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考卷的优劣很快就被评定了出来,今年共取了一百二十八名进士,前三甲的考卷则放进了龙殿之中,天顺帝伸手打开那几份考卷,细细看了一番后心里一阵欣喜,他早前就听到大学士徐之畔说今年考生的水平整体极高,这前三甲更是不同凡响,他此番一看觉得果真如此,那些题目答的都极和当时的时事,都是极有见解之人。
只是三张考卷各有千秋,他一时间也难以取舍,正在此是,张公公走进来道:“皇上,万贵妃在殿前候着。”
“传!”天顺帝威严的道,嘴角却微微上扬,这个万贵妃是今年才进宫的,她极为聪明,不妒不争宠,平日里为人极为温和,而且有一颗极为细致的心思,虽不是学富五车之人,却也颇有些见解,于诗词歌赋上颇有些造诣,却并不参与政事。此时他心中难以决断,万贵妃来的当真是极是时候。
张公公退了下去,很快就带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的姿色在后宫之中不算拔尖,却别有一番特殊味道,乖巧灵动又不失温顺,极合他的心意。
万贵妃进来之后便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她今日着了一件粉色的宫装,头上只插了一只蝴蝶垂东珠的步摇,额间有一颗红色的痣,为她平添了三分娇媚。
天顺帝看到她行大礼心里更为高兴,他就是喜欢她不躁不急的性子,宫里的妃子很多在得到宠爱之后就很会忘乎所以。
他含着笑道:“快起身吧,那些虚礼日后就免了。”
万贵妃微微一笑应了一声,便缓缓的走到了皇帝的身侧,然后浅笑道:“圣上这么晚还在看折子吗?”
“这是今年前三甲的卷子,朕瞧着都不错,有些决断不下,不如你帮朕来决断一二。”天顺帝缓缓的道。
万贵妃轻声道:“后宫不得干政,这算是政事了,臣妾可不敢给圣上拿主意。”
天顺帝笑道:“朕说这不是政事,只是和你一起赏识考卷罢了,且看看谁的文采更为出众。”
万贵妃抿唇浅笑,这才将考卷取来细细看了看,看完之后她看着皇帝道:“恭喜皇上喜得肱股之臣,依臣妾看,这三位的卷子都做的极好,而且文采那都是极佳的。”
“硬要分出好坏来呢?”天顺帝问道。
万贵妃微嗔道:“皇上都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臣妾又哪里能拿得出主意来,只是瞧着这张试卷上的字较其它两份更加好一些,用词也更恭谨些,想来是个细心谨慎之人。”
天顺帝细细一看,还真如万贵妃所言,当下微笑道:“爱妃也是个细心之人,而朕也最是喜欢思虑周全的臣子。”当下取过朱笔,在试卷上题了“状元”两字。
万贵妃微惊道:“圣上,这只是臣妾的妄言,若是因此定了状元,要是传出去,臣妾少不得被御史说成是妖妃乱政了!”
天顺帝笑道:“你啊,做事就是太过谨慎了,这里只有你和朕两人,不会有人知晓,再说了,这也是朕的意思,和你可没有干系!”
