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片刻之后,林辰令苏和去喊来专司掌管大内秘档的老太监李兴。
不多时,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太监便一路小跑着来至御前,颤巍巍地朝林辰跪了下去。
“老奴参见陛下。”
这老太监李兴身形瘦弱,垂垂老矣,老脸之上沟壑纵横,皱纹深沉,显露出一抹明显的暮气。
但是虽然临近暮年,他老脸上那对细长的眸子,却并不浑浊,反而在多年的磨砺中显得愈发清明,隐隐散发出一丝睿智的光泽。
这老太监李兴担任掌管大内秘档的内侍少监已有三十余年,到皇帝唐少天这一代,已经是侍立三朝,若是论起资历,就连前任御前太监赵高也得往后排,可以说是在后宫中资历最老的太监之一。
“平身吧。”
林辰随意地摆了摆手,并没有在这老人面前摆出什么皇帝的架子,甚至还瞥了一眼身旁侍立的苏和,淡淡吩咐道,
“赐座。”
老太监李兴刚刚听他的吩咐站起身来,而后听得林辰来了这么一句,立刻惊得重新跪倒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
“陛下,老奴惶恐,万万不敢在御前造次。”
见这老人如此姿态,林辰眉头不禁一挑,后仰靠在椅背上,英俊脸庞上神色莫名,
“你且先起来,朕让你坐你便坐就是了,何必如此多话。”
而那小太监苏和显然很是伶俐,听林辰吩咐搬来一把小椅子之后,便搀扶着李兴起身,将后者按在了椅子上。
李兴忙不迭地点头谢恩,一脸惶恐之相。
在皇宫中侍奉多年的他,历经三位皇帝,可从来没受到过如此待遇。
更何况,面前这位皇帝‘唐少天’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以往唐少天每次来查阅秘档之时,身上那股威严气势都压得老太监几乎喘不上气,更不要提有今日这般‘温和’的举动了。
这皇帝陛下,怎么感觉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一时间,老太监在心中泛起了嘀咕。
林辰自然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那老脸上的细微神情变化,但是并没有太过在意。
这老太监李兴执掌秘大内档数十年,对于皇室必然忠心耿耿,在林辰眼里更是犹如大雍活化石般的人物,自然上心。
要是让其弯腰站着向自己汇报,万一这老人有点什么暗疾,导致脑子不太清醒,说了些什么胡话,林辰自己暂时又分辨不出来,岂不是误了大事。
更何况,林辰先前就考虑过,他如今能够大体放心的就是皇宫内的宦官这一群体,对于这位资历颇深的老太监,自然要显示出恩宠之意。
“李兴,朕问你,这一卷宗里写着那大儒李延宗在四年之前避世云游,具体去了何处,内监可有查明?”
林辰靠在龙椅上,斜瞥着坐在自己下首的老太监,随意地开口问道。
李兴刚想起身作答,但在注意到前者摆手的动作之后,便也放松了下来,半坐在小椅上,恭敬回答道,
“回陛下的话,卷宗上所记载的就是内监先前查访到的李延宗所有消息。”
“自从此人关闭了东湖书院,云游四方之后,就好似...”
说到此处,老太监言语微微一顿,泛白的眉毛抖动了两下,似乎也对这一情况感到有些诧异,而后方才继续讲道,
“就好似从销声匿迹了一般,再无半点消息传出。”
“此人年岁已高,避世隐居数年,如今是否还活在人世,尚不好说。”
闻听此言,林辰面色不禁重新变得阴沉了起来。
一代大儒,桃李满天下,声望日隆,选择避世隐居,这倒也符合他们这些儒学大师的品味。
但是,有曹相这么个出类拔萃的学生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却显得分外可疑。
要是此人真的离世了,难道曹相还会无动于衷不成?
别的不说,就为了拉拢那些同为东湖书院出身的官员,曹相也必然不会毫无作为。
这李延宗显然还活着,甚至暗地里还跟曹相少不了联系。
接着,林辰便又问起了当年虓国公吴氏一族之事,这也是他后面将要面临的颇为棘手的一方势力,要尽量多掌握些情报,知己知彼,方能有应对之策。
不得不说,唐少天的皇祖父之所以提拔这李兴,正是因为后者有过人之处,那皇祖父也确是有识人之明。
李兴如今虽已年迈,但是记忆力却相当的好,对于秘档中浩如烟海的各类信息如数家珍一般,甚至连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有些散落在其他卷宗中的关于虓国公吴氏之事,都能够给林辰一一讲明,为后者节省下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林辰半闭双目,老神在在地听着下首李兴的讲述,心中思索着日后要做出的各项举措安排。
满是书架的大殿之内,氛围沉静而又安宁,唯有一道娓娓道来的苍老低语,幽幽传响。
过了大半个时辰,大殿之内的安静氛围才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急促脚步声给打断了去。
听得这道匆匆的脚步声,李兴停下了言语,林辰也蓦然睁开双眼,侧目望去,只见小太监苏和慌慌张张地从殿外一路小跑过来,额头上甚至已经渗出了一丝汗水。
见状,林辰眉头不禁缓缓皱了起来,心中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陛下,出事了。”
苏和急匆匆小步跑至御前,躬身侍立,大喘着气向林辰禀告道。
林辰摆了摆手,示意苏和先退下,等老太监躬身退出大殿之后,才沉声向苏和问道,
“出了何事?”
小太监苏和都顾不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带着一脸狼狈之相,急声禀告道,
“陛下,刚刚接到魏州刺史范海大人急报,宁家在回京途中,途径魏州,遭遇了不明身份的贼人袭击。”
“什么?!”
此言一出,林辰面色瞬间一变,猛地站起身来,眉宇间怒火骤然升腾而起,目光也同时变得凌厉非常,闪烁起骇人的光泽。
宁家居然在回京途中遇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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