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李卫独女就在我们手上,要么杀了祭旗,要么直接用来威胁她老子,还谈个屁的和谈!”
说话之人正是北王庭的右贤王,而他的哥哥就是才死在李乐之箭下的左贤王阿史那鲁禄。右贤王本就因自己亲哥哥不明不白死在战场上窝火,现如今逮到这害死他兄长的罪魁祸首了,却还要好好养着,说破天,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阿史那奎铎简直连多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这个蠢钝如猪的堂弟。他倒想直接威胁李卫,可这女子根本就是个假货,用来骗骗三十六部的老家伙们都够呛,还真舞到正主爹面前,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嘛!
可这李惟安是个假货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右贤王知道的事情就等于整个西州都知道......
他还指望拿着这个假神女再笼络一次三十六部的人心呢!
右贤王负气出了王帐,等见不着人影时,裴罗才从幕后出来,对着阿史那奎铎拱手。
“和谈的使者已经派往甘州了,怎么都能拖个一旬。”
阿史那奎铎点点头,又问。
“三十六部通知的怎么样了?”
“昨夜放的飞鸽,约到三日后的狼神祭典,无人会缺席。”
“那就好......你也去教教那个景朝女子,别在关键时候露了底。”
裴罗应是。
阿史那奎铎抬眼,斜睨着毕恭毕敬的裴罗,冷声:“这可是你的计策,要是出了差错,你该知道后果。”
“臣不敢。”
——
李卫自昨夜到了甘州后,就没合过眼,薛延寿站在他身边拿起今早北王庭使者送来的和谈书破口大骂。
“这奎铎真是无耻至极,昨夜还卯足了劲来打,见着将军来了,今日又立马送来和谈书,依末将说,甭管三七二十一,先去掀翻他的老巢,看他到时候怎么和谈!”
“还不能出兵。”
“为什么!”
“郭孝常带的三万石粮草烧了个干净,如今甘州城内十数万军民,你粮仓内那点存粮能撑几天?”
薛延寿一拍脑袋,他倒是把这茬忘了,赶忙道:“那末将这就去附近城池借粮。”
“我已派人去了,可毕竟数目庞大,总需要些时日。既然阿史那奎铎要和我们和谈拖日子,就顺了他的意,借着时机去把粮草备齐。”
“是!”
时辰已近晌午,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中央,照的甘州没有一丝昨夜阴霾。
赵霁坐在城头上,望着李乐之昨夜掉下去的地方久久走神,被身后的人戳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
他转头,面无表情的问道:“何事?”
“有几个从都城来的人找你。”
士兵看着赵霁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也知道惟安兄弟的事给他打击很大,说完还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
赵霁下了城楼,一眼就看见一头银白漂亮的雪豹坐在那,周遭的人围成几堆在后好奇打量,他快步走过去,朝着那个背对他而立的男子开口。
“不知阁下找我何事?”
男子转过身来,清冷出尘的面容让赵霁一眼认出,
清河崔氏的嫡长公子,崔景樾,全都城世家子孙的噩梦。
他的肖像和事迹可被他家老头子拓印出来,现在还贴在他的床头以做榜样激励……
“听闻赵霁公子当日从疏勒逃了出来,不知...可有其他人同你一齐逃了出来?”
赵霁听出崔景樾声音中的微微停顿,难道这位世家楷模也有朋友参了军,现如今寻不见人了?
“恐怕要崔公子失望了......”
崔景樾藏在袖中的指尖嵌入掌心血肉。
“除了我的一位好友和我一起逃了出来,我就再没见过其他幸存者了。”
“不知你那位好友姓名。”
“李惟安”
“李惟安......”
三个字在崔景樾嘴里细细研磨一遍,指尖更加用力:“这位叫李惟安的朋友,可也是都城附近人氏,身高七尺左右?”
赵霁挑眉:“你怎么知道,他说他是清川县那的人,确实七尺......”
赵霁想起自己与李乐之第一次见面时还因为他的身高嘲笑过他,思及此,眸中光亮再次暗了几分。
清川县啊,普济寺可就在那。崔景樾将腰间断剑抽出递给赵霁,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不可察的抖动。
“这把......断剑可是这位李惟安兄台的?”
赵霁拿过断剑,翻来覆去的端详,倏地抬头看向崔景樾惊喜出声:“没错!这就是惟安的软剑,从不见他离身,还说是自己的大姑姑送的临别礼物......”
“呵,哈哈哈......”
