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月之期很快就过了,这一日是明云裳第一日上朝的日子,她依着官员的品阶一排,竟是站在百官之首,她的旁边是站着一个温雅的中年男子,她知道那人便是当朝右相路之谦。
很快就听到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天顺帝缓缓登上金黄的龙椅,群臣下跪,山呼万岁,明云裳恶补过宫庭的礼仪,第一次行如此大的礼,她的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突然觉得原来人离地竟是如此之近。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没有她预期的慌乱,而是沉稳有力,她没有什么好怕的,所有的事情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
只是今日的阵仗却让她想起了她第一次试镜的情景,她当时也以为她会紧张,但是一到那个场合下时,她却镇定的让她自己惊奇。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觉得她属于天生就适合演戏的,如今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在另一个世界上演,她也觉得也许她天生就适合做官,适合在那些算计里沉浮。
天顺帝威严的道:“平身!”
群臣起身,明云裳也跟着起身,天顺帝看着明云裳道:“谨爱卿身子可好些呢?”
“劳皇上挂念,微臣的身子已经大好。”明云裳轻声道:“日后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天顺帝轻轻点了一下头道:“你初入朝堂,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可以问右相,他平日里为人最是谦和,想来也会乐意助。”
路之谦忙道:“谨相天生聪慧,是几百年才出一人的能臣,这朝堂之事想来也难不倒谨相,往后还请谨相多多关照。”
明云裳微笑道:“路相之才,举国闻之,我纵答出那三道题,在朝堂之事上终是新人,日后怕是还有很多要讨扰路相的地方。”
“能和谨相共事,是我的荣幸。”路之谦微笑着一揖。
明云裳也笑道:“彼此,彼此!”说罢,她也还了一个礼,未见半分据傲,也未见半分卑微,那模样,一如在朝堂中浸淫了多年的老臣。
天顺帝对明云裳的淡定和稳重甚是满意,当下便道:“朕知两位爱卿都是我朝的栋梁,往后相互扶携让我朝更加繁荣昌盛!”
两人忙齐齐跪下道:“必不敢有负圣望。”
天顺帝让两人平身又后道:“朕知道朝中大臣对朕这一次重用谨相颇有微词,但朕要说的是,谨相之能,绝对能居百官之首的位置,也许他还年青了些,有些经验不比在朝已久的诸位爱卿,但是朕希望诸位爱卿能好好辅佐他,若有人敢阳奉阴违,便等同于有违朕的命令!”
朝中大臣齐齐拜倒道:“微臣谨尊圣言!”
明云裳听到那些话却有些头痛,天顺帝说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帮她,倒不如说是在害她,朝中的大臣原本就对她有极多的不满,此时皇威压下,只会令更多的人小视于她,而她今后做事,怕是会有更多的阻力。只是事已至此,再也没有更多的解决之法,只能见招拆招了。
接下来便开始议论朝中之事,今年江南罕有的奇寒,自深秋之后,江南便一改往年的温和,下起绵绵的秋雨,秋雨才一下完,冬雪便又开始下了起来,一日冷过一日,时值发文之日,江南大地早已冻成了一片冰天雪地,往往雪还未化,便又连着下起了雨,导致土地被冻透,地面一层雪一层冰,湿滑无比。屋子里冷到极致,稍微穷困一些的人家买不上柴火只能挤在一起取暖,严寒来袭,地窖里的菜储备的也不足,已有不少人挨了饿,更穷苦些,则生生冻死在自己的家中,根据公文,已冻死了数百人,情况极为恶劣。
明云裳对于这些事情略有耳闻,详情却并不知道,今日一听,才知这事竟比她预期的要严重的多,这件事情,倒有几分和零八年中国南冷北暖的事情有几分相似,只是她并不清楚详细情况,一直只是在旁听着,并不插话。
天顺帝对这件事情极为重视,而朝中官员对于这件事情除了说拔款赈灾之外再没有任何人提出其它的看法,天顺帝甚是恼怒,当下便问道:“谨爱卿可有何见解?”