万贵妃这才起身谢恩,她斜眼看了试卷上的署名:宜城考生谨夜风,她微低的眼里满是高深莫测,皇帝的眼里却满是欣慰,这一次的事情也是一场试探,他虽然喜欢万贵妃却因为在极们之上对任何人都存了三分疑心,这三张试卷中有一人是万贵妃家中远亲,她却并没有为那人说话,只是实事求是说出她的观点,而谨夜风和万贵妃更没有半点干系,这样没有半点私心的妃子当真是难得。
三日之后,便是放榜之期,谨夜风早早就带着明云裳和秦解语去了放榜的地方,只是他们早,还有人更早,三人到达时,那里已被围的人山人海。
对明云裳而言,这一场事只是谨夜风的事情,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没有放在心上,早上跟来的时也是一边打呵欠一边慢慢走,倒把谨夜风急的不轻。只是看到那些疯狂而又焦急的考生时,她隐隐有一种多年前高考放榜前的焦燥。
辰时未,发放皇榜的太监便带着小太监将前去张榜,张榜前,依着苍澜王朝的惯例,要先将榜单唱一遍,当太监尖细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的时候,聚集了数百人的广场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当太监念到名字的考生时,欢喜的声音例在场上炸了开来,没有念到名字的则个个绷紧了神经。
明云裳并未将所有的一切都押在谨夜风的身上,更存了几分看谨夜风笑话的心思,此时看到场上所有人的紧绷的神经,终究是觉得他们的表情太过可笑。
谨夜风站在她的身边,耳朵早就竖了起来,一颗心狂乱的跳着,很快太监就将今年新科高中的进士的名单念了出来,只余前三甲未读,谨夜风的心里则更加的焦躁了,大冷的天,他的额前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秦解语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依旧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一个硬如石头的大饼。明云裳最初以为他是真的节约所以才舍不得丢掉那已经发硬的大饼,一番相处下来之后,她才知道这个男子根要就是一个大饼狂,最爱吃硬如石头的大饼,他通常会到大街上一口气买上十几个大饼,都不是当时就吃,而是等到硬如石头一样才开始吃。
明云裳对他的这个习惯表示万分无语,见他平日里除了吃大饼之外很少吃其它的食物,她都有些担心他会因此营养不良,哪天饥饿而死。
只是秦解语虽然精瘦无比,身体却是极好,两人在一起近大半月了,天天见他那样吃,也没见他哪里有什么不适,到现在为止,明云裳基本上认为秦解语的胃就是铁铸的,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大饼干。
一想到这里,她自己忍不住失笑,她一笑,四周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那些眼神里有太多的怒气,这么紧张的时候,一个小书僮发笑,实在是太不应景了。
明云裳对那些愤怒的眼光视而不见,正在此时,场上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状元,宜城谨夜风!”
这一句话顿进把谨夜风给弄的有些痴了,原本只余最后一个名字,他以为这一科他是无望了,没料到竟得朱笔钦点成了状元,这是所有书生最大的荣耀,他也成了苍澜王朝开国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之人!
而明云裳原本有些不合时宜的笑,此时却已变得再合适不过。她自己也愣在了那里,不是吧!谨夜风还真中状元了?靠之,这还真不知是狗血还是其它的什么,就他那品性还能中状元,老天爷真不开眼!只是一个念头冒进她的脑海,她的嘴角边却又有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这样也好,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谨夜风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之后,终于扭过头看着明云裳道:“我中状元呢?”他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以前的冷静淡然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明云裳看到他那张因为欣喜过度而有些扭曲的脸,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暗想这小子也太不淡定了些,不就是中了个状元嘛,用得着如此的发疯吗?她真有些担心谨夜风会像范进中举之后就疯掉,当下毫不客气的狠狠的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然后高声道:“恭喜表哥高中状元!”
那剧痛让谨夜风跳了跳,却也让他清醒了几分,然后有些欣喜的一把将她抱起来道:“我真的中了状元了!真好!”
他那一抱让明云裳有些不在状态,你高中就高中了吧,抱谁不好偏偏抱我!她有股想骂人的冲动,只是场上所有的目光都在看着两人,她只是一个书僮,捏了主人的鼻子原是不该,此时再打新科状元就不妥了,于是只能忍着谨夜风的发疯。
四周看着谨夜风的眼神里大多是嫉妒,也不乏羡慕之色,这本是书生读书的最高成就,谨夜风又是白衣出身,能有这样的成就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
秦解语看到谨夜风抱着明云裳,脸色微微变了变,当下伸手一拉便将明云裳从谨夜风的怀里拉了下来,他见谨夜风看他,当下淡定无比的道:“公共场合。”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失态了,谨夜风呆了呆,明云裳被秦解语拉下来松了一口气,听到他那句话时愣了一下,暗想这个呆子何时还有这样的觉悟了,猛然想起她曾数次在秦解语说公共场合不能拉拉扯扯,不想这呆子竟记住了,只是如此一来又引得四周关注的目光,她当即微笑道:“状元郎,你还没有去谢那个唱榜的公公了!”