崔九扶住突然笑到仰身的崔景樾,生怕自家少爷一个站不稳倒了过去。
崔景樾从赵霁手中将断剑抽回,冷笑道:“那现在这位叫李惟安的少年在哪儿呢?”
李惟安,李乐之,等他见到她,真想把她那脑袋敲开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熊心豹胆......
“你来晚一步,他昨夜守城......战死了。”
“少爷!”
崔九惊呼,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少爷吐出一口鲜血,仰身倒了下去。
还是倒了......
崔景樾拦住崔九给他擦着血迹的手,哑声死盯着震惊的赵霁:“战死?她的尸体呢?”
“他从城头上被射落下去,找不见尸体!”
赵霁也憋不住了,大哭起来:“我拉住他了,我当时已经拉住他了!他掉下去的时候还活着,只要开城门,他就能回来,他就能活着回来!”
赵霁跪坐在地上,拼命捶着自己的胸口:“可是城门焊死了,打不开,就晚了那么一步!为什么援军不早来一刻,为什么!”
崔景樾红着眼从崔九怀里挣扎起身,半跪半爬的拉住赵霁:“你将昨晚的所有经过全告诉我!”
......
“大将军,府外有自称是崔景樾的公子求见。”
“崔景樾?按道理是他三叔该来边境,怎么让个后辈来……请他进来吧。”
崔景樾和阿狸一齐进府,李卫看着阿狸皱起眉头:“崔长公子为何来此?”
“我有一好友背着家里参了军,昨夜却被胡人掳了去,现下我请将军准许打开城门,放我出城寻她。”
“崔公子,你是崔氏宗子,合该知道大战时期,你不该来这,更不该去胡人的地界。”
李卫将视线重新放回地图之上,好言相劝:“崔公子的好友既参了军,他和他的家人就该早有心理准备,如今大战在即,甘州城外剑拔弩张,崔公子还是不要以身涉险,给我找麻烦了。”
清河崔氏的继承人若是在边境出了事,这后果不比阿史那奎铎犯境小。
“可我这位好友的家人现如今都还以为她在山西的凤翔卫中,我便只能带着她的侄儿亲自去寻她了。”
李卫猛地抬头,崔景樾身旁的阿狸扬起头颅嚎叫一声,同样睁着金色的大眼睛看着李卫。
李卫握住腰间佩剑,声音有些颤抖:“崔公子的这位好友姓甚名谁啊。”
“李惟安,是她从军的化名。她的真名,我自不好说,免得被她家中的人知晓后担心。”
“......”
才修好的甘州城门再一次打开,一行人,一头豹飞驰而出。
崔景樾看了眼紧跟身后的赵霁,皱眉:“赵公子,惟安我去寻就好,你大可不必跟来。”
“惟安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既然知道他还活着,我就一定要亲眼看见他平安无事。”
崔景樾的眼神在赵霁俊朗的面庞上扫过,脸色冷了下来,不再管他。
赵霁刚才将昨夜所有经过一说,他便肯定李乐之没事。
这阿史那奎铎此战的目的就是想要朔州的铜铁回去铸造兵器和钱币。如今魏胄没完成他的任务,他们已经失了先机。
却偏偏还要大张旗鼓的攻城,攻城便罢,他只当这奎铎的脑子像草原上的牛一样倔强。可这倔牛一样的军队才听到援军到就撤兵,就没半点儿道理了……
再依赵霁所言,只有李乐之被鹰爪一样的武器袭击,还能恰好控制住力道把她平安放到城楼底下。
也不知是哪个知道了她的身份想抢了她做文章,抑或是给她编了个假身份好利用,无论哪种,她现如今都应该不会有事……
李乐之你可得放聪明些,别在他还没找到她时,就被利用完了。
“啊嚏——”
“姑娘,可是昨夜着凉了?”
守着李乐之的侍女见她不停的打喷嚏,担忧上前。可汗特地吩咐要将这姑娘看好了,也不知以后是要封个什么位份的妃子。瞧可汗上心的程度,至少也是个小阏氏吧!
薛延寿收到守城士兵的禀报,大步到军帐中去寻李卫,刚进门,就看见李大将军坐在高椅上抱头沉思。
“将军,这种时候怎么能随便放人出城门啊!万一被北王庭的人抓住做人质怎么办!”
平日里威风凛凛,顶天立地的李大将军抬头看向薛延寿,他竟恍惚从大将军眼中看到一丝后怕。
“你亲自去借粮,越快越好,等粮草一回来,”
李卫站起身,抽出腰间宝剑,死定在地图上的一处。
“立刻荡平北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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