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内心的厌恶几乎化成实质,他恨不得自己的话能是一把刀,把眼前这个小孩捅的千疮百孔,跟自己一样,体会体会那种痛。
可小矮子脸皮越绷越紧,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他的内心又涌上来形容不出的情绪。
是快意,又似乎不是。
“知道为什么你爸一个月八百块,却能存四万多的吗?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
“他惯会装的脾气好,趁我爸妈吵架就见缝插针,像个婊子一样在我爸那讨生活!”
“一个大男人!那么多顶天立地的事不干,跑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勾引别人的丈夫!婊子一样趴着给男人c!”
“恶不恶心!恶不恶……”
黎天一想到那样的场景,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一个没忍住,转头吐的稀里哗啦。
一时间。
楼道里响起一阵阵的作呕声。
安相相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吐的昏天暗地,生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淌,撑在墙上的手臂,汗毛都竖了起来。
默了默,也没靠近。
只转身从鞋柜上拿过卫生纸,等黎天吐好了揪出一截递过去。
“啪!”
黎天挥开他的手,猩红的眼里有泪有恨,有厌恶,也有其他说不出的情绪。
“滚远点,别靠近我。”
“否则下次我不能保证我不动手。”
黎天抹着嘴打开家门。
咣的一声响彻楼道。
安相相低头,卫生纸已经掉在污秽上,被沁的湿透,捡都捡不起来。
系统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来看热闹了,这时也不由叹气,【时也命也。】
【还没体会到青春懵懂时,那种清爽甜蜜的情愫,就已经被成年人的那些肮脏给污染了,这种心理创伤会一直附着在精神上。
哪怕以后有了喜欢的人。
一想到“性”,就不可避免想起现在。
是前进是后退,还真不好说。】
安相相抿了抿唇,转身回家拿起扫帚簸箕,下楼从马路上扫了一点尘土,回来倒在污秽上,铲了铲后直接扫走。
来回两趟将门口打扫干净,回到家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后,用透明胶贴在黎天家门上。
【你在干嘛?】系统发出一串问号。
【借书。】
安相相将纸贴好,确定不会掉便不管了。
隔天听见隔壁有开门声,十几秒后才响起下楼的脚步声。
安相相顿了顿,继续炒饭。
饭后,将捏在阳台上的蛇皮袋收回来,戴上草帽便出门了,一直到十点多才回来。
贴在门上的纸还在,显然黎天从早上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家。
安相相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按部就班了一个中午,午觉醒来打开门瞅了瞅,见纸已经被撕掉了,连忙探出头,便见自家门把上挂着个塑料袋。
取下来一看,是初一数学上册。
只有一本书,没其他的。
不过也不错了。
安相相又贴了一张纸,没写别的,就“谢谢”两个字。
第二天,纸被撕掉。
也仍然没有回复。
见此安相相也没刻意去制造话题,甚至有时在楼道面碰面,也会当做普通邻居一样,点一下头,就当做打招呼了。
七月九号这天。
安相相在家小憩了个午觉,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背上一个布包,打把伞去班主任家补课。
补课时间是下午两点半,他到的时候还差一会才到时间,特意用来做教室的房间里已经有十几个学生了,基本都是熟人。
环视一圈后,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
小等了几分钟后,教室里人数达到了十八个,不多不少,满当当的但也不拥挤。
班主任一手拿着教案,一手拿着粉笔和黑板擦,用脚轻轻踢上了门。
将东西放下后,很严肃地给学生打预防针,“在家也玩了小半个月,该收一收心了,毕竟初一的科目有点难度。”
“不过我会适当放慢速度,求稳不求快,争取把每个知识点讲透,同学们一定要认真听,不懂的一定要记下来,下课再问我。”
