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见赵思成没有说话,以为他不好意思开口,于是阔气道:
“一百两,如何?够你这样的小花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见赵思成还是不说话,杨信叹了口气,又道:
“三百两。赵公子,我劝你一句,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得无厌,否则本公子反悔,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把婉婉当什么了?”赵思成忽然正色看着他道,眼底是压抑着的怒气。
“她是人,不是一件拿来买卖的东西,旁人也没有资格将她让来让去。”
杨信一愣。
这小花匠,莫不是脑子坏了?
还是他压根不知道三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那可是他几辈子都攒不到的钱啊,这都不要,就为了一个女人?
而赵思成也不是傻子,都说到这份上,他自然已经明白杨信的目的了。
“那个什么羊公子还是猪公子啊,我奉劝你一句,想追女孩子你就堂堂正正,拿真心去追,别搞这些小手段,一个大男人也不嫌丢人。
不过我好心奉劝你,还是别把这心思打到肖婉身上。”
杨信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笑道:“哦,你这是要和本公子宣战?”
有病吧?赵思成鄙夷地看着杨信。
“宣的哪门子战哦?婉婉儿压根儿就瞧不上你这种丑得哭又没得内涵的瓜皮,赶紧洗了脸睡瞌睡去!”
真无语,自己媳妇他还能不了解么?
果然还是学婉婉骂人比较痛快。
赵思成骂完转身就走,留下一脸懵逼的杨信,目露震惊。
“他……他刚刚说的什么?”
随从摇摇头表示没有听懂。
杨信细细回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又丑”“又没内涵”,还有什么“瓜皮”。
虽然不知道瓜皮是什么,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
杨信的脸越来越阴沉。
这小子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
转眼间,日子便来到了八月初。
江州城内隐约开始弥漫起了桂花的香气,一簇一簇金黄色的桂花开始陆续绽放在街头巷陌。
江州位于大梁南方,附近河道纵横,水路运输尤为发达。
院试乃是县级考试,由各县自行安设贡院,往往规模较小。
而乡试三年开一次,且聚集一州之人数,因此专设贡院,三年一开,其中足以容纳上万名考生。
昭平县乃是江州府治所所在,乡试贡院便设在昭平县内。
参加乡试的各县生员都已经从各县知县处取得了礼金,是为“宾兴费”。若有离昭平县远些的,便需要提前出发,或走陆路,或行水路,提前来到昭平县,寻得驿站住下。
此时江州城外的河道也是难得一见的热闹繁华,鳞次栉比的船只来来往往,许多船上都竖着“奉旨江州乡试”的大旗,便可减免关税,路费与住宿费也会获得相应优惠。
为了保证考生们的状态,龙场书院提前几日开始休假,学生们可以自行选择留在书院,或者回到家中自习。
只不过大多学子还是会选择留在书院,一是因为龙场书院就在昭平县内,距离贡院并不算太远。二是因为相较于家中,书院里的学习氛围还是更好些的,遇到问题也可及时请教夫子。
初三这天,祝澜与乔悠悠、肖婉一早便出了龙场书院,向江州城里的卖卷厂走去。
“乡试居然还要我们自己去买考试用纸,真稀奇呀!”乔悠悠把玩着手里的小石子,语气轻松。
祝澜点头道:“是啊,乡试可是严格得很,作答必须使用衙门指定卖卷厂出售的官制纸,否则受巻局压根就不收你的卷子。”
乔悠悠吐吐舌头,机灵道:“可我瞧那官制纸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价格还是普通用纸的好几倍!
要我说啊,就是买来普通的纸,裁成一般大小,他们也看不出来。”
祝澜笑道:“欧阳监院嘱咐的时候你都听哪里去了?待会我们买了卷纸,还要向卖卷厂索要证明书,将卷纸和证明书一同交到受巻局去。
待到开考那日,受巻局才会在考场内按照名字给考生们发放各自的答题纸。”
“我只是想想嘛,这卖官制纸可真是一本万利,回头有机会打听打听门路,我也想去卖了,嘻嘻。”
说笑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卖卷厂。
说是卖卷厂,实则是江州城内最大的纸商,因有着官府授权,每逢乡试期间便改了牌匾,专门售卖乡试用纸。
每个考生需买三份纸,每份由数张草稿用纸和十数页誊真用的朱线纸组成。
前来购纸的人很多,卖卷厂早已将纸按份分好,考生们只需在门前领纸,然后排队付钱、领取购纸证明书即可。
祝澜三人领了纸,一边说着话,一边排队。
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到她们了,排在祝澜前的那名背着包袱的考生却突然出了状况。
“什么,每份四十文,一共一百二十文!?这、这……”
收钱的掌柜指了指立着的门口的牌子,“喏,那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我说你银子到底带没带够啊,后面那么多人还等着呢!”
“容小生找找,再找找……”
那名考生显然是没带够钱,在身上和包袱里一通翻找,却多余半个子儿也没找到,急得满头大汗。
掌柜催促得更厉害了,后面排队的人也开始怨声载道。
“掌柜的,我先替他付了。”祝澜掏出荷包,连带着把那名考生的钱也付了,队伍这才得以继续行进。
几人离了队伍,那名考生对祝澜连连作揖道谢。
“这位姑娘,小生段文清,今日真是多谢姑娘救急。
小生身上只有这一百文,姑娘先收着,其余的小生愿打欠条,过几日定当如数归还姑娘!”
段文清说着就去找纸笔。
祝澜拦住他,“十几文钱,倒也不必麻烦了。”
段文清却仍然坚持要写欠条,祝澜便随他去了。
她趁段文清写欠条的工夫打量此人,见其衣袍下摆处有些许污渍,想是有几日未洗,而那双布鞋上还沾着水渍,看起来像是风尘仆仆,刚刚沿水路而来。
“段兄乃是外县考生?”
段文清一怔,随即看了看自己的双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真是观察入微。小生乃是江州府下龙安县人。诶,这欠条……敢问姑娘芳名?”
“祝澜。”
段文清点点头,在纸上写下“欠祝澜银钱十八文”。
一旁的乔悠悠有些奇道:“你背着包袱,应该是刚刚才到吧。出发之前你们县令没有给你发宾兴费么,怎么身上就剩这么点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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