谨夜风这才回过神来,忙走到那公公的面前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才取过一锭约有十两的银子谢过那位公公,公公推辞一番后终是收下。
明云裳见谨夜风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恢复了理智,所有的话都说的极为得体,便明白谨夜风并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日后到了官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这种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得防着他,更得留一手。
一行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客栈里早就围满了各种前来祝贺的人,那些人都带了不薄的礼物前来探望,如今的谨夜风,可谓是凭借一已之力已跃进了龙门。
素来新科的状元都会受到各方的关注,在苍澜王朝高中的状元,大多在官场上有大的作为,几乎每个首辅都是状元出身,其它的朝中重臣,也大多是前三甲之身。
众所周知天顺帝极为爱才,每次的前三甲都是他钦点出来,所以更容易得到他的重用。在皇权至上的朝代,能在皇帝的面前说上话的人想要不飞黄腾达都难。而今年的恩科中,谨夜风绝对是个特例,传闻天顺帝因为前三甲水平而犯愁,却夜间得风吹御花园之梦,次日问及星像司,司官回答是大吉之兆,天顺帝忆及前三甲之名,见谨夜风不但风采出众,用字谨慎,字写的极好,名字里还有一个风字,这才钦点为状元。
因着这个传闻,坊间里那些拍马迎合之人就说谨夜风是老爷赐给皇上的人才!
因着这个说法,谨夜风比之以往的那些的状元更具传奇之色。
明云裳对于这些说法,只觉得是放屁,皇帝随便胡说几句,这下面的人便当是刮了一阵黄金风,吹的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谨夜风对于那样的说法倒也还算淡定,他自从在放榜时失态之后就回归到了谦谦君子的形态,明云裳看到了他之前的模样,就觉得他也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小人,明明是得意不已,却还要故做淡漠,和容景遇有得一拼。
她这厢才想到容景遇的名字,和谨夜风一起回房时,才一打开门,却看到了一袭白衣如雪的容景遇坐在那里喝茶,她身边的谨夜风一看到容景遇顿时呆了一下,身体也一僵,明云裳看到了他的变化,暗自留心,却并不做声。
容景遇微笑着道:“恭喜谨兄高中状元!”
他笑的温和,气质也极为儒雅,明云裳却像看到了毒蛇吐信,尼玛这浑蛋真像附骨之蛆,她到哪里都能遇到。
谨夜风还了一个礼道:“容兄何时到的京城?”
容景遇微笑道:“今日才到,不过到的早不如到的巧,今日里才到京城,就听到了谨兄的喜讯,实在是可喜可贺,谨总如今已是整个宜城学子的典范,当真让遇刮目相看。”
谨夜风的脸色却已有些难看,只淡淡的道:“谨某之才,又如何能与容兄相比,容兄若从仕,这条路上当没有谨某之路。”
“谨兄不必过谦。”容景遇缓缓起身走到谨夜风的身边道:“我承认有些事情或许要强过谨兄,但是读书之道我却不如谨兄。只是谨兄如今高中,不知是否还记得到当年与我在宜城的约定?”
谨夜风的眼睛不自觉的瞟了明云裳一眼后终是缓缓的道:“自是记得。”
容景遇见谨夜风看了明云裳一眼,他也看了过去,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少年,那双眼睛朦朦似有几分熟悉之感,他忍不住看看了她一眼,却又觉得全然陌生,当下便含笑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谨夜风听他问起明云裳,心里不由得有几分紧张,却也强自镇定道:“这是我的书僮季常,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弟,母亲见他可怜,便让我带在身边。”
明云裳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暗骂他太过蠢钝,容景遇的心里是长毛的,难保不会想多,而她在容景遇的面前又有易容的前科,当下便问道:“表哥,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吗?怎么说话这么没礼貌,你如今已经是状元身,他不过是一介白衣而已。”
她的声音让容景遇听着极为陌生,眼里有一分攀高踩低之色,容景遇原本对她存有三分疑心,她一说话他倒放了心,不过是村中愚人而已,也懒得和她计较。
谨夜风也是聪明人,当下便斥道:“季常表弟,不得无礼,这位容公子在宜城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我纵然是中了状元,怕也还是难入他的眼,你可不能失了礼!”