班主任简单含蓄几句,视线在所有人的桌子上扫了一眼,看到安相相时,见他书本都备齐了,便收回目光翻开教案。
“好,同学们翻到第一课……”
一时间,教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翻书声。
安相相也翻到第一课,上边有几个黎天记过的重点,但对他来说太简洁了,还得搭配班主任的讲解才能看懂。
他边听边补充,不知不觉将书页上的其他空白都写满了。
等到班主任的一声“下课”,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可以休息二十分钟上厕所什么的。
于是小男生哗啦一下全跑去楼下买雪糕了,毕竟一个房间就两台电风扇,三十四五度的天气,早热的蹲不住了。
安相相去卫生间抄水洗了把脸,回教室时听到一道超小声的“漂亮哥哥”。
要不是听觉好,这气音还真听不到。
扭头看过去,一个房间里探着个蘑菇头,短粗的拇指头一勾一勾的。
安相相不明所以地走过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阿哟连连招手,便蹲下把耳朵凑过去,随即便听见他说,“哥哥你热不热,你要是热的话,我让爸爸带我们下去买雪糕。”
安相相:……
安相相面无表情地摆正身体,“谢谢,我不热,也不喜欢吃雪糕。”
阿哟呆了,趴在门框上努力去理解漂亮哥哥说的话,可想了又想,就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雪糕。
而且今天好热好热,他都快要跟小矮人一样,在袋子里化成一摊水了。
阿哟哼哼唧唧,“为什么呀。”
“因为不喜欢。”安相相很认真。
阿哟还是想不通,“那到底为什么呀?”
安相相正要解释的详细点,
“阿哟,你在想什么鬼点子?”
听见班主任的声音,安相相立马扭头,刚看清班主任居高临下的脸色,便听见阿哟正色凛然道,“漂亮哥哥问我吃不吃雪糕!”
为了凸显理直气壮,三四岁的小鼻嘎可谓昂首挺胸,吼得超大声!
安相相当即一个,“什么?”
班主任:……
班主任低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硬是忍住了捏鼻梁的冲动。
上前强行给自家小孩转个身,一把推进房间再关上门,这才看向已经站起身的周安。
“他就是鬼点子多,别搭理他就行。”
安相相哦哦点头,心里一点也没慌,只是被阿哟的灵活给意外到了而已,也完全没放心上,只把这当成了个小插曲。
哪料第二天刚进门,同一个房间,同一个位置,同一个手势,连挤眉弄眼的小表情都一模一样。
安相相就这么跟他对视十几秒,还是抬脚走过去,“上次我落在茶几上的小矮人,是不是被你吃掉了。”
阿哟先是茫然了下,随后才想起来一二三四天前,真的偷偷吃了一袋小矮人,现在棒棒还藏在床底下呢。
“是爸爸……”
安相相打断他,“你要是说实话,明天来我就给你带小矮人。”
阿哟一下子纠结住了,“妈妈还不知道我偷偷吃了好多呢,说实话会被打屁屁的。”
“不说实话就没有小矮人吃了。”
阿哟趴在门框上,仰头看着眼前的漂亮哥哥,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好像没那么漂亮了。
跟妈妈一样。
一会好看一会不好看的。
阿哟低头抠了抠门上的漆,“那你不能告诉我妈妈,这是我们的秘密。”
安相相点了下头,伸出了小拇指。
阿哟一脸茫然。
见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便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以后再说谎,谁就是小狗。”
松开手后,安相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已经发过誓了,快去跟你妈妈说实话吧,不然晚上睡觉了,就会变成小狗。”
说完,也不理会已经凌乱的小鼻嘎,转身去教室坐好,几秒后外面哭得妈妈响。
系统简直服了,【你绕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报昨天的仇?】
安相相绷着个脸嗯了一声。
因为见班主任给他买了一次雪糕,就以为他要是想吃,班主任就还会给买。
利用他就算了,还背刺他。
性质恶劣,罚他变成小狗。
安相相听外面还在哇哇的哭,边哭还边跟班主任承认偷吃了小矮人,完了在班主任的忍笑声里,委屈巴巴地控诉,
“”漂亮哥哥一点都不漂亮,我只是偷吃了小矮人,他却要把我变成小狗!”
