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并没有。
只有急促奔来的脚步声,还有李德公公高呼的声音:“住手!”
她从晒得滚烫的青石地板上尽可能抬起头,只看到赵澈颀长的背影匆匆进了太后寝殿。
随即是激烈的争吵声。
寝殿里郑太后的声音尖锐而高亢,偶尔会飘到院子里:“……你挑唆群臣来与你亲娘对峙,就是为了这么个贱人?!”
赵澈的声音低沉有力,分毫不让,周妍正拼命忍受着身体上的剧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瓷器摔地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可一世的郑太后凄厉地哭了起来。
周妍心里害怕极了。
她怕郑太后会变本加厉地想要虐杀她!
死亡有很多种法子。
利落地死掉反而是好事。
怕就怕在,受尽折磨才死。
盛夏的太阳非常毒辣,身子下是晒得滚烫的青石地板,她却感觉全身被寒意浸透。
这该死的皇宫,吃人从来不吐骨头!
她感觉晕晕沉沉,随时都要死去。
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她扶了起来,她努力抬头去看。
是一身孝服的赵澈,和他一双赤红的眼眸。
她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
就像她曾梦中幻想过的一样。
可是。
他只是把她扶了起来,命人送她回住处,让太医给她医治伤势。
她的伤都养好了,他都不曾再露过面。
也没有任何表示和抚慰。
他确实救了自己。
可也只是止步于此。
她所奢求过的他的爱,终究是没有的。
重回一世,她再次看到红了眼眸的他,却并不会再感动。
赵澈平平安安地滚回去夺嫡做皇帝,她潇潇洒洒、闲云野鹤地平淡过一辈子。
两个人以后老死不再相见,这才是她想要的。
……
返京走的依然是水路。
有了平江伯府未来当家人陈熊的鼎力支持,从淳安到淮安的航行路程畅通无阻,一帆风顺。
普通的民用小船只都被拦在码头里暂时不让通行,所以可以昼夜兼程。
不过,即便是陈熊,他也不清楚赵澈本尊坐的是哪艘船。
李德等人严阵以待,生怕太子爷又遇到刺客。
上次在杭州的刺客来得太蹊跷了,至今还没找出幕后主使。
而杭州、湖州、苏州、扬州等地方的知府等行政长官,都提心吊胆地巴不得太子爷的船队迅速从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滚蛋。
太子爷要是出了事,千万别出在自己地界上,连累自己脑袋不保!
漕运总兵官徐肃面色铁青地在淮安严阵以待。
他是深受宣德帝器重的重臣,身边又有镇守太监的严密监视,也接到了皇帝八百里加急传来的秘旨。
刀架在头上,刀山火山他也得闯了。
他在淮安河道上摆开龙门大阵,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徐肃冷酷地心道:太子爷,实在不是老臣要与你作对,实在是皇命难违!
……
赵澈看着船上已经准备就绪的小型火炮,心情非常沉重。
终于要火并了么?
可是。
这些冰冷无情的炮筒,即将瞄准的也是大梁王朝的子民,忠心耿耿的将军和士兵。
为了好父皇的猜忌之心,已经有多少官员家庭被牵连进去。
有多少饱读诗书、精于骑射的好儿郎被逼上梁山落草为寇。
从商阁老那里他才听说,荆襄地区最大的叛军头领,就是大力扶持宣德帝复辟的忠国公石亨的侄子。
四年前宣德帝把石亨削职为民,也逼得石亨的家族子弟落草为寇,祸乱百姓。
宣德帝并未着力剿匪或招安,反而把石家的男人悉数砍了头。
而现如今,是他这个堂堂的皇太子,要带着忠心于自己的将士,与保卫漕运安全的漕运军对战。
双方都有什么过错吗?
并没有。
他赵澈,只是不想被自己的亲爹坑害致死而已。
漕运军,也不过是奉皇命办事。
赵澈轻抿薄唇,寒沁沁的眸子眺望远方的河水。
……
漕运总兵官徐肃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探子来报,十余艘五桅船已经浩浩荡荡地进入了淮安地界。
一场注定没有什么赢家的战役就要打响了。
他徐肃捉了太子进京,就会受到皇帝的封赏嘉奖吗?
他并不认为会这样。
哪天皇帝没准还会把自己推出去,作为彻底断掉他们父子亲情的罪魁祸首,给除掉。
不过,他也没有退路。
忠于皇帝的镇守太监就在他旁边监督坐镇。
谁让太子爷非就选水路呢?
徐肃正打算下令军队出动。
京城又有密信到了。
只有六个字:“上不豫,不视朝”。
皇上病重,都参加不了早朝了?!
徐肃手握密信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
徐肃能做漕运总兵官这种手握实权的大将,其政治敏感性何其敏锐?
尤其是在这种皇帝要废储的关键时刻。
很显然,京城里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出手了。
太子爷的支持者还真是不少啊!
徐肃仰天长叹,默默无语半晌后,让人给陈熊和他的父亲陈锐悄悄递了话。
……
乾清宫上书房。
宣德帝拿着江浙来的密报面色阴沉。
他就知道,那些文武官员拿着朕发的俸禄,统统阳奉阴违,尸位素餐。
一路任由太子顺风顺水地离开江南。
漕运总兵官徐肃,你若是让他大摇大摆地顺利经过淮安,就等着抄家下狱!
宣德帝又下发了几道旨意,让人在返京的陆路关口也重兵把守,务必要将太子擒获归京!
然而,最后一道旨意还没说完,他突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把写了一半的纸张染得通红!
刚进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马玉吓了一大跳,赶紧扶着脸色颓败的宣德帝:“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太医不是说您的身子好些了吗?!”
一通手忙脚乱,宣德帝被抬回乾清宫寝殿歇息,太医新开的药服下后,宣德帝终于缓了过来。
只是看起来明显苍老无力了许多。
马玉忧心忡忡地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带着人去西苑找郑贵妃和六皇子了,只怕贵妃娘娘这次凶多吉少……”
宣德帝疲惫地闭了闭眼。
自从他前几天突然吐血、不能上朝开始,他才明白,事情的走向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他也终于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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