明云裳适时的扁了扁嘴,眼里有一抹不屑,容景遇笑了笑,看到一旁身着红衣的秦解语眸子微眯,谨夜风便道:“容兄今日来寻我当不是仅仅只是为了祝贺我吧?”
容景遇将目光从秦解语的身上抽回,淡淡的道:“在京城之中,你我的朋友都不算多,往后要多多走动才是。”
谨夜风扬眉点头,容景遇又道:“我听闻新科前三甲还有一场殿试,那一场比试要胜出才能成为皇上心目中真正的状元,谨兄向来聪慧,想来也不是难事。”
他说的轻巧,谨夜风的脸色已有几分难看,容景遇笑了笑走到秦解语的面前伸手拍了白他的肩道:“谨兄的这个侍从好神气!”
明云裳知道容景遇的那双手是用了些力道的,此时只要秦解语稍示反抗,容景遇便会立马起疑,而他若是能扛得过那一拍,容景遇怕是立马能联系上那晚上救她的红衣少年了,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秦解语在他拍过来的那一刻立马坐在了地上,谨夜风心里也急,当下忙问道:“你怎么呢?”
容景遇的眸光微深,将秦解语扶起来道:“只是一个玩笑而已,没伤着你吧?”
秦解语双眼一红后痛呼:“好痛!”
他这一哭明云裳愣了一下,没料到那个如同木头一般的少年还有这样的表情。
容景遇的眼里划过一抹失望,当下不再理秦解语,又扭过头看着谨夜风道:“遇盼着谨兄在殿试里胜出。”
谨夜风咬送着牙道:“让容兄费心了。”
容景遇淡笑道:“哪里的话,这事我就算是想帮谨兄也帮不了忙,不过如果谨兄记得我们在宜城的约定,到时候我少不得会为谨兄打点一二。”
“多谢容兄。”谨夜风低着头道。
容景遇笑了笑便大步走了出去,出门前却不再看众人一眼。
明云裳听到容景遇和谨夜风的对话,心里知道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只怕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约定,她想起她穿越过来那天发生的事情心里恨的牙痒痒。
她一边将秦解语扶起来,一边微笑着道:“状元郎和容二公子的关系可当真不一般啊!”
容景遇只是试探,用的力量并不大,所以秦解语并没有受伤,只是少年的眼里却窜出火苗。
谨夜风的脸上再也没有初中状元时的得意,整张脸上一片灰败,他叹了口气道:“这人就和毒蛇一般,我原本以为到了京城中了状元便再也不用受他的钳制,没料到他竟如此阴魂不散,我才中状元他便来寻我,又哪里是今日到京城来探望我,摆明了就是威胁我!”
明云裳的眼睛眨了眨后道:“威胁?难不成你有把柄捏在他的手上?”
谨夜风看了她一眼不语,她便知道她猜中了,当下冷笑一声后道:“不要告诉我当日里将我送给容景遇也只是因为他的威胁!”
谨夜风的嘴巴微张,眼里满是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
明云裳闻言心底的寒意更浓,却微笑道:“自然是猜的,只是如今我倒有些要感谢容二公子了,若不是他,我怕是到如今也不知道谨少爷的为人!还巴巴的做着一些不着边际的美梦!”
谨夜风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当下脸色微红道:“云裳,那件事情是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我何曾想伤害于你,只是那些事情终是由不得我……”
他后面还有一些托词,却被明云裳一记凌厉的眼神给杀的尽数吞进了腹中,他轻叹一口气道:“是,终是我负了你,如今有这样的报应原是活该!”
