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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步入寒假了,回家前跟好友们出去吃自助大餐。每次吃自助毛毛都要求她们扶着墙进扶着墙出。所以下午安宁回家,莫庭过来接她时,一见到人便问了:“不舒服?”
安宁捂着肚子,不能说是吃撑了:“胃有点儿疼。”手上的小行李箱已经被对方接过:“我车上有药,上去后吃一粒。”
安宁惊讶于徐老大的周全,不由得脱口而出:“唔,你可以做我的叮当猫了。”
徐莫庭看着她:“你这话的意思是以后都离不开我了是吗?”
“……”他中学时代上语文课分析文章的中心思想肯定很厉害。
这边毛毛和蔷薇拖着大包小包出来,对着徐莫庭就是谄笑,无第二种表情:“不好意思啊妹夫,还让你绕路送我们去车站。”
安宁事先跟他打过招呼,毛毛跟蔷薇要去火车站,每逢节假日打的都很难,所以,呃,就麻烦徐老大顺道帮忙载过去了。而朝阳还不走,留校发愤图强,说是要图到年三十才回家,真是服了她。
徐莫庭帮她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毛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安宁:“阿喵,你们同居了吗?”
安宁一惊:“胡说!”
毛毛被她反吓了一跳,委屈道:“没有就没有嘛,那么凶。”
莫庭走回来:“安宁,别欺负人。”
“……”
那天在车上安宁吞了两粒斯达舒之后,连头都疼了。
“妹夫啊,我第一次看到阿喵的时候她也欺负我来着——”此时不告状更待何时?毛毛开始爆自己的辛酸史,“我考上江大的研究生我容易吗?!我怀着美好的憧憬和健康的心态过来,结果还没进寝室门呢,阿喵就上来问我,进得来吗?”
进得来吗……
“我有那么胖吗我!?”
安宁好无辜,她当时只是看新来的室友手上拎着那么多东西纯粹想要帮忙而已,压根儿没有人身攻击的意思。
正开车的徐莫庭轻咳一声,挺公正地说:“是有些过分了。”
毛毛:“就是啊!就算我横着进不去,那我侧过身肯定能进去嘛!”
安宁无语望……车顶,口中默念:“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莫庭笑着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安宁,帮我换张碟吧?”
安宁纠结归纠结,倒还是挺听话地打开储物格,里面有四五张碟片,刚想问你想听什么?但想想自己干吗老听从他的指挥,于是非常有主张地放了一张英文光碟进去。
一放英文歌蔷薇就不免感伤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六级还没过呢。”
毛毛也心有戚戚:“真不明白,我们是理科生干吗还非要求过六级?阿喵一早就过了六级,害我都没得抄。嘿嘿,好在其他课都可以抄阿喵的,不过回忆起我第一次抄阿喵答案的那门课,太坑爹了,出来发现竟然是分AB卷的。”
安宁:“……我记得我好像有暗示你不能全盘照抄的。”
毛毛瞥她:“你当时睡着了好不好!做完就趴桌上睡了,只朝我摆了摆手,我以为是‘可以抄了’的意思。”
安宁觉得再这么扯下去,她们寝室什么丢脸的事都和盘托出了。
毛毛这时笑问:“妹夫,我们讲的你听着是不是有些无聊啊?”
徐莫庭微笑:“不会,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的……安宁这一刻可以无比肯定,徐老大喜欢她……为难。
到了车站,徐莫庭帮俩女生拿下行李,蔷薇、毛毛接过时感激了一遍又一遍。
安宁问:“要不要送你们进去?”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回去吧妹夫。”毛毛说。
“明年见啊,妹夫。”蔷薇说。
安宁无语了。
果然是戏如人生啊。
当车子再次启动时,莫庭看了她一眼:“去哪里?”
安宁哀怨地抬头:“回家。”
徐莫庭眼里是明显的笑意,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深蓝色的会员卡递给她:“拿着它。”
安宁接过来,卡的设计很简单,蓝色的,甚至没有任何花纹,只在上面标注了××俱乐部白金卡,“干吗的?”
“约会。”
安宁不解。
徐莫庭慢慢道:“我们总不能一个寒假不见面吧?”