明云裳没料到上朝的第一天天顺帝就问她问题,当下微微沉思后便道:“若情况真如公文上说的那么严重的话,那么此时南方一定是雪灾封路,就算是拔款赈灾怕也进不去,此时灾区缺的不是银钱,而是柴火与米粮,而这些东西要从其它的地方运过去怕也极难,微臣初入朝,一时间还没有想到解决之法,还请皇上见谅。”
她只罗列出事情的利蔽,却并不说解决之法,一则不想入朝第一天就斩露过多的锋茫,这件事情到底如何她并不清楚,轻易说出她的解决之法,反而会让自己处于被动之中,倒不如先观其变。
天顺帝轻轻点了点头道:“谨爱卿所言有理,只是这事也不能一直拖着,诸位爱卿回去之后好好思考解决之法,明日上朝的时候朕希望能听到解决之法。”
众大臣忙躬身答应。
接下来又讨论了其它的事情,有边关之事,也有秋税之事,一时间朝堂之上热闹非凡,明云裳最初只是听着,只是每件事情议论完之后,天顺帝都会问一下她的意见。
她只觉得有些无语,她第一天上朝,就算是再清楚时局之事,又如何能提出解决的方案,她在天顺帝问及时,只从另一个角度道出事情的另一面,再从那些事情的本质提出一些问题。
一个早朝下来,她并没有给天顺帝任何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她的见解却让朝臣都觉得耳目一新,原本一直看轻她的那些大臣也不禁收起了小视之心,又见她的话字字都回答的极为周正,细细一想又透着几分圆滑,众人便也知道,她也并非善与之人。
这些局面明云裳来上早朝时就曾预料到了几分,只是那些事情却也都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夸张,第一个早朝便在看似风平浪静下度过了。
下朝之后,天顺帝将她单独宣进了御书房,明云裳对于这件事情也早有所料,于是极为淡定的走了进去,一番君臣之礼行完之后,天顺帝的眸光微冷厉声道:“你心中明明就有答案,为何却尽数不说,可是觉得朕待你还不够好?”
明云裳忙伏在地上道:“皇上息怒,微臣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介书生,朝中的大局,又岂是否能左右的了的,那些明里暗里的纷争,微臣不管如何处置,都必定要得罪一方,微臣只有一人,纵然有皇上的照拂,也难以抵挡,更何况日子一久,朝臣们和皇上的情份原本就比微臣要深,到时候大臣们轮番进言,怕是皇上的心中的那杆称也会有所偏移,到时候微臣的脑袋怕是都难保。所以恳请皇上絮微臣不敢在朝前将所有的事情明言之罪!”
天顺帝闻言眼睛一眯,冷冷的道:“你这是在怪朕没有给你实权?”
“微臣不敢。”明云裳跪在地上道。
天顺帝冷着声道:“你看起来像是个没主见的,不过朕瞧着倒是比谁都有主见。才入朝第一天,就知道找朕要实权了,难不成你在朝堂上的那些话不过是在对朕抛砖引玉?”
“微臣不敢。”明云裳只是伏在地上道,却并不再做其它的解释,天顺帝说的是对的,她在朝堂上的那些话,的确是在抛砖引玉,她如今虽然看似风光,手下却没有一个忠于自己的人,更没有一点自保的兵权,只要微微一起争斗,她必然是被最先对付的那个人。
天顺帝听她这样一说,倒觉得她是默认了,他以前封明云裳为相,不过是存了其它的心思,也盼着她能够为苍澜王朝做出一些贡献,必竟那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不可能是假。只是却还是有些怀疑,今日里在朝堂上听到明云裳的那些见解,心里倒是觉得极为好奇,此时听明云裳这番回答,便知道她还真有些本事,心里怕也是如明镜似的,一时间倒对她充满了期盼。
他当下冷笑道:“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你不敢,你看着倒是一个极为老实的人,不想却有一堆的心思。”
明云裳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定,知道他不会再与他计较了,当下轻声道:“微臣本来就是一个老实人。”
天顺帝闻言失笑道:“你倒是很会顺杆爬,起来吧!”
