越来越厉害了,三哥的表情更是怪异,好像在硬忍着什么似的,长恭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几个词娘教过她,都是称赞人的句子啊,应该没错。
”长恭,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到我房里来,我要好好教你习字。”孝瑜的笑容让长恭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不要了吧……”她一脸痛苦状。
“一定要。”他恶狠狠的笑着。
就在这时,从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声。
孝瑜转过身,行了个礼,笑道,”九叔,你怎么来了?“
孝琬并未抬头,也未行礼,只是喊了一声。
虽然只是一袭便装,但站在那里的高湛犹如莲叶葳蕤,四面生姿,从容之中竟隐隐透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的尊严与气度。
“九叔叔……”长恭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惊讶之余却也有几分说不清的欢喜。
高湛微微点了点头,看了长恭一眼。那天在大雨中晕倒的孩子,现在倒是生龙活虎了。对他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大哥在世时的那次晚宴上,这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机缘巧合的撞上了他,难道真是大哥在天之灵的指引?
不过,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古灵精怪……
“对了九叔,今天怎么会过来?”孝瑜和高湛从小一起在宫中长大,又是同龄,虽然辈份不同,两人感情倒是甚笃。
“我刚才去宫里探望了母妃,顺便来找你。”
“王太妃的身子好些了没有?”孝瑜对高湛的这副冷脸已经习以为常。
高湛面无表情道,“恐怕挨不了多少日子了,不过,这对她说来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眼中的清冷,犹如晨光未现时的一阵风,吹过皮肤,只留下瞬间的寒意。
“大哥,你怎么一身酒味,看来昨晚又去风流快活了!”孝琬忽然吸了吸鼻子,皱了皱眉,“这种地方,我劝大哥还是少去为妙。“
”什么地方?“长恭好奇的问道。
孝瑜微笑着弯下腰,”等长恭再大一些,大哥就带你去好好见识见识,那里可是个好地方啊。”
“现在不能去吗?”
“当然不能去!”孝琬一把拉起了她,恶狠狠道,“现在不能去,将来也不准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看着孝琬怒冲冲的拉着长恭离开,孝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
“九叔,去我房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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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快替四公子换身衣服!”孝琬一进房门就大声吩咐着,阿容拿了一叠干净衣服匆匆走了过来,正打算替长恭换上,忽然留意到三公子居然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公子……”她不知怎么开口。
“三哥,我要换衣服了。”长恭也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我是你哥哥,有什么关系?”孝琬一脸的莫名其妙。
“三哥,出去……”长恭发现在三哥面前,经常需要咬牙切齿的说话。
“大男人害什么臊,扭扭捏捏的像个女人!我---------“还没等他说完,长恭就连推带搡将他踹出了门外,砰的一声将门插上。
“四弟,你居然将三哥关在门外……”门外传来了孝琬的抓狂声,“三哥好伤心啊……”
“四公子,三公子他……没事吧?”阿容惴惴不安的问道。
长恭咚的一声将脑袋抵在了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抱怨了一声,“救命啊……”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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