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预想的来的快一些。
正当罗茜在纠结要不要联系组织还是自己强行离开的时候,房间门被再次打开了,没有客气的敲门,没有询问,不是送饭的佣人,这脚步声……是苏北来了。
能躲一时,不能躲一世。
罗茜硬着头皮却神色如常的出现在了苏北的面前,“回来了?要不要喝点茶,他们新送来的,说是什么斯里兰卡的国宝级茶叶,我也不懂,你来试试?”
说话的语气就像当初苏北邀请她品一品自己的拿手招牌“漾月”一样轻松愉悦,只是,两个人此时心里都明白,那样的时光,他们再也,再也,回去不去了。
“好啊,”苏北正好也口渴了,既然罗茜想要再把戏份延长一点,他也不介意。
显然问话的人没有料到苏北会是有这种反应,当下楞了片刻,碰到苏北疑惑的眼神,罗茜这才转身去拿茶叶。
茶叶的确有,也的确是斯里兰卡的,但罗茜其实并不懂茶,也不会泡茶,看着罗茜手执杯子的姿势,苏北就摇了摇头,直接拿过了茶杯,开始泡茶。
“你好像什么都懂。”罗茜这话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苏北听。
苏北眼睛盯在面前的茶桌上,嘴里随口接了一句,“也有不懂的,比如这些年遇到的各色各样的人。”
“比如我这种人吧。”罗茜特意替苏北补充了一句,对方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也没有接罗茜的话茬,“好了,请。”
橙黄的茶汤在茶杯中漾着不凡的香气,的的确确是好茶,只不过苏北有心品,身旁的人却无心喝。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罗茜一直相信命运,就像当时命运指派她来到苏北身边,如今也是命运即将把两个人分割开来,不管苏北信不信,罗茜对苏北是有情的,说的话也并非全部都是谎话。
苏北又倒了一杯,看样子似乎是渴的厉害,“如果你真的想说的话,就自己想到什么说什么吧,”说完没等罗茜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谎言太多了,我反而不知道先该印证哪一个,也怕自己没那个耐心。”
这样疏离的场景,恰恰是最令罗茜痛心的。
“我真的想过跟你去那个遥远的东方过度,从此不再回来,这里的一切,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也不会说,因为我们的以后将与这里无关。”这样的想法,在飞机穿梭在云间的时候,罗茜确实打算过。
茶杯在苏北的鼻下过了两下,却没有闻到悠然的香气,因为心中已经蒙上了杂尘,“可当我提出要回来的时候,你也没有阻挠,进可攻,退可守,你的立场,一向这么坚定吗?”
原本是讽刺的话,不知道是罗茜有心还是怎的,竟然听出了几分悲鸣。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句话是真的,当使命与情感发生了激烈的碰撞,似乎只有两败俱伤。
“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苏北连喝下三杯茶,“等温蒂回来了,你就该走了。”
罗茜点了点头,“我的父亲是哈瑞斯,古盟军的头目,他们是一群分布在世界各地,因各种因缘际会接触到古武或者古武者的人,无论是想要学习术法还是想要长生不老,都开始修习,却在中途走火入魔,身体上出现不同程度的溃烂,所以想要寻找真正的古武者,帮助他们走出这种境地。”
“所以,你并不是什么因为Amos雇佣迪克来杀我的人,在他们之前,你早就盯上了我。”苏北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这是一个肯定句,没有疑问。
盯着苏北手中转动的茶杯,罗茜低下了头,“没错,是这样,迪克是个不学无术的人,Amos的确给过他钱,想要知道你的下落,不过被他在赌场上输光了,我就是在琼的地下赌场跟迪克接上了头,故意亮出自己杀手的身份,然后在赌桌上输给他,答应帮他办事。”
“我不懂你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找到我,说明来意,我未必会不肯帮你们,毕竟我当初不也在帮鹰吗?”苏北真的不明白,自己拼命想要摆脱的身份和命运,竟然是别人梦寐以求的。
“是,后来我才知道了全部,但是一切收手已经太晚了,”说到这里罗茜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因为当初是在这里下手找到迪克,而你与Amos已经达成和解,父亲很怕我的行事会败露,所以……”
苏北冷冷的问道,“所以你们杀了琼和鹰?”
“不!”罗茜抬头否认道,“只是在追击的过程中,鹰和琼跳下了断崖……”
“呵!这么说断崖下面还有救生垫了?”苏北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说明来意,跟鹰的情况不一样,这个所谓的‘古盟军’是想利用古武术在欧洲称霸,对不对?”