唔,如果大家都忙的话……也没办法啊。
在她犹豫的时候,徐莫庭已经将车停稳在旁边停车道上。他转头看着她,那目光比往常肆意了一些,让安宁不由得心跳加快:“怎么停下来了?”
他笑了笑:“不想走了。”
耍赖?!安宁瞪着他,对方却是趁机靠过来吻了下她的唇,很轻易地,李某人被秒杀了。
“很抱歉我的安全感比较不足,所以,你得说点儿什么来让我安心。”
被送回家的一路上,安宁一直在想她刚才混混沌沌地回了点儿什么?不过不管说了什么,过年都是得回广庆市的,两人要分开一段时间是一定的。
好像,有点儿依依不舍啊……
抵达自家楼下的时候,安宁在车上坐了一会儿:“那——我上去了。”
徐莫庭叹了一口气,安宁不清楚是不是有一丝无奈划过他英俊的脸庞。
“去的那一天见一面。”
乖乖点头。
徐莫庭很清楚,在她这件事上,自己一定要按部就班地来,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出错,要等,要包容,要让她渐渐离不开自己。只是有些事情,真的是……只要想到就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她要跟他相隔两地一段时间。之前的那几年,他就是伴随着这种心情过来的,并不好受。
安宁这边犹豫地问:“你要不要上去,见一下我妈妈?”
莫庭目光轻微闪烁,笑了:“不了,下一次吧,正式一点儿。”
安宁并未发觉就在前一刻自己无意中安抚了对方的不良情绪。
车子开走的时候,安宁将那张卡从衣袋里重新拿出来看了看,然后认真地收进皮夹里。
终于到家了,安宁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
李妈妈敲了下女儿房间的门走进来。
“怎么一到家就趴床上了?”她坐到床边,边说边将女儿的长头发撩到耳后,“晚上跟你大姨二姨她们吃饭,嗯?”
安宁自然地翻身抱住妈妈的腰:“妈妈妈妈。”
“怎么了丫头?”李妈妈笑着捏她的脸蛋,“还撒娇了。你先休息会儿,回头吃晚饭碰到你表姐,两人又有得说了。”
当晚,江泞市一家有名的饭店里。
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以慢动作镜头奔过来,“表妹!”
“表姐……”
“态度太冷淡了!”
“半年不见毕竟生疏。”
“咱俩不是经常在暗度陈仓吗?”等了一会儿,“怎么不说了?”
“……表姐,你的胸部压得我喘不过气。”
“……”
大姨摇头笑道:“别闹了,都多少岁的人了。赶紧去点菜,完了有什么话饭桌上说。”
两姐妹相视一笑,上桌点菜去也。吃饭的时候,长辈们惯例询问起两人的学习、工作及交男朋友情况。
表姐说了:“这年代恋爱这东西,恋也少了爱也虚了,就剩日实在了。”
刚开始几位长辈都没整明白,直到二姨“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立刻严肃批评道:“一小姑娘怎么不学好呢?!”
安宁想,表姐的人生真是处处有亮点啊。
“宁宁呢?交男朋友了吗?如果没有,大姨给介绍一个处处看,啊,不好咱可以换。”
李妈妈笑着开口:“宁宁有了!”
“……”妈,你这口气咋那么像……怀上了!
于是安宁被盘问了男方的各项指标,哪里人,学什么的,工作情况,家庭背景……
安宁回答:“本市人,跟我同一所学校的,学外交的,在工作了,不怎么清楚……”
大姨说:“下次带来给我们看一看。大姨看人可准了,一眼就能定乾坤,所以让阿姨看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不是适合我们家宁宁,如果那人不好啊,咱就甩了他,大姨给你介绍更好的。”
“嗯。”有点儿心虚啊。
表姐:“我说娘哟,你怎么越来越像老鸨了?”
大姨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我这不全是为了你们,希望你们——”
表姐:“打住!您这套无私奉献全为下一代的理论我都能背下来了。”
于是,母女俩照例吵上一回合。
安宁想她家表姐还是很仗义的,赶紧帮忙绕开了话题。
当晚出饭店后,长辈们去喝茶,两姐妹相偕去散步,刚和长辈分道扬镳,表姐一掌拍在表妹肩上:“好啊,背着我偷人!从实招来。”
就知道有后招。
安宁淡定道:“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表姐深深觉得她家表妹的段数似乎被磨练得更高了。
2
散步途中,表姐的盘问不外乎:“有没有照片?拿出来让我瞧瞧!”
