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苏州站,何志彬、楚如白带着秦大东下了车,只留下楚如月一人东行。
楚如白一再叮嘱妹妹,一路上要注意安全,看好行李。楚如月接连应承,内心里却早已焦虑的不行。
外资企业同国内企业不同,他们并不重视中国的传统节日,所以放假的时间也都很短,而且要求员工必须按时到岗。
楚如月有些后悔,不应该和哥哥们在武汉做短暂的停留,她本就与其他人不熟,没有多少共同话题,提出先行,哥哥又不答应,她也不便争辩,知道哥哥是出于对他的关心,最重要的一点,这份工作是哥哥与何志彬帮她争取到的,争辩只会令哥哥不开心。
时间上虽然赶了些,好在这个班次到上海后差不多是凌晨六点钟,公司九点上班,住的地方和上班的地方离上海站都不远,总算没误了开工的时间。
余下的路程也就两三个小时,并且是在天微亮的时候运行,楚如白也算是放心。
其实,楚如白没有必要这样担心,楚如月在武汉读书的这几年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再说楚如月不是那种柔柔弱弱林妹妹式的女生,而是那种个性独特,看上去很飒的一类。飒,并不是贬义,也不是说不漂亮。论长相,楚如月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儿,这是她能通过保贝进到外资公司的首要条件。
楚如月也算是没令保贝失望,很聪明,也很勤奋,正因为这样,也就半年多的时间已经成为一名业务能力很强的骨干,唯一的缺陷是口语部分,不过,保贝在的时候已经教了她许多,即便去了美国,也不忘提醒在中国的美国同事经常提点她。
看着火车从站台逐渐消失,楚如白的目光依旧无法收回,何志彬看出他对妹妹的担忧,这令他羡慕,心想如果自己也像郑雨和楚如白一样有弟弟妹妹该多好!
他理解楚如白的担忧,又不得不以朋友的身份安慰楚如白,妹妹长大了,早晚会有一天离开家庭去独立生活,既然放手是迟早的事情,何不早些?
楚如白听完何志彬的安慰,这才收回目光,与他们一起走出了车站。
三人刚走出车站,何志彬就看见了姜羽菲,没想到这么准时。
楚如白是头一次见姜羽菲,之前的采访是何志彬独立完成的,也汤小米额外交给他的任务,那个时候,楚如白正和莫祺忙着约会的事情,也就错过了认识姜羽菲的机会。
姜羽菲记得何志彬讲过,送过来的只一位妹夫,可是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两位。虽然两位都不认识,但是从气质和着装上也能准确判断出哪一位是秦大东。于是,她指着楚如白对何志彬说:
“何记者,你这是又给我招了一位?”
何志彬这才想起之前没跟她提楚如白同行的事情,连忙对姜羽莫道歉。
“姜总,实在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一位朋友想一起过来认识一下。他叫楚如白,我们是大学同学,现在一起读研,也是工作上的拍档。上次采访,他正好有事,原本也是要一起过来的,这不,错过了上次机会,这次听说我要来你这儿,就跟了过来,希望不要介意才好!”
“哦!楚如白。我听说过。”
“姜总,你从哪里听说的他啊?”
“你们学校啊!”
“原来老楚这么出名?”
“是你们两个人,‘复旦双剑客’。”
“原来姜总是不放心我,所以到我们学校去做了调查。”
“别介意啊,商人的做法,我也很讨厌,但又不得不随大流。只有这样,我们的合作才能没有顾虑,你说对吗?”
“姜总所言极是,看来我们得好好学习学习了。”
“别!我觉得你们这样就挺好,保持学子的单纯,多好!千万别被世俗风气污染了。”
“那我就当姜总这是在夸赞我和楚如白了。”
楚如白赶紧就着何志彬的话上前与姜羽菲握了握手,也算是正式认识了。
“何记者,这就是你妹夫秦大东吧?”