明云常缓缓起身,天顺帝却又道:“权利朕不是不可以给你,只是很多事情却需要靠你自己去争取,你若是有那个才华,朕必不会亏待于你。”
“微臣知道。”明云裳轻声道:“但是万事开头难。”
天顺帝看着她的目光转深,明云裳却已低下了头,天顺帝又问道:“你上次在殿试上说的事情可能付储行动?”
明云裳的头微微抬起来道:“事自是可以做的,但是得看皇上有多少的决心。”
天顺帝微愕,明云裳又道:“那事不但和皇上的决心有关,也和行那件事的大臣有关,若是皇上让微臣来实施那件事情,那么还不到时机。”
“哦?为何?”天顺帝看着明云裳道。
明云裳缓缓的道:“自开国至今,那些政策已深入朝堂的各个角落,蔽端百出,如果微臣没有料错的话,如今国库里怕是并不丰盈。江南的雪灾,皇上就算是想下诣赈灾,怕也是有所顾忌。”
天顺帝看着明云裳的目光更加深沉了些,明云裳只是淡淡一笑道:“这些只是微臣的猜测,若有错处,还请皇上责罚。”
“你从未入仕,只上了一天的朝,又如何知晓这些?”天顺帝问道。
如此一来,她猜的便是对的了,当下便道:“微臣这些年来一直细心观察朝下政,也曾效仿历史上的事情做出一些推断,所以便有了这些猜测。微臣在宜城时,见土地大多集中于富户之手,那些富户又大多和官府来往甚密,所在税银的征收也就变得相对困难。这一次进京赶考,见途中郡县的情况和宜城相差不多,所以就有了这样的猜测。”
天顺帝叹了一口气道:“朝中大臣,没有一人比你对这件事看的透彻。”
明云裳的身体微微弓着,知道此时不说话最好。
天顺帝在屋子时迈着方步走了一圈后又问道:“若是要实行你之前提出的变法,什么情况下才算是时机成熟?”
“若是让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去做,现在便是时机,只是那老臣须有坚定的心志,否则必难抵抗来自各言的压力。若是皇上觉得一定要由微臣去做,那么必定得等微臣根基稳固,为苍澜立下大功之后,否则微臣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明云裳缓缓的道。
天顺帝见她相貌厮文,满是书生的文弱之气,只是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却又透着几分坚定,这一番话更是说的稳稳妥妥,和寻常大臣只会恭维的气息完全不同。他再细细考量她说的话,更是觉得极为在理,朝中的事情,他早就觉得极为不妥,却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和事来改变,而此时她的出现,无异于是上天赐给他做这些事情的最佳人选。
他暗叹前朝传言果然可信,眼前的这个的弱质书生当真和寻常人完全不一样!
他又在屋子里迈了一圈后道:“这件事情朝中大臣怕是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人适合了,如今朕便等着你立下功绩来,等着你来做这件大事。”
明云裳等的便是这句话,当下忙跪下道:“多谢皇上信任!”
天顺帝淡淡一笑道:“你要的那些东西,朕自会找机会给你,你今日便先跪安吧!”
明云裳行了一个礼,这才依着规矩退了出去,她走出宫门的时候,早早便见到容景遇一袭白衣如雪的站在那里,她的眸光一冷,却笑嘻嘻的上前打招呼道:“容太傅,今日早朝的时候怎么不见你?”
“谨相难道不知满朝文武,唯有太傅可以不用上朝吗?”容景遇含着笑问道。
明云裳浅笑道:“我还当真不知道。”
容景遇微笑道:“也真是可惜了,今日没有看到谨相早朝时的风光。”
明云裳咧嘴一笑道:“无妨,来日方才,容太傅日后定有机会看到。”
容景遇也笑了笑道:“谨相倒是没有寻常文人的谦逊。”
“没有法子,容太傅已是谦逊的极致,我再怎以做,也做不到容太傅的低调,那么就只能高调的处理一应事情。”明云裳的眼睛里有了一抹寒霜。
容景遇看了她一眼后轻叹了一口气道:“谨相对遇似乎有些偏见,不如今日遇做东,请谨相喝一杯冰释前嫌如何?”