明云裳冷笑道:“哪里来的报应?你如今可是状元郎,很快就要位及人臣,再假以时日,怕是要笑傲整个京城。”
“我哪来那样的本事。”谨夜风叹了一口气道:“容景遇方才过来就是告诉我,我能高中状元是他一手安排的,我若是他的人,他自当鼎力相助我在大殿之上得到皇上的赏识,若是不听他的话,他怕是会将我属于我的一切尽数夺去。”
明云裳的眼里满是不解的道:“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商户之子,又哪来这要的本事,你莫被那只狐狸给诓了!”
谨夜风看着她道:“商户之子?云裳,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他只是商户之子吗?”
明云裳自然知道容景遇不会中是商户之子的身份,也知道他和兰陵王府的六子郁梦心有所勾结,只是看到他那一日刺杀战天南的本事,终是觉得只靠这两重身份,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样大规模的刺杀。而对于容景遇的身份她一直有极多的猜想,却又毫无头绪。
她有些好笑的看着谨夜风道:“不是商户之子难得还能是龙子吗?瞧他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真当自己是真命天子吗?你瞧你现在那副熊样,难不成是杀了人被他撞见了,便畏他如虎吗?”
谨夜风闻言脸色一片刷白,明云裳原本只是想恶心恶心他,在看到他的脸色之后,她就知道她的胡言乱语,很不幸的言中了某些事情,她把她的那些胡言乱语贴在现实面前一比对,非常悲摧的发现那种可能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谨夜风,他叹了口气道:“他是不是龙子我不知道,只是知道他的身份远不如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在宜城的时候,我曾见到一个京城来的公公到容府去寻他,当时我偷偷的听到一些话,听那公公的语气,他像是先帝游江南时和容府的二小姐所生之子,只是其中的细节,我并不知晓。而你也算是猜对了,我曾经意外失手杀了一人,正巧被他撞见。”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有些不太自然,这事他本不愿说,若不是被明云裳逼得狠了,怕也说不出口。
明云裳的眼里有了一分明了,却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容景遇攻于心计,心肠又极为狠毒,那场太监是不是计中计不得而知,而她的前身和谨夜风情深意重,容景遇又因为某种原因想要娶她,难保不是一场恶毒的逼离计。只是她觉得谨夜风也不是什么好鸟,她的那些想法自也不会告诉谨夜风。
她淡淡的道:“原来如此。”
谨夜风听她的口气知道她并不信他的话,而他的心里却又满是苦意,他轻声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若不是被逼到一定的份上,我又岂会做下那样的事情,你如今这副模样,想来也是恨我入骨,你和世子成婚,我们之间想来是一错过这一生一世便难在一起了。”
明云裳听他说的惆怅心里不知怎的也有一股酸意,那抹情绪让她的心里平添一抹暴躁,她当下冷哼了一声。
谨夜风又道:“我知道你此番找上我本是另有所图,怕也是为了世子而来,只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这个状元郎根本就是受制于人,而这一次的殿试,依着容景遇的性子必然是会给我一个警告,往后的前程只怕也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么顺利。”
明云裳觉得他很可恶,但是比起容景遇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当下便道:“能有多大的事情?这种事情终是把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他根本就是条恶狼,根本就不会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你妥协一次,他便会让你妥协无数次,你这一辈子也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知道。”谨夜风无可奈何的道:“可是我如今也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状况。”
明云裳的眼睛深了些道:“殿试的时候可以将书僮带进去吗?”
