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玉盈这么傻乎乎地望着自己,年总督不但没有气得暴跳如雷,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凝儿这字怎么现在越写越难看!小的时候让她研习颜体,她死活不肯,现在这么大了,怎么又想起一出是一出,本来字都定型了,又别出心裁开始练颜体,还练得四不像,跟猪爬似的!”
年夫人见状也凑了上去,虽然不识字,但老爷说凝儿的不好,她心里既不高兴,又不服气。虽然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一个所以然,但仍然替宝贝闺女打着抱不平:
“老爷怎么说凝儿的字不好呢,妾身看着就挺好!一个一个,像小豆腐似的,多好看。”
“夫人你什么都不懂,还装模作样,连替女儿说好话都说不到正点子上!”
“我是说不到正点子上,可我从来不说女儿的不好。”
“爷也没有说凝儿不好啊!就是说她这字要是早点儿听爹爹的话,也不至于现在居然把颜体写成这个样子!”
“那您还不是在说凝儿不好?”
“老爷我说的是事实啊!”
玉盈看着爹爹和娘亲你一句我一句地为了凝儿斗嘴,根本没有她预想的风暴来临,心里虽然有躲过一劫的庆幸,但也万分诧异,王爷在信里都写成了这个样子,爹爹怎么没有气得暴跳如雷?正在她迷惑不解的时候,只听爹爹又开口道:
“看看,看看,凝儿把玉盈都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夫人还替凝儿跟爷争辩半天,这凝儿的字,难看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写过来让玉盈评判,真是,她脸皮子不是最薄吗?这回不怕玉盈笑话她了?”
爹爹这么一说,玉盈才恍然大悟!原来爹爹以为这封信是凝儿练习颜体字的成果,寄回来让他们评判呢!以前她在京城、凝儿在湖广的时候,她们也经常这么寄来寄去地展示自己的练字成果,只是那个时候爹爹收到的都是玉盈寄自京城的习字,凝儿因为就在眼跟前,所以爹爹天天都可以见得到。
现在年总督第一次从信中审视凝儿的大作,自然是百般挑剔、万般指摘,俨然一副严师出高徒的神情,不是说这个字不该这么提笔,就是说那个字不该这么收势。
玉盈尴尬地看着爹爹对这封信的品头论足,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唉,爹爹要是知道这封信是王爷模仿凝儿的笔迹写下的,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爹爹,请恕玉盈不告之罪了。
年总督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最后又拉着玉盈,好似拉了一个同盟军一样,再次将凝儿的字足足实实地贬低了一通:
“这个凝儿,这么难看的字,还好意思给咱们寄了过来。”
年夫人早就对老爷的那番高谈阔论忍无可忍了!终于在年总督最后一句嘲笑凝儿的习字之后爆发出来:
“老爷!您能不能不要再说凝儿了啊!咱们现在就是想看她,也都只能在信上见到她!她就是胡乱画天书,妾身也喜欢看!”
年总督一看夫人真的生了气,只好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带着两封信回到自己的房里,玉盈的心绪被彻底地搅乱!搅痛!一个是她至爱情深的妹妹,一个是对她一往情深的妹夫。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也!
这是她六岁的时候,平生学习的第一篇文章,也是她人生的信条。但是若要真正地行动起来,却又是那么的艰难!
玉盈忍不住再次将王爷的那封信从信封中拿出来,那二十六个字就像王爷的那双深情的眼睛,透过这一个一个黑漆漆的字,向她微笑,向她打招呼!看着看着,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过脸庞。他为她花了这么大的心思,不惜模仿凝儿的字迹,万里迢迢地追随她到湖广,这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她怎么可能不感动?
她以为他对她的爱恋,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起,一时的新鲜,随着她的离京,热情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然而然地消退。可是,这封信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他不但没有忘记她,更是为她消得人憔悴。
可是,她瘦弱的肩膀如何承受得这么沉重的情感?她怎么可能跟凝儿抢夫君?
为什么,他已经得到了凝儿,为什么,他还会不满足?他还要来招惹她,他不觉得太贪心了吗?
看完,哭完,她默默地将这封信再次装进信封,装进了木匣,和上次那封信放在一起。然后她坐到书桌前,提笔先给凝儿写了回信。
将给凝儿的回信写好后,她唤来翠珠,让翠珠尽快寄回去。当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望着空白的信笺,玉盈一时悲愤交加,挥毫而写,一蹴而就,一边写,泪一边就滴在了纸上,她顾不得许多,任由自己一气呵成: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她何尝不明白王爷的心思!虽然她的功课不是很好,但徐再思这首脍炙人口的《折桂令》,她却是熟悉极了。而这首词,王爷只写了上半阙,他在期待着她复信的下半阙。可是王爷的爱恋,哪里是她能够奢望得到的?她没有任何资本可以奢谈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写完下半阙词,她仔细地折好,将这封永远也不会寄出去的回信放到了木匣中,和王爷写的那两封信放在了一起。
久久都没有等来玉盈姑娘的下半阙词,他并没有气恼,因为他知道她的痛苦,她的无奈。因此他更加坚持不懈,一首,两首,三首,一首一首的相思诗句,一片一片的相思深情,源源不断地随着那鸿雁飞进湖广总督府。与此同时,冰凝的家信也总是一前一后接踵而至,玉盈接信已经接到了手软。
每次一收到来信,玉盈都会在第一时间给凝儿写了回信,汇报爹爹娘亲的情况,她的情况,含烟的情况,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给凝儿听。
她也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给他听,她全都写在了信笺上,字字句句,全都化作了相思泪。小木匣中,他的来信越攒越多,她未寄出的回信也越攒越多,到最后,那个小木匣都要装不下了,他仍然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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