“容太傅的酒我可不敢喝!”明云裳微笑道:“谁知道会不会有毒?”
容景遇的嘴角微勾,明云裳却朝他走近一步,凑到他的耳畔道:“再说了,有些事情可不是一杯酒就能抹得去的,容太傅加上我身上的那些东西,我可是件件都记得清楚了。”
容景遇淡淡一笑,她却已转身道:“今日里我没空,改日定当请容太傅喝上一杯!”说罢,便由人扶着上了马车。
容景遇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光一片幽深,却并不说话。
明云裳坐上马车之后轻轻靠在软垫之上,也不再看容景遇一眼,她的十指轻轻扣在一起,眸子里有了一抹幽思,斜眼间却在垫子下看到一张纸条,她摊开来一看,却见上面赫然写着“文候祠”。
只有极为简单的三个字,字,写的极为潇洒,她的嘴微微一嘟,鼻子里隐隐能闻到淡淡的迷迭香的香味,纵然从未见过他的笔迹,她也知道这字是他写的。
她心里暗暗着恼,细细算来已有近半月未见他了,他倒是淡定的很。
她轻声吩咐车夫:“去文候祠。”
车夫愣了一下,莫扬在旁道:“谨相身子还未大好,今日已操劳半日,不如先回府休息。”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明云裳不冷不热的道:“文候是天下文人之表率,我为官第一日,自也应该去拜拜。”
莫扬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再拦,只是如今凶手未归案,她的处境还算是极为危险的,当下便吩咐其它的侍卫打起精神来应对。
文候祠就在京城的东面,占地面积不算极大,约三亩地左右,里面种满了柏树,里面供奉的是前周时期一代名相铭机的牌位,曾有人说要将安子迁的牌位迁于文候祠中,只是他和楚晶蓝早已做了闲云野鹤,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的后人都不问世事,后来这事便做罢,这文候祠里供奉的铭机在安子迁之前也算是个赫赫有名人物,先中状元,后以文人之身领兵打仗,极具机谋决断,只是他纵然有不世之才,却并未完全平定国土便因操劳过度而亡。
明云裳对于文候铭机的事情也早有所闻,却觉得这个铭机像极了中国历史上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于是当庙祝听说她来了,请她题字时,她毫不客气的写下“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这一句诗再没有她在赏菊宴上所写的那股温雅之气,字里行间有些挽惜,却又还有几分霸气,庙祝得了她的这一句诗,当即便命人裱了起来,她对那些事情也不以为意,自己独自去了后间文候像前,莫扬要跟来,她轻声道:“解语跟着我便好,你们在外守着就是,你们这样时刻跟着,知情的知道你们对我忠心耿耿,不知情的还以为朝堂乱成什么样子了,我需要这样的保护。”
莫扬闻言,只得在外间守着。
明云裳心里却有一些不屑,容景遇的手段她也算是知晓了,在皇宫里那一次刺杀都杀不了她,那么往后是不会再用派人来刺杀她了,而是会用一些见不得的手段来除掉她,比如说揭穿她的身份,对于这些,她早有所备,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没有命秦解语把庙门关上,而是有些好奇郁梦离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见她,这地方不大,想要藏个人极难,而她的身边跟了一堆的高手,他想要混进来怕也不易。