安宁摇头外加小小蔑视了一下:“你就只会在意外表吗?”
表姐笑了:“难不成还去关注内在美啊?!”
呃,徐老大的内在啊……
“究竟长啥样的,你好歹口述下也成啊。”表姐没啥耐心,“不会长得很寒碜吧?”
安宁瞪她:“你才寒碜呢!”
“我92,63,94那可是国际标准哪!”表姐怒了。
安宁觉得再这么聊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之是我喜欢的类型。”
表姐盯住她,须臾,“完了,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你发春了。”
“……”
扳回一城的表姐心情愉悦,嘴里不由得哼道:“天上的星星……”本来是想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这首歌的,结果忘词了,抬头,“参北斗啊!”
安宁好想回家。
最终是安宁低头一路,表姐也没问到外貌,算是平局。
刚进家门安宁的手机就响起,一看上面显示的名字,她跟客厅里已经回来在看电视的妈妈笑笑便跑进房间了。
“晚饭吃了吗?”低低的声音,很好听。安宁抱着抱枕趴在床上:“嗯,跟妈妈和阿姨她们出去吃的。”
“明天见一面,可以吗?”
“啊?这么快?”这完全是下意识的,毕竟今天下午才分开的嘛,不过问出来之后安宁就觉得疑似触礁了,果然对方淡淡道:“看来我所托非人。”
所托非人?安宁一头黑线,徐老大你的说辞还真是……
“明天早上我要陪妈妈去超市买下东西,下午才有空。”
“那就下午吧。”对方这时笑了,“安宁,我在看你发给我的E-mail。你给我画的,我挺喜欢。”
啊?啊?
记得她考完试之后的那天上午无所事事,于是就在寝室里拿了许久没用的手绘板涂鸦,速成了七八张人物图,徐莫庭肖像画,非常有成就感地存进了自己的邮箱里,打算回家的时候再修改,问题是她有发出去吗?
“你盗我邮箱?!”
徐莫庭此时此境也不免无言了一下:“我想应该是你发给我的。”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头脑短路了,存草稿跟发送还是分得清楚的。毛毛……动过她的电脑。
安宁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安宁知道她发出去的,呃,不对,是毛某人“代发”出去的邮件标题是:彼其之子,美无度(那个男子啊,美得没有限度)。她可能会真的直接抹脖子了。
“我……随便画的。”
“嗯。”
“你别当真。”
徐老大叹气:“明天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去接你?”
“自己出来。”
停了一会儿,徐莫庭悠悠道:“安宁,你是在消极抵抗吗?”
为表示自己没有被“一语中的”,她立即做出积极的反应:“你那么忙,作为你的女朋友当然要独立嘛。”
女朋友,虽然好像很久以前就是了,可这一刻从她口中如此自然地说出,感觉又有些不同,徐莫庭很受用,相当受用。
“安宁。”低柔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被点名的人心律不由得跳快了一拍。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他也好似只是想叫她的名字,微妙的气流在彼此间流转,安宁觉得这样对心脏实在不好,于是速战速决道:“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明天见,拜拜!”
安宁非常干脆地收了线。李妈妈笑眯眯地靠在门边:“电话打好了?”
安宁坐起来:“妈妈偷听。”
“我敲门了,你没听见。”李妈妈撇清罪行,人已经走到床边,手捧住女儿的脸,“吾家有女初长成。”
安宁刚想接下一句诗,李妈妈已经自行道出:“何时让我抱外孙?”
妈妈哟,你这也跳得太快了。
无从接起,倒头便睡。
隔天陪母亲大人逛超市采购,临近过年,里面挂满了降价的牌子,安宁突然想到一个经典的段子,某某商品原价20现价19。99。说给妈妈听,李妈妈“嗯”了一声。安宁想,果然妈妈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如此淡定。走出数米,李妈妈突然停住脚步“噗”的一声笑出来,“这降了不是跟没降一样嘛!”
