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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个月,我完成了我的承诺,韩家的事以我的大获全胜结束。我在整个事件中,没有露过一面。
可是我的心却忐忑不安,实际上,目前的我就像是一棵刚冒出了一点小芽的草苗,丝毫没有势力,脆弱得连只蚂蚁都能把我咬死。如果太子在背后耍阴招,很可能就会毁掉我辛辛苦苦布局下的成果。
目前为止,我已经打点好府里上下的关系,出门不忘给各位娘带礼物(尤其是大娘),时时给大小家丁丫环一点甜头,我可以说是把府里上上下下都收买得差不多了,我不求他们在我爹面前把我说得天花乱坠,只求他们能闭紧嘴巴,在爹面前装个哑巴。
我就怕哪一天爹发现我到处乱跑的秘密,也许他曾经表现了开明的一面,但毕竟是一个封建大家长,在我还没打算把我的秘密公之于世时,我不希望他道听途说来一些对我不利的话。
如果我隐瞒他到底,那么,他很可能就会成为我实现理想的道路上最大的障碍,我要争取他的理解和支持,而不要让他有机会反对我。我会告诉他我想做什么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在我日思夜想如何摆脱太子那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罗网时,家中意外地来了访客,并且指名要见我,奇怪,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啊,谁会指名见我?
爹还在早朝,大娘派人来叫我,我带着疑惑地去了大厅。
大厅里,那个双手背后、故作成熟的小小的身影那么眼熟——
“若风?”我迟迟疑疑地喊了一声。
那小人儿立刻回过头,粉雕玉琢的小脸,笑容灿烂如朝阳,不是南若风是谁?
“绮罗姐姐!”他惊讶地看着一身白色女衫的我,甜甜地喊了一声,扑过来抱住我的腰,“绮罗姐姐好漂亮啊,原来姐姐穿女装是这个样子的。”
我哪里漂亮了?我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我披散着乌亮的长发(懒得梳,还是前世的短发利落),穿着最简单的月白长衫,腰束银绦,脚上是一双粉白缎鞋,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饰就是梦川送我的羊脂白玉环,这么清淡的样子,又怎么称得上漂亮?
孩子的话,何必计较?我倒是比较担心他。
“你一个人来的吗?怎么你妈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乱跑?”我轻轻扶住他。
这么可爱俊美的小男孩,要是在现代的大街上乱跑,肯定一眨眼就被拐走了,那还能这么消遥自在?看来古人的某些方面还是比现代人高尚些,这二公主可真放心啊!
“不是啊,我娘送我来的,”他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姐姐,你不高兴我找你玩吗?”
叹口气,这么委屈的语调,我怎么敢承认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和他们皇家人扯上关系,“怎么会呢?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当然很愿意和你玩。”
“真的吗?”南若风顿时高兴起来,“那姐姐我们走吧!”
“去哪?”
“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啊!”南若风兴奋地道,拽着我的手就要出门。
“不行,我这样子怎么出门?”我连忙阻止他。
“怎么?姐姐要打扮一番吗?”他回过头,老成地打量我一眼,“嗯,姐姐这样虽然秀美绝俗,可是盛装打扮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昏倒!这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应该说的话吗?
“不是的,姐姐得和府里的人打声招呼,不然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出门,姐姐的娘会担心。”我哭笑不得地解释。
“姐姐好孝顺!”他双眼发亮,“我也要向姐姐学习,以后出门也会跟我娘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这倒是对的。”我赞许地点点头,向已经追出来的云青使了个眼色,要云青去跟我娘说一声。
可是我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严重,南若风的意外来访更给我增添了许多心理负担,他真是单纯地带我去玩吗?
果然是人小鬼大!我再也不会相信他的话了!
我狠狠第瞪着南若风,别以为你小就能到处骗人,我现在要是原谅了你,你以后还得犯这种不可原谅的错误!
说什么带我去参观他的秘密花园,我就这么被他傻傻地骗进公主府,见到了不该见到、不想见到的人!
不理会南若风一脸讨好的笑,我径直走过去,故意忽视凤九天脸上那抹狂妄的笑容,一屁股坐在了凤清歌的身边。
那抹狂妄的笑容霎时冻结如冰,眼光如冰箭,直直射向我。
我也是狂妄惯了的人,我怕谁?
故意偏头笑了笑,“上次阁下曾允诺,我再次见你可以不用拘泥于虚礼,不必下跪请安,所以阁下今天不会怪罪我吧?”
“不会!”凤九天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我不再理他,转向凤清歌,尽管我刚才故作不在乎地坐在他身边,可是实际上,从我嗅到他身上散发的一种极清淡的香味开始,我的心就好像被打了一针兴奋剂,已经加速跳得快要打破一百大关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会产生奇怪的反应,我是不是和他相克啊?