她抬头见文候的雕像甚是儒雅,台前放着一些贡果,贡果的下方竟放着一根碧绿的簪子,她见那簪子的样式有些熟悉,当下便去拿玉簪,只是玉簪才一拿起,她原本踩的稳稳妥妥的地竟突然冒出一个大洞来,她一时间措不及防,直直的便掉了下去。
在她的身体才一掉下去,那个口子竟好好的合在了起,这个过程不到两秒钟,纵是秦解语一直站在距她只有不到六尺的距离也来不及拉她。
明云裳掉下去的那一刻,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郁梦离前世一定是只老鼠,光做这些打地洞钻地洞的事情,真真是没有新意。
她才一落地,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迷迭香的香味再次传来,她知道是他,由得他抱住,也不说话,他却轻笑了一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便带着她走出了地道,这条地道并不长,就在文候像后的另一间屋子里。
他极快的将一件女装套在了她的身上,再将她的墨发一散然后伸手一挽便是一个极漂亮的发髻,然后再将取过一根发簪别在了她的头上,紧接着他的手里也不知涂了什么,往她的脸上一抹,人皮面具揭下,她的真面目便露了出来。
从始自终明云裳都没有说话,郁梦离只是浅浅一笑,一番装扮好之后便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间。
她抬眸看着郁梦离,却见他的脸一片陌生,穿了一件儒服,只是一个极为寻常的书生打扮。
屋外因为明云裳的失踪而闹成了一团,那些侍卫全奔进了那间屋子,郁梦离拉着她的手从莫扬的身边走了过去,也没有人认出她来。
两人大大方方的出了文候祠,然后再大摇大摆的坐上郁梦离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等到两人走出去之后,明云裳的人才来得及将整个祠堂戒严围了起来。
明云裳看到这种情况心里想笑,看着郁梦离道:“你倒是极有法子,这事做起来当真刺激的很。”
郁梦离叹了口气道:“想见你一面着实太难,唯有兵行险着。”
明云裳轻笑道:“你这种兵行险着,倒是让我开了眼界,牡丹姐姐行事果然不同凡响!”
郁梦离闻言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今日脸上并没有以前涂的姜黄,也没有画低眉毛,笑的纯真可爱,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哪及得上你一块石头压住一切。”
明云裳笑了笑,他却已握住她的手道:“还生气吗?”
“不生气。”明云裳微笑着道:“牡丹姐姐有着堪比世子之才,我又哪里敢生你的气。”
“那日你提出那个荒诞要求的时候,我心里也有些着恼,回去之后微微一想,才知你不过是试探而已,我自认精明,却还是上了你的当。”郁梦离叹了一口气道。
明云裳的眸子微微一抬,轻轻的扫了他一眼,他却又笑道:“关心则乱,这句话我如今倒是明白了。”
明云裳笑道:“关心则乱这个词能用在这个地方吗?”
“当然可以。”郁梦离轻声道:“因为我的心里对你关心的很,对你的事情早已失去了我原本该有的判断。”说罢,他又看了她一眼,他此时的样子只是平常无奇的容貌,只是那周身的气质依旧在,顾盼间自有一分风情。
明云裳的嘴角微勾,双眸直勾勾的看着他道:“其实我很好奇,你迟些怎么把我送回去。”
“这个你迟些自会知道,包管天衣无缝。”郁梦离微笑道。
明云裳眨了眨眼道:“你怎么能如此笃定我一定就能认得出你来,你就不怕我出声示警吗?”
