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护院没有动。
苏明启先是有点不解,待反应过来,咬牙狠盯着苏澜。
“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啊,把苏大强也收买了,你是想越过我,在这个家只手遮天吗!”
苏澜很平静:“父亲若是公正清明,我还用苦心算计这些吗?我这样也是父亲逼的。”
苏明启还欲再说,却见王妙希突然按着肚子,神色痛苦地哭起来。
她被堵着嘴,脸涨得通红。
苏明启急了,上前将月见空青推开,抱住王妙希,扯了塞在她嘴里的帕子。
“妙希,你是肚子疼吗?”
“老爷,好疼。”
苏明启将人抱到床上,王妙希疼得打滚,他勉强按住:“别动!”
诊脉后,他神色一喜,转瞬又皱起眉,“你有孕了,别乱动。”
有孕?
苏澜皱眉,上一世王妙希没给父亲生过孩子,这一世竟有了?还卡在这个时间?
王妙希听了顿时睁大了眼,她垂首盯着自己的小腹,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
“啊……”
她剧烈挣扎起来,苏明启被她的疯癫吓到,一把抱紧她,喊道:“妙希,冷静!”
苏澜瞥向王妙希的裙子,竟是见了红。
救还是不救?
王妙希身上疑团甚多,牵扯也广,有了孩子她必然力不从心,更易拿捏。
还可用静心养胎之名,暂且搪塞住王家,堵住下主母管家权的悠悠众口。
她这可是孝顺,心疼母亲呢。
一瞬间,苏澜心中已千回百转。
她拿出针包上前刺其心俞、四神聪两处,王妙希瞬时安静下来。
苏明启震惊地看着苏澜。
她自小就在医学上表现惊人,旁人做药童三五年的积累,也不及她数日所习。
针灸上更甚,旁人千针所习,她只需以身试针一遍,便深谙其法。
就如此刻。
他两针也得不到这样的效果。
她若静心习医,必有大成。
苏家沉寂多年,要迎来又一次的巅峰了吗?
苏明启看着苏澜,眼神复杂,最后只能哀叹,可惜生做了女儿身。
医术再精,也只能瞧妇科罢了。
在他走神这片刻,苏澜已行完保胎针,补三阴、泄合谷,瞬时便止了血。
“这孩子来得是时候,父亲用心调养着吧!”苏澜一语双关。
苏明启神态柔软了些:“是啊,府里好多年没有添孩子了。”
“可不是吗?”苏澜笑意微凉,“自从她进门,苏家就没孩子出生了。”
苏明启正在写药方,听了她的话停笔,劝道:“这也不是她的错。”
见苏明启如今维护起王妙希毫不含糊,苏澜觉得还是给他醒醒神好。
“父亲让她安心养胎可以,但她依然不能出这院子。”
咔嚓!
苏明启手中的毛笔应声而断。
“你还想关着她?这么个小院子,她能宽心养胎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安什么心不关父亲的事,您只需知道,包庇杀人犯,于您的官声可是不大好的。”
苏明启脸都气青了。
“你不要危言耸听,扯什么杀人犯?哪家不死奴才,厚葬了就是!”
“我不同意。”苏澜冷静得让人害怕,“父亲若是不禁足她,我就去有司衙门告她杀人!”
“小畜生,敢威胁你老子!”
苏明启自诩文雅,此时气得糙话都出来了。
“小畜生的老子是老畜生。”苏澜冷笑,“您要认领吗?”
苏明启暴跳如雷。
冲上去扬手就要扇苏澜的脸,被苏澜扯住了衣袖。
“我说过的话父亲都忘了吗,谁打我,我都是要打回去的。”
苏明启气哽,半晌只得作罢,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屈辱过。
苏家之主怎么就混成了这样?这世道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王法了?
他咬牙森然道:“你是苏氏女,苏家毁了于你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没有的。”苏澜话锋一转,“可您觉得我会在乎吗?”
“您宠她,想息事宁人,我依您也未尝不可。可此事涉及到我阿母,在没查清原委前,她就得关着!”
她生生死死两世,什么肮脏血腥没见过?于后宅来说,害人难产实在平常。
如若阿母是被王妙希害死的,那她会让王妙希把那些痛楚亲身经历一遍。
天道好轮回,谁也别想逃!
“二姑娘,请留步。”
苏澜刚踏出王妙希院子,便听到身后有人唤。她转身,见是父亲身边的那个随从。
“奴才冯庆,请姑娘安。”
冯庆?
上一世苏澜被囚禁时,听长夏提起过这人。
说他又偷偷过来给她们送吃食,让她们撑住,会有人救她们出去。
他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帮她?
现在不是盘问的好时候,苏澜压下心中疑虑,“有事?”
“阖府这么关着,一两日还好,天长了,外人难免生疑。”
“说得有理。”
冯庆接着道:“大禹治水尚知堵为下策,疏为上策,姑娘御下不也是一个道理吗?”
这人见识倒是不凡。
苏澜看向他,见他十分谦卑。
回去后向长夏问起冯庆,长夏一头雾水:“这人来得奇怪,待奴婢打听打听。”
苏澜心下颇为烦躁:“康婆子的嘴能撬开吗?”
长夏摇头:“什么手段都使了,嘴紧得还像蚌壳一样。”
苏澜叹气。
急不得,要慢慢来。
“通知下去,明早阖府奴仆都到前堂集合。”
掌了中馈,也该让府里的人认认主了。
翌日,天不亮苏澜已用过早点,坐在妆镜前装扮自己。
前堂候了一大票人,她却不慌不忙。
先敬罗衣后敬人。
这掌家后的第一仗,必须让所有人信服敬畏,不然以后就难了。
故而,急不得。
她穿了牡丹红四合如意云纹褙子,配米白缠枝竹暗纹百迭裙。
因长夏梳头技术不佳,发上只简单盘了个高髻,配了金丝莲花冠。
莲花冠上镶着玉珊瑚花,花心珠子换上了阿舅送的金色南珠,奢贵至极。
这装扮抹去了她身上的稚气,却因容貌盛,富贵也半点压不过她。
堪堪是相得益彰。
前堂名尚志堂,乃一府正厅堂,装饰得端庄肃穆,周正有序。
所有仆妇等了又等,正心焦时,见苏澜被人簇拥着,姗姗来迟。
天光乍破,光影交错间,那缓步而来的姑娘踏着明光,犹若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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