“你穿得这么少?不怕着凉吗?”他的声音在我的耳里永远是天籁,呜,好听的声音听多了会上瘾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件白袍已经轻轻地披在了我的肩上,仿佛一阵和风拂过,刹时,我被充满了他那独特香味的气息温暖地包围了!
我怔怔地抬头看他,向来清明的脑袋在这种气息的包围下变成了浆糊。
他俊逸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可是我从那两汪清潭中看见了潋滟波纹,一下荡开了圈圈风情,美丽不可方物!
“你,谢谢!”第一次,我的声音小的像蚊子,我觉得我的脸上好像卷起了火烧云。
“不客气。”他若无其事地,好像刚刚给我衣服的不是他。
可是我有眼睛,刚刚还穿在他身上的外袍已经不见了,而我身上这件与他那件相像得就像是孪生兄弟,连衣角那个绣上的、银色的“歌”字都一模一样(原来无意间我竟然将他观察得这么仔细,我后知后觉地发现)。
我微微噘起嘴,前世今生我的骄傲从不曾改变,他冷淡的态度,冻伤我的自尊心了!
“既来之则安之,喝口水吧。”他明明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可是当我努力修补受创的自尊心时,又突然温柔地端来一杯茶,而且是送到我噘起的嘴边。
我看着他,使劲看着他,他冷静地问我,“怎么了?我的脸上没有什么勾起小姐兴趣的东西吧?”
我甜甜地笑,“我只是好奇。”
他倾耳认真地听,等着我往下说。
“你不觉得自己变成火球了吗?对面好像有只喷火龙,快把周围万物都烧焦了!”
他及其镇定地看了他哥哥一眼,“没有,我倒觉得你可能不需要我的衣服了。”
我和他之间的互动绝对不超过五分钟,可是在凤九天看来,恐怕有五个世纪那么久了吧,他大概从来没有被人忽视得这么彻底过!
凤九天神色复杂地盯着我肩上的衣服,盯着他那泰然自若的弟弟,但那冒火的眼光却明明白白是针对我!
难怪凤清歌说我不需要他的衣服了,这么冒火的眼光简直能将我烧脱一层皮,哪还会再有冷的感觉?
干什么?有什么好凶的,谁怕谁啊!
“大哥今天不是有事要问绮罗吗?”凤清歌啜了一口茶,风淡云清地问。
我刚入口的一口茶立刻喷了出来,手中的茶碗一歪,一整杯温温的茶全部合在凤清歌的腿上!
好糗!这个凤清歌干嘛突然叫我的名字,还自动省略了姓,好不亲密,害我失态至此!
这后果是他自己酿成的,可不能赖到我身上!
我憨憨地用袖子擦擦嘴角残余的水渍,心虚地瞄瞄他,他脸色如常,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看了眼自己腿上的灾难现场,最后将目光调到我脸上。
那深沉难测的目光竟比凤九天的目光还让人难以招架,仿佛那清潭再也看不见底,变得深深深深,深潭中更潜藏着一股变幻莫测的暗流漩涡,正打算把他盯住的猎物吸进那黑沉的潭底!
终于,从来不认输的我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呃,对不起,对不起,”我手忙脚乱地帮他抹茶渍,捡掉腿上的茶叶,头几乎已经低到他的腹部。
我只顾着处理善后,却全然忘了这样的动作,在这样的朝代,在这样的场合,显得有多么暧昧不清,多么……
“行了,”对面的凤九天还没有开口,他已经捉住我跳跃在他腿上的手指,“别紧张,水不烫,没事!”
我心中其实正酝酿着一股委屈的情绪,翻滚激荡,不知道是不是转生到才十六岁的云绮罗的身上的缘故,我的情商也跟着年龄退化了,已经十四年没哭的我此时竟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就等着谁再浇上一瓢油!
凤清歌温柔的声音响起,就是一个我正在等待的信号,蓄势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敢抬头,头埋得更低了,凤清歌温暖的手掌在桌下捧住了我的脸,我所有的泪水都流进了他的手里。
谁都没有出声,凤清歌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我光滑的脸,不放过任何一颗滚落的泪珠,将我那满腹说不出来的辛酸都收集进了他的心里。
凤清歌的目光激起了在我心底埋藏至深、前世今生点点累积成山的——自艾自怜的情绪!
从我穿越来到这里后,我一直积极努力地去适应生活,创造生活,可是我的心呢?
我的心也能像表面那样意气风发,也能快速地从这个残酷的现实中挣扎起来吗?
抛却生活了二十八年的生活环境,抛却早已适应的生活方式,更抛弃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十四年来唯一爱着的人,我努力忘记,努力重头开始,可是心却常常不由自主。
人,永远情不自禁!
我穿越、重新开始我的生命,痛,是我为此而要付出的——唯一的、永远的代价!我不知道该怎么抬头,眼眶可能通红,脸上泪痕未干,这副样子准会让凤九天和南若风嘲笑。
可是我不能永远躲在凤清歌的怀里吧,那不是更丢人?