咳!她家妈妈一如既往地有爱啊。
刚走出日用品区,安宁突然停住了脚步,前面走过来的人正是周锦程,身边是一个落落大方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周锦程自然也看到了她,也有点儿意外,走近的时候他跟李母先打了招呼,李妈妈对周锦程说不上好感坏感,但毕竟是相识的,“周先生陪女朋友逛超市?”
周锦程点头,浅笑道:“宁宁,学校放假了吧?”
“……嗯。”
安宁看到对面的女人对她友好地笑了笑,她也回以一笑。
“这是我外甥女。”周锦程对女友温和介绍,又转头向她们说了一下女友的名字。
安宁觉得这种介绍其实没什么必要吧?
周锦程这时又将视线放到安宁脸上,像是不经意地问道:“宁宁今年也是要回广庆市拜年的吧?我明天就要过去一趟,可以跟我一道过去,你爸爸也放心一点。”
“呃,不用了。”虽然不大客气,但有些事安宁并不想拐弯抹角,“谢谢,但是不用了。”
李妈妈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这孩子。周先生,晚点儿我会送她过去,多谢你的好意。”
既然如此,周锦程也不再多说什么,又客套了两句,便道了再见。
比起之前,现在的周锦程似乎已经恢复该有的立场身份,像一位真正的“长辈”。
等他们走远,安宁想到一点:“妈妈要送我过去?”她怎么也不会舍得让母亲大人开三小时的车送她过去的。
李妈妈答:“送你去车站嘛。”
安宁一愣,笑着抱住母亲大人的手臂:“妈妈真好!我帮你推车吧?”
下午安宁去赴约,路程不算长,徐莫庭指定的地点从家里打车过去二十分钟就到了。刚要进大门,安宁就遇到两名女生正被服务员拦着说:“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里是会员制的——”
“什么啊。”女学生有些恼,被人拦截这种事毕竟不光彩,“又不是皇家俱乐部。”
服务员苦笑,谦和地解释:“真的很抱歉,我们的规定就是如此。”
当另一名服务生过来“服务”安宁时,安宁立即拿出包包里的卡递上去。
对方一笑:“李小姐是吗?请跟我来。”
从那两名女生旁边经过,感觉到有目光扫过来,安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想的是,怎么这年代连腐败都要设门槛了?
被领着上了楼,二楼是茶座,环境相当清雅幽静。
安宁是早到的,她选了一处隐蔽卡座,摘下浅色围巾,跟服务生说:“先给我一杯温水,谢谢。”
等的时候她瞄到旁边的木架上陈列着许多书籍,连《史记》都有,拿来翻看,一翻翻到《牧野之战》这篇,历史上有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历史性的兴周灭商。安宁一直觉得这场战役商朝败阵很大原因不是战略上的失策,而是人员的组成,殷军(商朝的军队)号称七十万大军,可大半是奴隶和战俘,而战俘和奴隶这种朝不保夕的存在,策反是极其容易的——呃,这么说来,所谓的“以少胜多”又值得推敲了。
安宁喜欢历史,很大原因是从中可以发掘出很多有趣的东西。
电梯的开门声让她抬起头,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人便是徐莫庭。安宁表情稍稍一顿,显然没有想到他身边有其他的人。徐莫庭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她,眼眸一闪又恢复平静。等西装革履的人们拐进另一条过道里,安宁继续低头看血拼。
几分钟后,徐莫庭走了回来。当感觉身边坐了人,安宁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笑了一下:“早来了?”
安宁脸上是“幽怨”的表情:“你有公事忙,干吗还叫我出来啊?”
“不算公事。”徐莫庭说道,“我爸也在里面,等会儿见一下吧?”
“啊?”这下她是真的蒙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安宁在心里吐槽:这么大的事要不要用这么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啊?
莫庭上下打量了某人一下:“已经很好了。”
安宁的心情真是百转千回,怎么喝个茶成见家长了?
当天安宁被带进某包厢,唯一的感触是那哪是见家长啊?简直是见家族嘛。
叔叔、姑父、姨父,然后,徐莫庭爸爸,安宁不得不承认自己小小惊讶了一下,她在电视上看到过,呃,要不要上去表示一下对对方政策的支持呢?
然而还没等她发表什么言论,这位和煦大度的徐家目前最有实权的长辈已经笑着对她说了第一句话:“小姑娘,久仰了。”
“……”这原本是她想说的。
安宁偏头看站在她身边的人,徐莫庭根本不救场的!