“大殿之上不能。”谨夜风答道:“不过传诏之人身边的贴身侍童却是可以进宫的,殿试完的赏宴依着往年的例子是可以在旁随侍的。”
明云裳轻叹一口气,谨夜风的眸光一深,似想起了什么,当下又道:“如果殿试失败,还有一个挽回的机会。”
明云裳看着他,他轻轻的道:“传闻自前朝开始,前朝开国首辅安子迁曾留下三道试题,能答对者就能成为国士,只是自前朝至今朝数百年来,从来就没有人答对过。”
明云裳微皱着眉道:“安子迁有这么牛吗?出个题目几百年来都没有人答对过?”她来这个朝代之后看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史书,知道一些关于安子迁的事情,史说上说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治世之臣,他有着滔天的本事,是文武全才,只做了五年的首辅,便将一个动乱的国家治理的服服帖帖,他的功绩和光茫甚至还盖过了当时的皇帝。他自己不但极有本事,还娶了一个极为牛叉的妻子楚氏晶蓝,传闻那个女子也是聪慧无双,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见识。
谨夜风有些生气的看着她道:“我可以侮辱我,但是你不能置疑安子迁的能力,这几百年来,还没有一人的才华能出其右。”
明云裳摸了摸鼻子,明白已死了几百年的安子迁在后世还有这样疯狂的拥戴着,当下不再说话。
她虽然并不喜欢谨夜风,却也知道如今只有帮且谨夜风坐稳状元郎的位置,她往后要做什么事情才会顺利,就算原本她对她的计划还有一点动摇,在遇到容景遇之后便更加坚定了,她这段日子被容景遇欺负的那么惨,总该寻些机会好好的治治他!
容景遇离开客栈之后,坐在软轿之中,心思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他十指相扣,又不时的分开,似在想什么事情。
如今京城里的局势,已远远比他想像中的要复杂的多,战天南在昨日里已简装回到了万户候府,两人的梁子早已结下,如今已是水火难容。昨日里战天南一回到京城,就便装去了一趟兰陵王府,为什么而去,他也能隐隐猜到一些。
他正在沉思之际,软轿却停了下来,他正欲掀帘,车帘却被人掀了起来,他抬眸一看便看到了狄英的脸,狄英看着他道:“容二少爷,六公子有请。”
容景遇掩住心里的不喜,淡然道:“劳烦带路。”
狄英轻轻点头,便带着他走进了一旁的偏巷之中,容景遇跟着狄英走了几分偏巷之后,终是在一间普通的民宅前停了下来,狄英轻扣了三下门环,门被打开,一个青衣侍从看清二人之后便将二人请了进去。
巷子虽偏,屋里却极为宽敝,竟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狄英带着容景遇穿过一个回廊,走进了第二重院子,便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束着金环的男子站在一块写着“朝花夕拾”的牌匾之下。
狄英恭敬的道:“六公子,容二少爷请来了。”
容景遇微微屈身行礼,那男子却是连头都没有回。
狄英看了容景遇一眼,却见他眉眼淡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郁梦心的手轻轻摆了摆,狄英会意,轻轻施了一个礼便退了下去。
郁梦心犹自望着那块牌匾不出声,他不说话容景遇也不说话,却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块匾,匾里四个字却有些特别,朝夕二字写的极为雄健,笔锋处的杀伐之意极浓,花和拾却写的极为秀气,透着淡淡的温柔之色。
这四个字,明显是两个人的手笔,而且是一男一女。
匾上的字已有些陈旧,四周的木头已见风雨之色,容景遇见过兰陵王的手书,认得那苍劲有力的字是兰陵王的,而那秀气的女体字却并不认识,而他见郁梦心的神色,却终是明白那只怕是郁梦心生母所书。
他心中明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陪郁梦心站在那里。
两人站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郁梦心终是问道:“可看出来什么来呢?”
“看得出王爷与夫人伉俪情深。”容景遇缓缓的道:“传闻夫人美貌举世无双,而且极为聪慧,纵然王爷因为夫人的身份特别未能迎娶夫人进王府,可是因为这一番亏欠却对六公子宠爱有加。”
郁梦心回过头来看了容景遇一眼,他和郁梦离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因为不是一母所生,长的几乎完全不一样,只是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男生女相,只是郁梦离美的似妖似狐,不似人间的人,而郁梦心美则美矣,却还透着一丝粗犷之气,就是因为他这一会粗犷让他和郁梦离的人生完全不同。
两人的生母都是人间的尤物,两人都像生母多过于像兰陵王,而两人的模样每次让兰陵王见到时都会有不同的感触。
容景遇对于王府的那些事情知道的远比寻常人多的多,只是郁梦离由于身子不适,一向深居简出,再有那不祥的传言,他也是直到郁梦离到达宜城时才寻了那个机会见了郁梦离一面,只一面,他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郁梦心冷冷一笑道:“伉俪情深!”