鼓足勇气,我缓缓直起身体,眼光不敢看向任何一人,直直地垂在桌面上,也希望他们能漠视我不自然的举止!
可是那个小鬼南若风偏不让我如愿,他惊呼一声,“姐姐的眼睛怎么像兔子一样?”
臭小鬼!我气得差点想动手开扁!今天若不是他,我会丢这场大脸吗?以后禁止他区找我了!哼!
“嘘,”凤清歌轻轻将中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若风又犯糊涂了,姐姐做错了事,正在羞愧呢,你这一打断,姐姐恼羞成怒,不是会把气都撒在你身上吗?到时候,你就别想再去找姐姐玩了。”
一听这番似是而非的话,我忍不住破涕为笑,原来这凤清歌还是个冷面笑匠嘛,竟然用恼羞成怒这么似通不通的话教育小孩,也不怕教坏了,他姐姐找他算帐。
不过也没见他怎么观察我,就能轻轻淡淡把我的心思猜中,他的智慧还真不可小瞧!
“若风,过来,我说过的话你这么快就当耳边风了?”凤九天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从刚才到现在,他几乎一言未发,而我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根本就没注意他。
他漠然看了我一眼,转头对南若风,“以后不许叫姐姐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那种表情代表什么,不过对自己才十一岁的外甥用那种口气,这人真是霸道得可以!
“绮罗,”他面对我,口气很轻,似乎有意收敛了所有的霸气。
这两兄弟怎么都不征得本人的同意就直呼其名?这就是皇室人的礼貌啊!
不过,这凤九天的口气虽轻,却让我隐隐产生即将电闪雷鸣的错觉,他开始收网了吗?
“梦池跟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果然!
“不知二哥跟您说了什么话?”我连忙陪笑,小心应付。刚刚低落的情绪早已飞到爪哇国区了,现在还自艾自怜的话,保证错眼不见就得被啃个尸骨无存!
“那就多了,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他见我一副死不承认的态度,不怒反笑。
想套我啊,没门!
“二哥跟阁下禀报的多半是国家大事,这种事小女子向来是不懂的,阁下恐怕问错人了。”不承认就是不承认,你能奈我何?
“哦,”他一副了解的神气,突然转了个话题,“澜城那家碧云珠宝行现在的生意还好吗?”
我的心猛然一跳,这太子到底是太子,才两天功夫,连珠宝行都查出来了,我想从他这里浑水摸鱼恐怕是不可能了。
“这个我还不清楚,我打算过段时间去看看。”既然不必隐瞒了,我口气当然傲然大方起来,态度也不像刚才那样谨慎了。
“南方市场刚刚平息了一场混乱,这你知道吗?”太子问,神色稍稍凝重起来,连凤清歌也严肃起来。
“稍有耳闻。”我淡淡微笑。
“你知道粮食的波动引起了一个什么隐忧吗?”太子又问。
我怔了一下,不会的,我在开始时就算好了结尾,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没有人有损失啊!
“你知道南若风的母亲在哪里吗?”太子的问越来越紧,而我,竟然开始额头冒汗。
“他母亲,我的二皇妹,是天日第一女将,此刻正驻守在北疆!”太子清清楚楚地说出答案。
我霍然明白这两兄弟为什么着急了,“军队粮草!”
凤九天目光闪动地看着我,“粮草断了五天!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不,聪明得有些不符合你的年龄了——”
“粮草虽急,但以您的身份想要筹措应该不是难题吧?”我打断他那令人心虚的猜测。
我承认这一着是我没想到的,但我起码能想到,如果太子没有想办法筹措到充足的粮草并且已经运去北疆,他哪有时间在这里和我闲扯淡?
“难的确不难,可是你不觉得你也该负上点责任吗?”凤九天的表情闲适下来,他往椅子上一靠,口气中带了些戏谑。
我咬牙,“我以为我已经补偿过了!”他在朝野的声名鹊起,这对于他而言,不是最好的补偿吗?
“你只是小小地补偿了我,可是战场上那些将士可是在我们吃香喝辣的时候差点饿死!”小小的补偿?亏这个厚脸皮太子说的出口!说来说去不就是要让我出血吗?
这当官的,无论是现代的还是古代的,最会喝得,就是商人的血!
“十万两!”我心疼肉疼啊,还没开始,就被挖去这么多,我怎么给找补回来呢?
不料凤九天蹙起了眉,“你是在打发乞丐啊!”
大胃王!太过分了!我气得发抖!
“二十万两!”我大喊。极限,这绝对是我能容忍的极限了!
“可是……”凤九天笑了起来,阴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阳光。
“没有可是了,”我不怕死地打断他的话,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如果阁下想彻底毁掉我正在进行的,那就干脆将它一把充公,用不着这么辛苦地找借口!”
“哦,那你正在进行什么?”凤九天一脸得逞的笑。
是啊,这才是他的目的——逼我亲口说出我这么煞费苦心地布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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