“安宁,是吧?坐啊。”徐父指了指位子。
连名字都知道了?好吧,自我介绍也不用了。
安宁谨慎地落座。
然后,在几位长辈和蔼的询问下,她镇定地一一作答,与其说是镇定,还不如说是——她已经出离紧张。而安宁秀雅的外貌和不骄不躁的性情、合理有度的谈吐貌似都挺讨长辈们喜欢的,所以总体来说,见家长算是圆满的,甚至最后一位长辈还说了:“等明年毕了业就结婚吧,后一年是壬辰,生孩子也好。”
安宁无语了,原来她结婚就是为了后年是龙年,生孩子好?
假期头一天,精彩地被陷害的一天。
3
从包厢里出来,安宁快怨死了:“你怎么都不帮我?!”
就刚刚在说完龙年生孩子好的事之后,几位叔伯随口说到一个家族里的亲戚,常年驻留国外,这次回来是媳妇要生二胎什么的。安宁在心里感慨原来大人物平时喝茶聊天也是很平民的同时,因受身边朋友毒害实在太深,完全没经大脑地蹦出来一句:“常年在外国,怎么会有第二胎呢?”
“……”
全场寂静,三秒钟后,包厢里响起雷鸣般的笑声。
安宁当时真的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追悔莫及”,而旁边的人还不动如山地见死不救,恨啊,而且,她敢发誓他也笑了!
最终徐莫庭咳了一声,对长辈说还要带她出去走走,她才得以获得解放。
莫庭轻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虚伪,真虚伪!安宁懒得理他了。
徐莫庭这一边,表面一直沉着冷静,几乎毫无破绽,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段感情他一步步走过来是多么紧张,担心着她会拒绝他,很多地方很多时候他都担心。好在现在她终于接受了他。
“接下来去哪里?”出了大门,安宁问。
“随便逛逛吧。”徐莫庭已经拉住她的手。
虽然她也经常陪朋友或者陪妈妈出来逛街,但是,徐莫庭耶!逛街?感觉有点儿奇怪啊。
“怎么了?不愿意?”某人淡定地给她扣上罪名。
“我哪敢啊。”哀怨。
“没关系,等一下累了我可以背你。”徐莫庭适当地安慰了一下她。
安宁非常坚决:“才不要。”大街上人来人往,趴徐老大背上一定会引来不少人关注。
在路过一条街道时,安宁突然想起网上看到过的一段有趣的对话,于是问身边的人:“你知道我们市最安全的是哪条街吗?”
“你左手边的这条。”
呃,要不要这么轻易就破解啊?好吧,的确是她左手边的这一条,仅仅几百来米就驻扎了公安局、检察院、法院。这条街如果要打广告就是:在此处犯法,可享受一条龙服务。
莫庭看着她笑了笑:“好了,下次你问什么,我会先装不知道。”
安宁摆摆手:“我不玩虚的。”
“……”
繁华的街景,热闹的人群,今年冬天比往年来得冷,却也多了一些暖心的东西。
两人走到广场上时,徐莫庭接了通电话,听了两句后递给安宁,后者疑惑。
“张齐。”
安宁不解地接过来,对方一上来就是:“嫂子,硫酸要用什么洗啊?!”
“你被人泼硫酸了?”
张齐一头黑线之后含糊道:“不小心泼到一个朋友,只是手上而已。”
安宁想了想说:“有没有碳酸氢钠?就是小苏打。不要用水冲,用干净的毛巾擦掉,然后涂小苏打。如果严重,最好去一趟医院。”
“谢了,嫂子!”对方挂断之后,安宁把手机还给徐莫庭。在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时,她不由得心又是一跳:“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莫庭一低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感觉很不错。”
安宁想,不带这样撩拨人心的。
幸好表姐的短信及时救场,其实也算不上救场。
“耳闻你在约会,本人刚好也在市中心的肯德基里小饮果汁,要不要过来联络联络感情?”
估计是听她家妈妈说的。安宁很直接地回:“不要。”
表姐也干脆,马上电话过来了:“你当做爱哪,不要?赶紧过来,饮料都点好了!”
