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妍一连熬了三天三夜,也说了三天三夜的话。
嗓子嘶哑得说不出话,整个人像脱了水的蔬菜,蔫拉吧唧的。
大夫的话却令人振奋,赵澈的高热终于退下去,伤口也愈合良好,假以时日,必定康复。
整个东宫上下全都热泪盈眶,欢欣鼓舞。
皇上活了,他们就活。
皇上若死了,他们这些东宫侍奉的人,自然会成为替罪羊,没什么下场。
李德感激涕零地把周妍送回东苑歇息。
他知道,周妍也快熬坏了。
……
日子一晃到了八月中秋。
一轮月圆挂在夜空中,清辉满院。
桂花的清香随风从河对岸飘过来。
翔凤殿后面的院子里,摆着瓜果点心,酒水吃食。
周妍独自落座,静静赏月。
她看着桌上的清蒸螃蟹、各种各样的精致月饼,想起了去年还在宣府过中秋节赏月的时候。
当时父亲、大哥、二哥,还有大嫂都在,小侄儿和小侄女都咿呀呀地说话。
二哥兴高采烈地说道:“今年咱们家真是发大财了。明年过中秋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吃上螃蟹!”
父亲给二哥头上敲了一筷子:“说什么胡话呢?那螃蟹运到这,不是臭了就是死了,即便是活着的,也得好几十两银子一只,哪能这么糟蹋银子?”
她笑吟吟地帮二哥圆场:“那还不容易,明年咱们去趟海边,保准螃蟹吃到饱!”
如今她倒是有螃蟹吃,不知道父母兄弟他们如何了?
还有徐沉和萧秦,他们的伤好利索了吗?
有没有离开京城?
赵澈应该会遵守诺言,放了他们吧?
侍奉她的宫女内侍们个个跟哑巴似的,只会称是,或者请罪,她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周妍感觉自己就像在坐牢,看似锦衣玉食,实则没有半分自由。
周妍索性要了酒,喝了个酩酊大醉。
她以前总觉得酒这个东西没什么好喝的,如今自己喝起来,才知道个中滋味。
酒是忘忧物,一醉解千愁。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周妍酒品不错,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直接睡了,没有耍酒疯。
一旁的宫人见状,扶着她回屋去床上安歇了。
周妍并不知道,河对岸的树影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人,悄无声息。
坐在步辇上的男人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个人喝闷酒,没有半分现身的意思。
直到翔凤殿里的灯光彻底熄灭,男人才勾了勾手指,悄悄返回宫中。
步辇一直抬到文华殿院子内。
李德上前扶着颀长消瘦的男子起身,面带喜色地恭维道:“皇上这回真是大好了,逛了这么久还有精神头。”
赵澈没搭理他,自顾自回到床前,靠李德的搀扶才慢慢躺下。
李德见赵澈神色微怔地看着帷帐顶,忍不住劝说。
“皇上,不如叫周姑娘过来伺候您?”
赵澈只是摆摆手,让李德下去。
李德微微叹口气,把帷帐放下,悄步出去了。
他搞不懂,皇上明明记挂着周姑娘,宁肯自己吹风跑去东苑悄悄看她,却不肯叫周姑娘过来侍奉。
这又是何苦呢?
周姑娘看着在东苑也过得不是很开心。
只希望这连大夫的医术真像他说的那样神乎其神,再过半个月,皇上应该能彻底痊愈。
也不枉老奴提心吊胆,欺上瞒下地帮皇上打掩护,悄悄做了个危险至极的开腹手术。
这个节骨眼儿上,皇上不能再倒下,前朝后宫乱糟糟的一大摊子事,都还指着他拿主意呢。
皇上也真是够拼。
高热退了没多久,就让老奴给他念奏折,一桩不落地把事情处理完。
可笑的只是那怀宁侯张镗。
只怕他还晕着,好端端地搞了个宫变,怎么宫变了个寂寞。
啥都没落着,只落了个把柄在皇上手里,就等着治罪了。
他也不算算账。
京城总共三十万京军。
十二团营把十二万的精锐士兵全都调走了,各营都由公侯伯爵督管,还有太监镇守,正热火朝天地进行操练,一兵一卒都动弹不得。
给宣德帝修建陵墓,又调走了八万二等军匠。
剩下十万军丁分散在二十六个卫所,每个卫所只剩下两三千人。
怀宁侯光凭着羽林左卫和羽林卫的那些忠于吴家的铁杆部队,还有三千营里头被抚宁伯赵永挖了不少墙角的嫡系人马,就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也不看看神机营的那些枪炮都干啥的?
一炮轰过去,再胆大的士兵也魂飞魄散。
当初如果不是皇上听说周姑娘失踪了,情急之下马不停蹄地出宫找人,还能让他把皇宫给控制半天?
只可惜,他没抓到皇上本人,宫变就马上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一个没近过皇帝身的皇后,也不可能有机会怀上龙种。
再说,等皇后吴雪蕊声称生出皇子,最快也得等到十个月后。
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怀宁侯慢慢猥琐发育。
神机营刚要发威,他挑唆起来的那些造反士兵就做鸟兽散了。
……
赵澈的思绪还一直绕在周妍那月下喝闷酒的愁苦身影上。
诚如李德所说,他当然希望把她带到身边,让她来照顾生病的自己。
她心肠那么软,看他缠绵病榻,定然会悉心呵护。
日子久了,对他的情意也就越来越深。
可是。
他还不想把她拉到这团纷乱危险的漩涡里来。
他得把漩涡里的关系厘清,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再带着她一起走上高位。
他要让她知道,徐沉能给她的名分,他一样能给,而且更好更体面。
徐沉能给她的保护,他能给得更多,更好。
他才是这个世上,最称职的夫君。
赵澈捏捏疲惫的眉心。
最近狡猾的苏贤终于看出他的底牌了。
发了疯似地让人弹劾兵部尚书马昂,还不停创造舆论,要把他的亲信王竑、李秉调回京城。
这两人都是节制军务的封疆大吏,回京的话也只能身居高位。
王竑曾任兵部尚书,苏贤这染指兵权的心思昭然若揭。
除掉怀宁侯这个迫不及待的钉子,并没有让赵澈多喜悦。
与苏贤正面交战的时候即将展开。
而且,苏贤当了多年吏部尚书,在文官中广泛施恩提拔亲信,他才是自己最难对付的对手。
既然苏贤非要染指兵权,那就让他拿出足够的诚意。
若有他和钱太后的支持,周妍被册为皇后的可能性大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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