班主任没安慰他,反而继续恐吓。
惹的阿哟哭到停不下来。
等到放学时,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都哭肿了,看见他屁股一扭就跑了。
安相相对此只眨了眨眼。
隔天再来时,当着阿哟的面拆开一袋小矮人,找出那颗粉色的冰块,在阿哟面前晃一圈,然后放自己嘴里。
阿哟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撇着嘴巴,鼻孔一扇一扇的,但又硬憋着没哭。
见他这样,安相相也不逗他了,又从里面拿出个粉色的递过去,
“我叫周安,交个朋友吧。”
阿哟吸吸鼻子,掀起小背心的衣摆把眼睛擦擦,很大度的没计较刚才的事。
“我叫陈阿优,优秀的优。”
安相相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搞错了,不是阿哟,是阿优。
“阿优,你的名字很好听。”
阿优嘬着小矮人,一脸认可地点头,“妈妈取的。”
见他这么自信,安相相淡笑了下,又拿出个葡萄味的,“只准吃两个,听话的话,明天给你带其他好吃的。”
阿优愣了几秒才接,“我说错了,漂亮哥哥还是很漂亮的。”
安相相没忍住又笑了下,起身拍拍他的小蘑菇头,“你也很可爱。”
话刚说完,阿优脸就红了,屁股一扭直接跑回房间把门关上。
安相相抓了抓后脑勺,没搞明白小鼻嘎突然害羞什么。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五点。
教室里的学生一拥而散,安相相也收拾好布包挎肩膀上。
此时太阳还没下山,还炽热的挂在天边,被大朵大朵的金色云朵遮住,在丁达尔效应下,散发着一束束的光。
安相相打开伞,不经意往斜对面瞥一眼,然后视线被定住。
黎天漠然地收回目光,单手将车把一转,又回到人行道里,一手把玩着篮球,不疾不徐往前走。
临到十字路口时,用余光瞄了眼,见小矮子过了两个红绿灯,绕一大圈又绕到对面去,心里嗤笑,做作。
安相相打着伞慢慢走。
因为这条路常常有大车经过,又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当车轮咯噔咯噔从上面轧过时,听出了是那辆自行车的声音。
抬头时,果然看见黎天单手扶着车把,斜斜穿过马路,另一只手将篮球抱在一边,像阵风似的朝家的方向驶去。
那边云都被镶了金边,光芒万丈的。
安相相看着他越骑越远,爬上高坡后又慢慢消失在地平线里。
入夜,他将黎母放出来。
看她身上还在滴滴答答,不由叹了口气,都是些什么破烂事。
【铁哥,下次能不能别那么不挑。】
听见宿主抱怨,系统直接不远万里,嗖的就过来了,【拉倒吧,我们只是要饭的,你还指望人家大鱼大肉伺候你?】
【你得庆幸我是个有编制的统,否则就以你的时代终结者,你得落地成盒。】
像宿主这种被判为时代杀器的,世界意识宁可错杀都不会放过。
还搁这叭叭条件太差。
系统直接发了个一个抠鼻。
安相相抿了抿唇,【要是每次都这么多麻烦,那下个世界我宁愿是条狗。】
【真的吗?】系统瞬间来精神了。
【……假的。】
他就打个比方。
那些动物可都是阉割过的。
安相相狠狠搓了把脸,开始念清心咒,也不知是不是烦心事太多的原因,这次念的比以往认真许多,一夜过去,神清气爽。
早上将班主任留的作业写完,趁天气不那么热,走了两条街去大菜市,买完菜后回家,恰巧碰见同样买完菜的黎天。
他的菜式很简单。
扫一眼就知道是拍黄瓜。
素是素了点,但健康。
然而隔天再碰上,又是拍黄瓜。
连着一个星期,断断续续的碰面,几乎每次见到,都能看见黎天不是黄瓜就是小油菜。
而当下的黄瓜价格,两毛一斤。
小油菜更便宜,才一毛五。
冷不丁的,安相相想起黎天的账户余额,脑子头一回在数学上这么利索,把两万经过三年的减减减后,只剩一万两千块,
明显不够用到高中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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