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好像被寒风剜走了一大块。
他也才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啊!
因为爹爹不疼,嫡母不爱,如今要与年过三旬、武将世家出身的骁勇名将,成国公面对面厮杀!
他会活着回来吗?
周妍心脏揪了起来。
夺嫡从来不会一帆风顺。
压上的是他的性命,还有他身后无数忠心臣子的身家性命。
他如果离她远远的,她可以当作这些事与她无关。
可是,他就这样当着自己的面呼啸离去,潇洒利索。
她又怎能镇定地看他赴险?
周妍的心乱成一团。
平心而论。
赵澈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
可命运何曾善待过他?
自幼命运多舛,坎坷艰辛。
他肩负了这个年龄段少年不该肩负的重任。
其实,他本可不必如此。
他大可以像二皇子景王赵淳一样,装作老实懦弱的样子,避免遭受皇帝的过分猜忌和打压。
也可以装作沉迷酒色,不堪大用的样子,麻痹对他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人。
可是。
他偏不。
他活出了自己的脊梁和骨气。
活出了少年的倔强和骄傲。
或许,这才是她痴恋他多年的根本原因。
周妍心情复杂地跟着李德去往码头。
心神不宁地等着结果。
即便她知道,前世是他登上皇位。
可前世未必会有这些事。
她的心里充满了不确定。
还未进京就这么多阻力,进京之后,面临他的又会是怎样复杂棘手的局面?
周妍不免自嘲地苦笑。
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为何还要不可抑制地牵挂担忧?
知易行难。
……
郑贵妃搂着想哭又不敢哭的七岁小儿子,眼神绝望又轻蔑地看着皇后,和她身后,端着毒酒和白绫的太监。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郑贵妃,语气带着鄙夷和奚落。
“贵妃何必闹得这样难看?”
“从容体面地赴死,也省得在孩子面前丢尽脸面。”
她找了把椅子,往后舒服地靠到椅背上,不再维持皇后端庄的仪态。
语气中充满了疲惫。
“你我斗了二十年,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也是时候,让你为我未出生的孩儿陪葬!”
郑贵妃眼神瑟缩了一下,凄然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这件事是揭不过去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皇后的双眸像淬了毒,锐利地盯着郑贵妃,语气冰寒至极。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不是有你倒向张家做帮凶,他们岂敢如此猖狂?!”
皇后的唇角勾起残忍的笑容。
“郑氏,你育有皇子,本来不需要为皇上殉葬。可是,若是自戕在冷宫,也不会有人为你鸣冤喊屈。好好地去吧。”
她的眼神带着怜悯瞥向郑贵妃怀里的七岁皇子赵泽,挥了挥手。
小孩子又如何?
生在皇家,只能怪你命不好。
我的孩子活不下来,郑氏,你的孩子,也是同样下场!
两个宫人要来钳制住郑贵妃,给她灌毒酒。
太监端着毒酒靠近,却被赵泽一头猛撞过来把毒酒撞翻!
赵泽小小的个子,张开双臂挡在阿娘面前,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愤怒:“不许欺负我母妃!”
……
天都黑了,赵澈还没有回来。
周妍压根没心情在船舱里等候。
她下船来到路边,挑着灯笼眺望远方,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盼着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
下雪了。
寒风裹着雪粒砸到周妍身上,她只感觉面皮一阵阵生疼。
全身早就冻僵。
马蹄声从黑暗深处渐渐传来。
周妍的心提到嗓子眼,几乎快要停止跳动。
高头大马很快到了眼前。
周妍却不敢提起灯笼,也不敢抬头看。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会带来怎样的消息?
她能否承受得住?
她会恨赵澈,会怨赵澈。
却从来没有希望他死的念头。
自始至终,她还是本能地相信他。
认为他不会是谋害亲子的畜生。
所谓近乡情怯,就是这种感觉吧?
“吓坏了?”
熟悉的清冽声音在头顶响起。
周妍顿时觉得鼻头酸涩,眼泪夺眶而出。
她更不好意思抬头了。
只好低垂着脑袋,任由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到已经积了一层薄雪的地面上。
赵澈翻身下马,拉着她的手一起往船上走。
他的步伐缓慢而疲惫。
白色的披风上沾着一道道猩红。
寒风吹过,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卷入鼻中。
周妍没敢大惊小怪,随着他铿锵地走向码头,走进船舱。
直到船舱的门关上,赵澈才双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周妍跪在地上,抿着唇替他脱下头盔,肩甲,胸甲等。
赵澈的右胳膊受伤严重,脱护甲的时候痛得他冷汗直冒,可是他却未发一言。
周妍看到右肩甲上有个深深凹陷进去的坑,却没有穿透。
她颤着手指摸过那个深坑。
是怎样的剧烈撞击,才能把精钢铸就的铠甲破坏成这样!
她出身武将世家,自幼耳濡目染,自然对一些兵器耳熟能详。
军队实战骑兵一般采用四力弓到六力弓。
四力弓已经有射穿铁扎甲的实力。
六力弓得是臂力强大的射手才能使用。
能开七力以上的人也有,但那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至于八力弓,那几乎是千里挑一的射手才具备的能力。
赵澈能在可以拉八力弓的成国公手下活着回来,已经是大幸了。
等她脱下全部铠甲,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赵澈铠甲里面的衣服上并没有血迹。
看来披风上的血是沾染上的。
“殿下,你能动吗?”
一声嗤笑后,赵澈抬起左胳膊把周妍拉倒在他身上,又一个翻身互换了位置,直接吻了下来。
周妍没有挣扎反抗,反而伸手搂住了他的肩。
她突然理解了每年天气变暖时,母亲越来越多的唠叨和怨气。
鞑靼人很精,天冷的时候一般找地方猫冬。
等三四月份天气变暖之后,才会不停南下倾袭扰边。
父亲这时候就得经常带着麾下的士兵要么出长城巡逻,要么去追击、抵抗来犯的鞑靼部队。
远在京城的母亲不知道父亲的安危,所以才会把担忧和牵挂,放在每日的唠叨和怨气里吧?
酸涩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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