安宁不由得嘀咕,那你之前还问?她看向身边的人,而徐莫庭的直觉向来是敏锐到令人泪奔的。
“需要我见客吗?”
这话,说得她都成皮条客了。
“我表姐说话有点儿口无遮拦。”如果要过去,可要事先打好招呼,免得等会儿出什么岔子。
“不用担心,我一向爱屋及乌。”
“……”
好吧,当事人都如此“大度”了,她再扭扭捏捏的实在没必要,最终回了表姐,“就过来。”只希望表姐别太过火,她嘚瑟起来比毛毛和蔷薇还要让人无力招架,不过,徐老大这种人……她是不是担心错对象了?
那天见到表姐,完全出乎安宁的预想。
徐莫庭本来就是淡然自若的人,但表姐竟然也一本正经的,奇也怪也。
“让你们这么大老远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啊。”
莫庭微微一笑,泰然道:“没事,安宁的亲人自然是要见一下的。”
表姐很认真地问:“你们算是正式在谈恋爱了吧?我们家宁宁各方面都是相当出色的,只是有时候有点儿迷糊,思想有些出格,还要请你多多包涵。”
“你说的那些,我并不觉得是缺点。”
安宁:“……”真爱啊。
表姐温婉点头,“那就好。”
徐莫庭:“应该的。”
安宁真有点儿恍如隔世的感觉。正琢磨着表姐什么时候改性了,一条短信进来:“啊啊啊啊!帅啊!你哪里搞来的极品?!那唇,那眼睛,那气质!我的至爱福玻斯的真人版啊!”
安宁差点儿把果汁喷出来,原来,一切都是假象啊假象,被骗了!
表姐这时朝表妹眨眨眼:“宁宁怎么都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了……
接下来就是表姐诚挚托付,徐莫庭从容许诺,皮条客究竟是谁啊?
当天,徐莫庭开车送她们回去,先绕了路送表姐到家,后者下车时礼貌地说:“有机会再一起出来吃饭?”
“可以。”徐莫庭对女友的朋友、亲人一向极好说话。
“那行,路上小心。”然后对自家表妹道,“宁宁,到家给我个电话。”
“嗯。”可以预见等会儿少不了一番闹腾。
终于,又恢复到“二人世界”,安宁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这时候说一下,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早死早超生:“后天我可能就要去我爸那里了。”
对方“嗯”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安宁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放松下来笑道:“那我们明年见了。”
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儿,安静开车的徐莫庭才问道:“明年你打算考博是吗?”
安宁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件事情一早就排在她的计划里了,继续在这边读书,留在江泞的理由就多一条。
“嗯。”说起来他英文应该很厉害,“你要帮我补课吗?”
“那倒没有。”
安宁瞪眼,徐莫庭慢慢说道:“不过我可以牺牲一下。”
“嗯?”
“江大升博一张国家级证书可以加10分。”
安宁更加糊涂了。
徐老大云淡风轻地继续补充:“结婚证应该算是国家级证书。”
“……”
这……这算是求婚吗?
喂!
安宁脸上一烫,义正词严道:“我要靠自己的实力!”才不走后门!其实,这也不能算后门吧?
“是吗?”徐莫庭一点儿也不勉强,“那算了。”
安宁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摆了一道。
莫非真如孟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是,她压根儿没什么大事要做啊。
安宁不厚道地猜测:“你是不是也要考博?所以想找一个——”
对方悠悠打断她:“这种话说出来,你不怕天打雷劈?”
“……”说归说,干吗还诅咒她啊?
车子在她家小区大门口的路边停下,徐莫庭转头注视她,安宁也下意识偏过头来。他笑了笑,伸出右臂揽住她的脖子,靠过来在她颈侧吻下去,然后张嘴咬了她。
他的心像起航后便未靠过岸的船,再次遇到她之后,他才意识到他以前有多么孤独,他要的岸一直在这里,他的自私已渗透进血液,他一定要她,别人都不行。
此时她的气息笼罩着他,让他有片刻的沉迷,相识至今,他一直朝思暮想着她,而几年前的一幕让他知道他暗恋的女生可以转身便将他遗忘……
“徐莫庭,今天放了学要不要去唱K?”
“不了,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儿。”
等两名女生走开,前座的林文鑫转身过来:“人家女孩子鼓足勇气来约你,干吗那么冷漠啊?”