秦大东听见姜羽菲提自己的名字,赶紧也上前和她握了握手。
“正是!姜总,这次要麻烦你了。大东虽然是我妹夫,但是比我年长几岁,正常叫法,我是要叫他大东哥的。大东哥很优秀,他和我妹妹去上海接受过专业的培训,也是厂里的技术骨干,技术上肯定没有问题的,而且人品很好,是个实干派的。”
“何记者,你介绍的人我肯定信得过。再说了,这人一看就是个实干派的,我们现在就需要这样的人才,要说谢,我还得谢谢你!”
“姜总,你这也太客气了,弄得我倒不好意思了!对了,答应了请你吃饭,地点你来选吧!”
“行!地点早就找好了,上车,这就带你们去。”
姜羽菲边说边把汽车后备厢打开,让何志彬他们把行李依次放了进去,之后再盖上后备厢,这才对秦大东说:
“大东,咱们先不去厂里,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结束了我再送你到厂你报到。”
“谢谢姜总!我听您的。”
四人一同上了车,没多久,车子就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推开车门,何志彬就闻到一股檀香的味道,很浓郁,也令人清目醒脑。
“何记者,抱歉啊!考虑到大家整个春节都是大鱼大肉,今天就带你们吃素,换个口味。这家素食馆年前刚开的,正好是在寒山寺边上,等下我们吃完饭,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在这里逛一下。”
“姜总,你可真是个有心人。一路上,我还在寻思要请姜总吃什么呢。”
“何记者,让你请吃饭你还真请啊?”
“那可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别!你这是到了苏州,我的地界儿。之前说让你请,是句玩笑话,别当真!今天,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下次去上海,我决不跟你抢。”
“那行吧!我就不跟姜总争了,只是觉得这顿饭吃的有些不好意思,既要请姜总办事,又要姜总破费,好像有点不懂事了。”
“瞧你这么说的!上次的报道那么精彩,对我们工厂帮助很大。你在报到里提到的很多问题,我们以前跟有关部门反映过,都没有得到解决,没想到你的一篇文章就把这些问题给解决了。要说谢,我还得谢谢你呢!”
“那是我应尽的本份!也罢,咱们也别站在这儿谢来谢去了。姜总,你先请吧!”
何志彬边说边做出礼让的姿势,姜羽菲也不推辞,转身领头进到庭院内。
这是一家很精致的庭院,虽比不上拙政园那样的规模和气质,却也是处处充满着江南园林的情趣。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假山花木,一应俱全。
姜羽菲订的是个靠后的雅间,有一个月型的窗户,窗棂是木质雕花工艺,尽显江南气质之美,推窗可望内花园,前几天苏州应该降过雪,花园里的雪迹没有清理干净,一树蜡梅还未凋谢,远远便可闻见香气,和着檀香气,形成一种特别的味道。
“真是个雅致的地方!”
何志彬发自内心的赞道。
“这才能配得上何记者的品位。”
“瞧你说得,我也没有那么雅致,不过是个每日里也为生计忙碌的学生罢了。”
“你也别谦虚,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能如此淡定地继续待在象牙塔里探索,要知道,那可是我曾经的梦想。”
“嗯!上次听姜总提起过这件事,后来是因为家族事业的需要,不得不放弃继续深造的机会。”
“是的!提起来就让人伤心。”
“都过去了。等将来事业稳定了,姜总还是可以重回象牙塔的。”
“是吗?你比我更乐观。商场比不得学校,处处惊险。我也就是一个女孩子,本应该享受世界的美好,被动的被推向这个位置,也是无奈啊!”
