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孔慎所在船队从边进攻,吴通海从西边进攻。”
李乐之站在主战船之上,艳红如火的披风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我们从正面进攻。”
言出如军令,原本在一起的庞大船队分成三股分别从北、东、西三方共同进发。
像猛兽张开巨口要将眼前鱼肉吞噬。可鱼肉也许只是更残忍猛兽的诱饵……
“唰唰唰——”
无数道羽箭划破长空的声音逼近,众人抬眼,漫天羽箭犹如蝗虫压境齐齐朝船队袭来。
李乐之后退一步,早就站在身边的士兵持盾为甲将她给牢牢护在其中,羽箭触盾而落,或入水,或没入船舷。
第一波箭雨结束,趁着对方换箭空隙。
李乐之发出第二道指令。
“船速最高,给我撞上岸去!”
“是!”
旗兵得到指令,站在最高眺望台挥舞旗帜,传递军令。
不远岸上一道黑影,拉满弓弦,箭尖所指正是打旗语的旗兵。
“破——”
利箭飞射,旗兵眼见要被箭矢击中也不后退半步,手中旗帜也没停过一瞬。
他的军令还未传递完!
“唰——”
箭矢离他不过半尺,他高举军旗,传递着最后一个信号,闭上眼。
预想之中的疼痛感并未传来,他睁开眼。箭矢停在正当空,与他眉心只有一寸,被一只戴鹿皮手套的手给握住。
视线右移,李乐之站在他身边冲他笑。
“旗语打得不错!”
随即将手中箭矢重新搭弓拉弦射返回去。
箭矢比刚才更加迅速,更具杀意,直冲黑影人面门……
旗语已传,须臾间所有船舰提速最高,不计损耗的直冲上岸,直将岸上第一道防线碾的粉碎。
“红糖!”
青年主帅高喝一声,一道骏亮红影就从船舱直冲出来,李乐之按住马鞍,翻身上马,马鞭一扬,一人一马就遮掩住高悬的太阳从甲板上飞跃着地。
金甲红马,手挽枪花划地高举。
“将士们,随我”
“上马杀敌!”
“是!!!”
数万道洪亮应和直冲天际,空中飞过的海鸟都为此停下一拍羽翼。
赵霁紧跟李乐之身后,他的战马是无常,郭孝常将军生前的战马。
如今是他的伙伴。
——
正面战场从没有过多的诡计和谋算。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有的不过是兵刃相接,肉身为盾的搏杀。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手持银枪,座下红马的是军中主帅,若杀她,首功一件!
无数刀枪朝李乐之袭来,甚至对着她座下马腹刺去。红糖嘶鸣一声,抬起前腿就将那人踢飞出去。
李乐之飞跃起身,随着机关声响,手中长枪变作双刀,于马背仰身飞旋,周身人头便如秋后麦穗齐齐落下。
撑掌马鞍,她又重回马背之上,毫发无伤。
众人见状,两股战战,一时间再无人敢上前。
“李惟安,让我来会会你。”
黑影人至此才真正站到她的面前,他躲过太久,从西州到云台。
见过李乐之立于巨箭射杀阿史那·鲁禄,也见过她力压群雄夺得“龙珠”。
这样的少年天才,不该再长大了……
李乐之于马上打量眼前来人,他长的普通至极,是扔到人堆里都能找出数张相同的脸的普通,他也手持长枪,昂起头颅,好似与她一战,是恩赐,是结束。
“尽管来战!”
无论是谁,她一枪在手,无惧,不退!
“砰啷——”
两人交战在一处,李乐之回枪横扫,他也回枪横扫,她跃身下劈,他轻易接下后亦跃身下劈。
一招一式,如出一辙……
“你……”
“你以为季老头只教过你一人?”
“天下第一的枪法,我比你早上个二十年学会。”
李乐之闻言眯了眼睛,像在回忆。
“曾有一人唤屠奉,天资卓绝,堪称奇才。老季爱才倾囊相授。可惜人心不足,盗他神兵离去,再不见踪影。”
“可是你?”
“难得他还记得我。”
黑影人正是老季的第二个徒弟。可惜当年正逢乱世,见老季曾教过的李卫已成将军。自然心中不耐,盗走老季的枪下山挣功名去了。
只是这么多年都没听过一个叫屠奉的将军出现,
“没想到,今日见师门叛徒,竟然是这般阴沟老鼠见不得人。”
“你不必激我,我不吃那一套。”
黑影人握紧手中之枪,对于李乐之的嘲讽不屑一顾。待他斩下她的头颅,这世间自然有他的姓名,而老季也会知道哪个徒弟最厉害。
李乐之看向他手中长枪,挑眉问道。
“这枪你可有取名?”
“呵,无名,但今日后,他该唤作天下第一!”
“嗯,好名字。”
话音刚落,两人又缠斗在一起。李乐之使出的每一招都被屠奉预料并拆解。
缠斗数十回合,不像是在打仗,更像是耍弄,每一招,他都像前辈一样在她耳边指点。
“这一枪,你该往左些!”
屠奉的枪尖划过李乐之的面颊,留下一道血痕。
“这一击,该用上一招!”
枪尖刺破她臂上轻甲,划开她的皮肉。
是戏耍,
是自负,
是破绽!
李乐之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前门大开。屠奉见此好笑的摇摇头。
“这假破绽真是不够高明,季老头就这样教的你?”
屠奉不去攻她毫无防守的前门,而是好像全然预料到一般去挡她身后一枪。
“这一枪……”
戏谑的话语未说完,腹部就被枪尾捅穿。
“呃——”
屠奉不可置信的看着李乐之,用尽最后的力气道。
“不该这样……不是这样,这招不是这样使……”
老季不是这样教的……
“噗……”
枪身被眼前人毫不留情的抽出,屠奉轰然倒地,眼瞪如铃,口中混着血水还在不停呢喃。
“不该这样,不是这样……”
李乐之蹲下来,看着他。
““蠢材才会一板一眼的学招式,招式不是记得,是融在每寸肌理之中,便能身先意动,如呼如吸。”
“这是老季教我的第一课。天才,蠢材,只在一念之间。”
她爹李卫不过学了三招,可依旧能于乱世立名。
而眼前人一招一式如锤似凿在心中,反而成了枷锁和执念。
可惜天材,变作工雕神佛,无神无韵。
李乐之拿过屠奉手中长枪,仔细打量。
“天下第一?这天下从无真正的第一。”
神兵也只是朽木。
汹涌的海浪一拍又一拍打上岸,血流过松软的细沙,被卷入湛蓝的大海,成了丝丝缕缕,
万人性命,漂杵的流血也渺小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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