徐莫庭翻了页手上的书本,意兴索然:“快期末考了,还是多看点儿书吧。”
“我说老大,以你的能力就算不看书照样能进年级前三,干吗非得整得那么辛苦,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出去玩了。”
莫庭只淡淡地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付出努力就可以得到回报的。”
徐莫庭的同桌这时从试卷中抬起头来附和:“老大这话在理,中肯!”
林文鑫撇嘴:“你可知道咱们年级理科班的榜首?据说一半时间是在看闲书的。”
徐莫庭听到这一句,眼眸中微微一闪烁,有几分沉潜的眷恋,听着他们又聊了几句,他放下书,刚要起身就跟从后门进来的一名女生差点儿相撞。
“不好意思。”她退后一步,腼腆地笑了笑,“我找你们班班长,呃,你们的班主任让他去一下办公室。”
莫庭往后望了一眼,回头平淡道:“他不在。”
附近有男生举手:“同学,我们班长去厕所了,他回来我帮你转达吧。”
“谢谢。”转身走的时候,女生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对徐莫庭道了声“谢谢”。
这些记忆存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得就像是发生在不久之前,可她却没有丝毫印象了。徐莫庭偏头吻她的嘴唇。
安宁感觉到脖子上轻微的痛感,相信全世界的情侣中,她算是最悲壮的了。
“安宁,不要转身就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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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忘记,只是因为不记,不在意。
所以他觉得恼,觉得难受。
可偏偏自己就是喜欢了,这世界上总是有一个人能丝丝入扣地嵌入你的心口处,将你体内稚嫩纯真的情愫一点一点地勾引出来。
有女生走过来说:“刚才那女的就是理科班的榜首?”
林文鑫说:“说起来她妈妈是在我们学校教语文的,她怎么不念文科?那样的话说不准就跟咱们一个班了,太可惜了!”
徐莫庭的同桌道:“那我们不就多了一个强劲对手?还是别了。”
徐莫庭已经抬起步走出去,原本走过来想说说话的女生一下子就没了热情,“唉,看书吧,聊别人干吗?”女生摆摆手走回自己座位,回头再望一眼那道背影,那种不张扬的卓然独立总是让人本能地想要去追逐。
徐莫庭品学兼优绝顶聪明,不仅是女生倾心的对象,也是男生崇拜的人物。她还记得第一次在高一新生演讲台上看见他时,他穿着一套米白色的运动装,柔软飘逸的黑发在一堆染发烫发的男生中显得格外清爽出尘,他拿着稿子的手指白皙修长,他口齿清晰发音标准,举手投足稳妥、沉毅。
他是女生宿舍卧谈会的焦点人物,不少女生在聊到他时总是原形毕露地红了脸。
但很多女生也都明白,徐莫庭是不切实际的憧憬。他的出类拔萃让爱慕他的人不敢多靠近,而他本身也是冷淡的,对人总是有那么些距离。
而且听说,他是外交官的儿子,他爸爸经常出现在报纸电视上,他妈妈是教育局的领导,他从小便经常拿全国级的奖项,校长视他为得意门生,他是学校篮球社的主力,他参加的比赛都能获奖……这样的人是高攀不起的,她们这年纪已经知道什么是相配,所以只偷偷注意着,偶尔说上几句话,就足够开心上好几天了。
徐莫庭去厕所洗了把脸回到教室。
下午还剩最后一堂体育课,他跟班里的同学打了场球,发泄过后心境平和许多。
莫庭走到场外一棵香樟树下拿起饮料喝了几口,林文鑫过来倚在旁边抗议:“老大,今天手下不留情啊!”