“我曾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出你来,所以我也相信不管我变成样子,你也认得出我来。”郁梦离看着她道。
“你倒是极有信心。”明云裳淡淡的道。
“我是对你有信心。”郁梦离轻声道:“我觉得你在某种程度在和我是同一种人,对身边的事情想来也是无比敏感,有些事情怕是再也瞒不过你。”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明云裳睁大一双眼睛问道。
郁梦离笑了笑道:“嗯,是有事瞒着你。”
明云裳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却只是浅浅一笑后问道:“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
明云裳轻轻撇了撇嘴道:“你若真想告诉我自不需要我问,若要我问必是觉得那事不告诉我比较妥当,就好像那日我问你的真名是什么你不回答一样。”
郁梦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事也许我也不该太执着,我们就顺其自然吧。”
“怎样顺其自然?”明云裳看着他问道。
郁梦离悠悠的道:“就是我努力做我该做的事情,你也努力做你该做的事情,我努力向你靠近,你也努力向我靠近,若是哪一日真能靠在一起,那么我们便能顺其自然的在一起,而若是不管我们如何努力,之间总是有那段距离,那么许是你我今生无缘,唯有再等来生。”
这是明云裳听过的最为荒诞的告白方式,她撇了撇嘴刚想反驳,只是细细一想两人的处境,如今当真是隔了千万里,若是此时免力在一起,日后少不得会引来无数祸事,如今两人的心里若是真有彼此,也唯有替彼此分担,努力向对方靠近,努力扫除身边的障碍,否则终是难以在一起。
她原本想着今日要不要将他的身份揭开,如今看来一切似乎都不太重要了,心若相通,不管那人是何面目是何身份,也终是温情暖暖,那层隔在两人身外的薄纱,已经不太重要了。
她淡淡的道:“你这番话里当真是含了极重的禅机,可惜的是我并不学佛,也没有心思去悟你那些道理,我只知道事情是用来做的,不是用来说的。”
郁梦离也笑了笑,却并不说话解释,如今两人都算处于险境,承诺当真是无用的东西,两颗心想要靠近,自有两颗心靠近的法子。
明云裳见他不语便又问道:“姐姐费了那么大的劲把我弄说出来,想来不是跟我说闲话的吧?”
“你错了,我找你出来的确就是和你说闲话的。”郁梦离微笑道。
明云裳微微皱眉,郁梦离又轻声道:“不过也的确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明云裳的眼里满是询问,郁梦离的嘴角微扬道:“当然是一个好地方,就是不知道你是否会喜欢了。”
明云裳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郁梦离却已笑出了声,却并不多做解释,只摧着车夫将马车驾的更快一些。
如此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在一座山前停了下来,明云裳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再从怀里掏出另一张人皮面具给她戴上,然后将她身上的女装脱下,给了她另一套男装,她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只得由得他去摆弄,很快一切都准备好了,她又成了一个面目普通的少年。
郁梦离先跳下了马车,明云裳下车一看才发现马车虽然兜了很长时间,可是却还在京城中,她也认得那山她曾来过,就是鼎鼎有名的琼华山,山上就是明洲学院。
她朝郁梦离投来一记询问的目光,郁梦离只是浅浅一笑,笑着道:“付兄这边请!”
明云裳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当下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勾,郁梦离却以伸手指着一条弯曲的小道,示意她前行。
明云裳瞟了他一眼,当下便大步朝前走去,两人很快就走到上琼华山上下山最快的地方,那里此时正放了一个吊篮在那里,她看了郁梦离一眼,郁梦离示意她上去。
她掀了掀眉毛便坐了上去,郁梦离也跟着她坐了上去。
吊篮是用一根绳子系着往上拉,几乎是两人刚刚一坐稳,吊篮便往上升,那绳子虽然很粗,但是看起来却很旧,她总担心那绳子会承不住两人的重量然后从半空中坠下去。
郁梦离看到她的表情后笑道:“以前我的老师曾说过,身处险境中的人总是习惯于担心身边的各种危险,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不放心。”
明云裳听到他这句话倒觉得他这句话和二十一世纪的心理学有几分接近,而她的担心之源却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她掀了掀眉毛不说话。
郁梦离却又道:“处于险境中最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冷静,这一点我知道你以前就做的很好,可是显然还是不太够的,你除了要学会冷静之外,你还得细心的观察身边的事情,还要懂得欣赏逆境中的风景,若是总把自己逼的太紧,再结实的绳子也会断。”
明云裳闻言微怔,郁梦离伸手指着吊篮下的风景道:“你看,如今的京城里是何等宁静大气而又庄严,在这里是看不到皇宫,却能看到城中百姓幸福安宁的生活,这里如今纵是白雪铠铠,但是却又素静优雅。”
明云裳循着他的手指往下望去,除了看到因为严寒而一片雪白的屋顶,以及寒霜裹树冷冽,路上罕见的几个行人之外,再没有多余的景象,那片素白是很素静,但是和优雅似乎没有关系,那冷冽确寒气只让她觉得苦寒之气却没有让她看到半点城中百姓的幸福安宁。
郁梦离见她不说话,再看到她的表情时却已大致明白了她的想法,当即微笑道:“我以前看到的也和你看到的差不多,直到有天,我被大哥在大雪纷飞的冬天吊在这里三天三夜之后我才能看到那些我不曾看到的东西,相对于普通人家一砖一瓦所累砌的幸福,我只有羡慕。”
明云裳愣了一下,他叙事的方式素来有些特别,此时听到他这一番说法更是觉得有些奇怪,她轻声问道:“你大哥为何要那样对你?京城不比宜城,这里风又大,三天三夜你如何捱过去的?”