“嗯!女性企业家在商场上的确会比男性吃点亏。表面上看,商场上的男性似乎都很绅士,但是一旦开战,却是刀刀见血,毫无半点柔情,怎么也不像愿意吃亏的样子。”
“也就何记者这样理解我们女性企业家。这样,今天素食,不能饮酒,我就以茶代酒,敬何记者一杯,感谢何记者为我们女性企业家说话。”
姜羽菲边说边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举向何志彬,两人碰了一下,又与其他人轮流碰杯,这才小饮了一口。
菜是姜羽菲订位时就安排好的。这家餐饮是姜羽菲刚固定下来的商务用餐的地方,虽然没几次往来,但是她的待客标准早就被餐馆老板烂熟于心了,这也是姜羽菲选择这家餐馆的原因,她喜欢和聪明人打道。
就在两人说话间,菜已经上齐了。八个菜、两个点心、一个汤,摆满了整个桌子,足见东道主的用心。
除了姜羽菲,其他人都是头一回吃素食,大家都没有想到素食也能如此丰盛。
看着八个菜,其实量都不大,每一盘却是相当精致,色香味俱全,完全不输荤食。
姜羽菲向他们介绍,素食分两种,一种是纯素,不改变素食的色形味,真正还原食物的本质,这算是食素人的顶级配置;另一种是仿荤,通过改变素食的色形味达到荤食的效果,算是入门级的配置,也是担心初尝者产生不适。
这家素食便是第二种,所以在何志彬他们品尝到食物的时候,总是能找出熟悉的荤食味道。
“姜总,不得不再次感谢你,让我们尝试了一下以前从未尝试过的食物。没想到素食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是啊!我也是刚接触素食,说实话,像这种仿荤我还是可以接受的。真要是纯素,怕还是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对了,如果你们对纯素感兴趣,下次我们可以到寺里用餐,据说那里的饭菜是纯正的素食。”
“寺庙里还能用餐?”
“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寒山寺本就是个千年古刹,慕名而来的香客甚多。这家店的老板就是寒山寺的一位香客,后来皈依于此,开这家店也是为了方便居士们平日带朋友聚会,总是在寺里,难免会打扰师父们清休。”
“原来这家店与寒山寺还是有些渊源的。”
“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看似独立,却经不起深挖,总是能串连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关联来。”
“确实,这就和我们新闻一样,看似简单的一件事,背后所隐藏的却是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以,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们。做记者有时候很像侦探。”
“也不完全一样。侦探是从假设开始求证的,而我们是先从事实开始。”
“不管怎样,还是记者好。”
“职业没有好坏,大家所承担的社会责任不同罢了。”
“有道理!”
“对了,姜总最近有没有关注到内地正在进行的企业改制?”
“当然有。我们做企业的一定要关注这个的,虽说企业改制是政府行为,但是也无处不充满着商机,关键看我们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这话怎么说?”
“企业改制,对国家来说是件好事,打破陈旧的体制,没了包袱,能集中精力把优质的企业做大做强,这样才能参与到国际市场的竞争之中。其实,改制的企业也分级别,并非一刀切的。一类企业只是转换了一种经营方式,与国际企业管理接轨;二类企业公转民,为企业松绑,这样企业就有了更大的自由度,灵活经营。有人说这一类企业是国有资产的流失,其实不然,应该说是国有资产的再利用,有了民间资本的进入,市场变得更加活跃,企业间的竞争也有力提升各自的能力,也是企业家最喜欢的一种方式;还一类企业需要关闭,这类企业有几个显着的特点,设备老化、技术落后、人员素质低下、缺乏核心竞争力,如果这样的企业依旧存留,只会给国家造成负担,阻碍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姜总果然是位年轻的企业家,问题看得很透彻。的确,企业改制是到了一个攻坚时刻。对于普通工人来说,可能很残酷,但那只是暂时的,我们相信政府一定会有方法来解决因改制而带来的失业问题。”
“是的。企业改制不是新生事物。在苏南很早就开始了。应该说,苏州是最早试行的城市之一。内陆城市现在所遇到的一切问题,在我们这儿早已经历过一番,现在看来算不得大事。你比如,改制后的企业大都会做产业升级,升级之后也都会对进行产能扩充,这样就有了新的人力需求。而且企业改制并没有打破以往的城市工业结构,产业人力基础还在,只要稍加培训,技能提升后就能再次投入到新的工作之中。我相信,内陆城市也会走到这一步,毕竟已经有苏南地区的经验摆在这里,除非当地政府官员不作为,看不到或者不想来学习、复制。”
“是的。还有一点,姜总会不会觉得有一种可能,这种企业改制的背景下,会出现跨地区的联营或者兼并。”
“肯定会有!对于企业来说,地方资源是有限的,一旦使用完就会面临停产状态,跨地区联营一定会成为一种趋势,只有这样才能在降低成本的同时有效激活资源,真正实现生产资料的共享。”
“按姜总的想法,一定是有计划想参与到内陆城市的改制竞争中了?”