徐莫庭一笑,也没说什么。有活跃的女孩子这时在外围喊了一声:“徐莫庭我爱你!”害得林同学刚喝的一口水就这样呛了出来,“要死了!”回望过去也不知道是谁喊的,三三两两你推我搡。
徐莫庭对此已经习惯,他并不是自恋的人,只是对有些东西缺乏热情,他的热情……只会在面对那个人时呈现出来,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压抑。心高气傲的少年在半年前第一次经历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他在隔天清晨醒来发现腿间的濡湿时,恼红了耳脸。
莫庭咬了下唇,将手上的饮料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我先走了。”
“喂,老大,你回家了啊?”有男生投进一个球后喊过来。
徐莫庭走出球场,朝身后挥了下手,没有停留地往教室走去,打算拿了车钥匙和包就回家,他不喜欢身上有汗味,却没想到在楼梯上碰到了她,不由停下步子,她正低头在包里找着什么,在经过他身旁时似乎被人影吓了一跳,脚下踏空一步,莫庭第一时间扶住了她,随即松开手。
安宁惊魂未定,茫然地抬头:“谢谢。”
“不客气。”
安宁并没有多停留一秒,终于摸到包里在震动的手机,边跑边接通:“我就来了,我就来了。”
徐莫庭握了握手心,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青春期,总是有很多的变动,很多的烦恼,即便是他徐莫庭也不例外。他是老师眼中的资优生,是同学的榜样,是一些女生迷恋的对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段时期里他有多么没把握。他需要结果,需要胜利,不可否认,人一旦动念,真是可怕的经历,他甚至还像懵懂的少年一样写了情书。
高中时期追求女生,以他的性格来讲本就已经很冲突了,而对方回报的是无视和难堪。
他从小受的教育使他对自己的要求本来就高,即使有些地方不能做到完全洒脱,却也是比一般人骄傲的。既然被拒绝了,那么又何必再死缠烂打。苦情剧里的情节他不想上演,而父母有意让他高考之后出国留学,他考虑过后答应了,不是逃避,只是理智回归,清楚自己当下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后来的几年,他过得很忙碌。
他本来以为只要忙了就不会想起她,却发现错了,身体和心是分开的。
徐莫庭伸手抚过被他咬出一道齿印的颈侧,轻轻柔柔道:“安宁,你以前走路经常一心二用,我一直担心你会摔跤。”
“嗯?”
“说起来我还救过你一次。”
安宁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在咬了她之后还要来讨便宜?幽怨地瞪他:“你到底想怎样?”
“报一下恩吧。”他说得好温柔。
安宁想,好吧,砍一刀也是砍,砍两刀也是砍:“怎么报?”
“以身相许。”
那是一刀毙命吧?安宁气死了,脸也有点儿红:“我要上去了,我妈一定在等我了!”
某人拉下他的手终于落荒而逃,不过她也知道是对方愿意放手她才这么顺利“逃脱”。她下了车快走了两步,又回头,神情有点儿英勇:“徐莫庭,我会想念你的。”
此时,小区里走出来几位认识的邻里阿姨,她们认出了正勇敢表达爱慕之情的姑娘:“宁宁?”
所以说,不能感情用事啊。
安宁这一晚严重睡眠不足,除了主观因素,最主要的是,半夜两点多,表姐打电话过来:“我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你怎么到现在都没给我打过来啊?!”
“……”
被表姐闹到将近三点,隔天安宁十点多才爬起来,一出房间就看到周锦程在客厅里,也不觉得意外了,走到妈妈旁边接过温水:“谢谢妈。”
李妈妈轻声道:“提早一天过去吧,妈妈没关系的,他送你,也算是有心。”
安宁微微皱起眉头:“不是说明天吗?”
“傻丫头,不差这一天的,而且你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
周锦程已经站起身:“如果宁宁决意明天再走,我可以推迟一天再过来。”
本来这件事就与你无关,又何须你多事?安宁想这样讲,却还是忍了下来,伤人的事情她毕竟是不愿意做的。
妈妈帮着收拾了行李,安宁吃了粥后就要动身了,走前再三强调:“我二十天之后就回来!”
“知道了。”李妈妈也很不舍,抱了抱女儿,“妈妈等你回来。”
在门口跟母亲道了别,安宁默默地走在前头,周锦程并不与她并行,而是跟在她后面一米远的地方走着。
前面的女孩子不紧不慢,也不情不愿。
他一向擅长发掘人性,不得不说,她是他遇到过的最简单纯粹的人,也大概是因为关注过了头,难免受其影响,生出了一些连自己也辨不清的东西,暗自摇了下头,走上去接过她手上的行李,“我来吧。”
安宁抓着行李袋的指关节本能地紧了紧,“不用了。”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多年前他强行带她离开。
安宁甩了甩头,想阻止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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