“大娘说我娘是妖狐转身,我是狐妖之子,纵是男身却比女子还妖媚,留在世上只是祸害,要想办法除去,大哥长我五岁,听了大娘的话之后将我骗到了这里,当时已经放假,这里根本就没有其它的人,吊篮吊在半空中任谁也无法发现,等到学堂开学之后,我只怕早已冻成了冰。我娘性子一向懦弱,为了我却变得无比勇敢,那一日她为了救我,半夜独自爬上了崖顶,要将我吊上去,却被大娘发现了,把她暴打了一顿,娘知道一人救我无望,便抱着一堆柴火跳下了山崖。因为那一把火,惊动了附近的居民,当时学院里的院长刚好在附近和友人喝酒,听说有人抱火跳崖,觉得太过蹊跷,这才赶来将吊篮拉了上去,救了我一命。也是在那上面看了三日的风景,我才发现这崖下的风景永远比崖上的风景好看。”郁梦离淡淡的道。
明云裳愣了一下后怒道:“那女人也太恶毒了吧!”
“我以前也为是她太过恶毒,不过日子久了,我才知道真正恶毒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我的父亲。”郁梦离的眸光一片清冷的道:“他可以看着他的女人跳崖,最可笑的是,他还曾对我娘说过他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是她。他可以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崖边冻死,却也曾当着我的面说我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这一次明云裳是真的被恶心到了,她忍不住怒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渣?”
郁梦离却依旧淡然道:“他算不上是人渣,因为他连人都不配做,又如何能成人渣?”
明云裳微微一怔,他的语气实在是太淡,她知道那是一种极度失望到绝望之后的一种淡然,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凄然,她实在是不知道他曾受过这样的苦,当下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郁梦离却又缓缓的道:“而这一件事情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苦难却在后头,我有时候也曾想过,那一次我怎么就没有被冻死?若是死了当不用再受那些苦,我以前是一直没有弄明白是为什么,自从和你相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当日苟活了下来,就是为了等你。”
他这句话若是从其它男子的嘴里说出来,明云裳一定会觉得很假,很肉麻,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却觉得里面暗藏了太多的情绪,也许还有一分矫情,可是却又真真切切的打动了她的心,她觉得他的那些话全部都是真的。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当下便问道:“当年你多大?”
“六岁。”郁梦离淡淡的道。
明云裳怒道:“他们怎么可以对这样一个小孩子下那样的毒手?”
“为了地位和权利,他们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郁梦离笑着问道。
明云裳的眸子一眯后道:“别让我见到那些人渣,否则我一定要把他们剁了喂狗!”
她这样的话若是从其它的女子嘴里说出来,不是嫌太过狠毒就是太过无情,可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郁梦离却觉得很温暖,他轻笑道:“他们的肉狗都不吃的。”
“你怎么知道?”明云裳反问道。
郁梦离淡淡的道:“因为我已经试过了。”
这一次轮到明云裳有些无语了,郁构离却又笑了笑道:“怎么呢?觉得我太狠了吗?”
明云裳摇了摇头后道:“我只是在想你是用什么法子将他们打倒的,日后对付容景遇的时候,我也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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