姜羽菲没想到何志彬会讲到这点,这的确是她近期在筹划的事情。她也和厂里的智囊团队一起分析过这件事情,去内陆兼并一些相对优质的企业,是增强企业未来竞争力的最好方式,而且这个时候是最佳的时机,兼并的成本不会太高,但兼并后所产生的效益却是无法估量的。
“何记者,你很聪明,这也是我喜欢和你交流的原因之一。”
“谢谢姜总的认可!作为一名湖北人,我有义务向姜总推介一下襄樊。我们这个城市算是个老的工业城市。六十年代,国家就开始在这里布局‘三线工厂’,这为整个城市带来了大批的技术力量。八十年代,襄樊已经是全国十大工业明星城市之一,这个时候的襄樊已经形成了多门类的工业格局。尤其是轻工纺织业,在全国的排位更是屈指可数。特别是在我们南漳,有姜总所需要的完整产业链条。从养蚕到缫丝,再到纺织、印染、服装针织,都能得到相当不错的资源。只是这几年,市场转型令这些工厂稍有不适,暂时还不能转变自己的思想,这个时候就需要像姜总这样有魅力的企业家来引领他们转变思想,大胆参与到市场竞争中。”
“何记者,没想到你对我们这行业了解地还真有模有样,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现在更像是一名说客,不会真是你们县里的领导派你过来的吧?”
“姜总见笑了,我只是借着刚才你的问题突出其想,胡乱出些建议罢了,你就且听,别当真。”
“那不行!何记者讲得这么好,我可一定要抽时间去看看。”
“你可当真?”
“我什么时候跟你讲过假话?”
“那正好!大东哥原来的单位是二缫厂,他们厂以前是和上海的一家工厂合作,这家厂我也去做采访,他们现在也在面临同样的问题。而且整个上海未来的工业规划里会逐步减少纺织企业的数量,大概率这家工厂会面临两个选择,要么迁出上海,要么关闭,这也就影响了他们跟二缫厂的合作。二缫厂一直是县里的重点企业,其工业地位和一缫厂大体一致。县里也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一时间没有太好的方法。所以,欢迎姜总去大东哥他们的二缫厂考察,如果有必要,我可以一同前往。”
“你这话可是真话?”
“当然!我也从来不和姜总讲客套话。”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和厂里的管理层开会讨论一下,时间确定好,我通知你。大东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对厂里做个了解,如果真有可能与你们厂达成合作,我希望你能担起重任!”
姜羽菲的一席话令所有人都觉得意外,特别是秦大东,他没想到何志彬会谈成这种结果,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又可以与郑霜朝夕相对了,这是两好的事情。
“大东哥,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敬姜总一杯,感谢她的栽培!”
何志彬的一句提醒了秦大东,他赶紧双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毕恭毕敬地敬向姜羽菲。
“感谢姜总!我不太会表达,但请您相信,我一定会好好干。”
说完,秦大东将一口将杯中茶饮尽,满眼都是感激之情。
秦大东这样,更做实了姜羽菲对他的判断,她愈发相信何志彬,无论是他的专业水准还是看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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