罗茜没有说话,等于默认了苏北的话。
“所以你来接触我,很快发现我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用钱和权力根本没办法收买我,而又不想失去我这个可以为你们所用的人,毕竟古武者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我说的对吗?”
这几天,罗茜不是没想过最后和苏北坦白的场景,也不是没有想过会听到怎样的话语,可是当这一切来临的时候,罗茜发现这比刀伤、枪伤还要让人痛彻心扉。
“你走吧。”苏北站起来背过身去,“之前在我没有能力摆脱追杀的时候,不管是因为故事需要还是什么别的,你救过我,我不想欠你的人情,还有,你的父亲好像不知道温蒂是什么来头,你最好给他科普一下,不是他可以惹的人,想要通过我拥有古武世界这件事情,做做梦就算了。”
罗茜没有想到苏北真的会放自己走,当下站起来,却又有些踌躇。
“你,真的不再考虑出一下吗?就算父亲统治了欧洲,又如何?我是他的女儿,我和你……”
“好了!”苏北大声打断了罗茜的话,“再不走,想走都走不了了,我对你说的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兴趣,这个回答,你能听明白吗?”
罗茜明白,对古盟军没兴趣,对罗茜也没有兴趣,带着一副躯壳和一颗遭受重创的心,走出了温蒂庄园的大门。
想一想,真的好险。
不是差点被杀好险,而是差点跟一个谎言生活在一起。
房门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苏北先生,在吗?我方便进来吗?”
是格吉尔。
苏北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和面部表情,“请进。”
跟在格吉尔身后的是三个餐车,“在走廊里就闻到了四溢的茶香,想必苏北先生喝了不少斯里兰卡的好茶,空腹饮茶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快用餐吧。”
看到这些按照自己喜好做的茶点和主食,苏北知道,这一切肯定都是温蒂的主意,早些放自己回来,也是不想亲眼看到罗茜那个欺骗了自己的人安然无恙的走出温蒂庄园的大门。
“替我谢谢她。”苏北和格吉尔都知道所指的那个人是谁。
“那您先用餐,我就不打扰了,有事摁铃。”格吉尔带着佣人们退了出去。
三个餐车里的食物足足摆满了长桌,以往对这种餐点总是点到即止的苏北,这次却敞开肚子痛痛快快的吃了起来,不过酒却没有多喝,的确,为了这种事情,不值得喝酒。
酒在苏北看来,不是情绪宣泄的附属品,有的人遇见不顺心的事情就靠喝酒来麻痹自己,而苏北则是在有事情值得庆祝的时候才会想到酒。
一整条长桌上的菜被苏北吃了个七七八八,闲来无事,苏北索性挽起袖子,挨个盘子洗了起来,要是温蒂回来看到了一定要骂佣人了,只是苏北现在真的想往手里塞点东西,一边洗盘子一边想那些事情的林林总总。
想到被自己连累的鹰和琼,苏北不知道该怎么去赎心里的这份罪恶感。
每个人在交友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选择,被别人选择的苏北,每次却都是喜忧参半,因为他好似天生会给别人带来厄运。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每次都被反复印证,反复提起,让苏北对待人接物有了一些抵触。
“苏北先生,餐盘可以收了吗?”格吉尔进来却见苏北正在厨房忙活,而旁边堆了一摞已经洗好的盘子,“我的天,您这是在干什么?”
“活动活动筋骨……”苏北看着手里的盘子被迅速抢走,一众佣人赶忙上前把盘子搬走了。
“您这是要让我被温蒂小姐骂死啊……”格吉尔心有余悸,还好小姐还在贝琪姨妈那里,不然自己真的是要折寿了。
苏北也知道是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只好洗了洗手,“能给我换一间房间吗?”在这个罗茜待过的房间里,他很难让自己平静下来。
已经出了温蒂庄园走了大半天的时间,周围还是一片荒芜,罗茜连自己的坐标都不甚清楚,只能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定位仪,想给组织发去信号,毕竟这些天没有怎么好好进食过,现在又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和体力消耗。
没想到定位仪竟然完全没有信号,看来这片还是在温蒂庄园的信号覆盖区域内,罗茜没有信号密匙,当然无法发送信号。
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前走了,想到来时与苏北坐在车里,一起喝酒时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只是转瞬间,一切都已经远去了。
“老大,现在也没有联系上罗茜,是不是……”
哈瑞斯皱着眉头听着,这的确不是罗茜办事的风格,就算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总该来个消息,罗茜的身上装着全球可以定位以及发送信号的定位仪,怎么会没有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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