容景遇不知他今日的真正目的,只是站在那里并不多话。
郁梦心又道:“再长久的感情也敌不岁月的摧残,阿遇难道还参不透吗?”
容景遇没料到他会将话锋转到他的身上,当下微怔,却缓缓的道:“若是参不透,就不会再动娶妻之念。”
郁梦心的眸光骤然转深,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容景遇,然后轻笑道:“如此说来,阿遇对我那个黄脸嫂子动了真情?”
容景遇缓缓的道:“我想娶的人可不是她。”
“没有差别。”郁梦心冷笑道:“不过只是一张脸而已。”
容景遇笑了笑并没有接话,郁梦心看到他的样子多了一分打量道:“原来你真是对那个女人上了心,说说看,她有什么特别的?”
“最特别的是她是魔教公主水云轻之女。”容景遇儒雅万分的道。
郁梦心的眼里先是打量,直直的看了容景遇好一会儿才失笑道:“阿遇倒是个妙人。”
容景遇淡然的道:“对真正的男子而言,能帮得上忙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我们。”
郁梦心哈哈大笑道:“难得听到阿遇说到自己的情事,原本以为你被情字冲昏了头,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容景遇微笑道:“让六公子为遇操心,是遇的错!”
“无妨!”郁梦心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是好朋友,原本就该相互关心。”
容景遇闻言只优雅一笑,郁梦心的眼睛微微眨了眨之后又道:“我见阿遇和三哥都对那女子那么上心,日后阿遇若是找到她,可要带她来见见我,让我看看她有何妙处。”
“那是自然。”容景遇缓缓的道:“若是寻到她,一定带她来见六公子,只是她是一只长了利爪的猫,多数时候都不太安份,日后少不得要杀杀她的性子。”
郁梦心笑的更加的欢快了,看着那牌匾道:“反正我是不信这世上还有情字,我的母亲和父王之间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方才那样问阿遇只是不想阿遇被人所惑!”
“遇自是明白六公子的苦心。”容景遇笑的温文尔雅。
郁梦心轻轻点了点头,当下又问道:“我听说你和新科状元谨夜风相熟,不知是否属实?”
“有些交情。”容景遇缓缓的道:“他和云裳曾有过婚约,我在中间略施小计,才将两人分开。”
郁梦心淡淡的道:“如今可是用人之迹,那些私人恩怨都可暂且放下。”
容景遇明白他的意思,当下便道:“遇方才就去找过他了,他若是识实务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若不是个识实务的,那就是个蠢蛋了,留着也没有用。”
郁梦心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道:“阿遇可已将一切想好?”
容景遇微笑道:“看看他的心思再做具体打算,只是他有把柄在我的手里,想来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如此甚好!”郁梦心的眼里满是温和的道:“有阿遇在旁帮我,不知道省了我多少的心。”
“遇能有今日,都是托六公子的福。”容景遇谦和的道。
郁梦心对于他这样的态度甚是满意,当下笑道:“阿遇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到这里来找我,这是我母亲以前住的地方。”
容景遇闻言微怔,郁梦心的生母和兰陵王的故事他多有听闻,传闻兰陵王虽然不能将郁梦心的生母迎回兰陵王府,可是对她却极为宠爱,在她住的宅子里更是布下了不少的机关以免她被人暗算,更在那座宅子里挖好了密道,里面还有一个极大的地道,用来暗中操练士兵是极佳之所。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传闻中那个他一直在找的地方,竟就在京城的陋巷之中,大隐隐于市当真是有几分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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