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月白望着那雪白鲜嫩的鱼肉,略带几分诧异地看了乔悠悠一眼,却见她神态自若地吃着菜,仿佛真的只是顺手帮他挑了挑刺。
闻人月白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他优雅地将那块鱼肉送入口中。
他的父亲乃是当朝左相,虽然家族不如从前兴盛,他也毕竟是出身相府,锦衣玉食,自问这世间珍馐也品尝过不少。
可这一小块鲈鱼,却是他从未品尝过的甜美滋味。
“你虽然看得开,可是想好如何应对了么?”闻人月白不动声色地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盘算。
论起来,如今的户部侍郎,还是自己父亲的门生。若乔悠悠果真在户部被排挤得厉害,自己去向户部侍郎开口请他多多关照,闵元一个区区度支司主事,也绝不敢再如此针对乔悠悠。
只不过……如今自己父亲手中的权力正在逐渐被边缘化,旁人帮忙,也不过是看在从前的那点情面之上。若是为了自己,他是断不愿意低头的。
这一次,他承认自己有些私心。
乔悠悠没有直接回答,抬头问他,“小白,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闻人月白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眼神下意识避开了乔悠悠的目光。
犹豫了一下才淡淡道:“为政为民,能帮到一些人便好。”
说罢,他还是忍不住带着几分小心地抬眸,望了一眼乔悠悠的神色,见她并未有任何嘲弄与轻蔑之色,这才暗自稍稍松了口气。
自从自己幼时患了腿疾,从来都是被旁人顾及、照顾着,什么事情都帮不上忙,只能给旁人添麻烦。许多事对普通人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对他来说却是难如登天。
他帮不到身边之人,便只能勤勉读书,以求入仕为官,为百姓做些什么,如此才能让自己不会显得那般无用。
乔悠悠认真点了点头,“你和澜澜一样,都是有大志向的人——可是我不一样。”
闻人月白抿了抿唇,“你想要什么?”
“可能我比较自私吧。”乔悠悠转动着那对灵动的眸子,“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喜欢做的事情?”
“是啊,我喜欢——赚钱!嘻嘻,是不是听起来很俗气?你可不许笑话我!”乔悠悠吐了吐舌头,说到赚钱,眼中立刻迸发出了光彩。
闻人月白想了想,问她,“你想做生意?”
“不是哦。”乔悠悠狡黠一笑,“小白,你还记得在户部衙门,你问过我画的那些格子、还有条条框框的东西是什么吗?那些其实是金融模型。”
“金融……模型?”闻人月白脸色少见地露出困惑,他自诩博览群书,却从未听说过这东西。
“对,举个简单的例子,京城中的那些钱庄不售卖任何物品,却能以钱生钱,赚得盆满钵满,本质其实已经接近所谓的‘金融行为’了。其中那通运钱庄的老板更是厉害,竟能想到投资商铺来赚钱的法子。”
闻人月白点点头,最近几年朝廷开始尝试放宽百姓经商的政策,不少人想要做生意,但缺少本钱,通运钱庄此举一来符合朝廷政策,二来也是抓住了商机。
乔悠悠继续道:“只不过,我研究过那钱庄的经营模式,其中还是有不少漏洞,亏损风险很大……”
乔悠悠又神色奕奕地讲起了投资风险方面的事情,闻人月白听得十分认真,加上悟性极高,竟也听懂了七八分,还能不时提出些问题。
闻人月白能感觉到说起这些事情,乔悠悠与平日在户部当值时的状态相比就仿佛换了一个人,眼中全是光彩。
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接触那样的光彩。
乔悠悠也难得有人愿意如此倾听,也不管闻人月白能不能完全听懂,只一股脑地将自己的见解统统说了出来,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闻人月白也听出了她话中的向往,问道:“所以,你是打算离开户部了?”
“唔……还没有完全想好。”乔悠悠眼里的光芒黯淡几分,毕竟自己与祝澜、肖婉她们一样,辛苦了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科举入仕,若就此放弃,不免有些难以抉择。
而且就算要走,也不能这样憋屈地走。
二人用完晚饭,出了御香阁的大门,乔悠悠问要不要送闻人月白回去。
闻人月白说不必,用目光指了指早已在门外等候的管家老严。
老严快步走上前,对闻人月白欠了欠身,随即有些好奇地看了乔悠悠几眼。
自己也算看着公子长大的,知他素日里不喜与人打交道,更别说公务应酬,没想到竟与一女子来御香阁用饭。
“阿翁,这位乔姑娘是我的……”闻人月白斟酌了一下,唇边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朋友。”
老严微微瞪大了眼。
“阿翁……?”乔悠悠也好奇了一瞬,接着大大方方地对老严一笑,“阿翁好,我叫乔悠悠,是小白的好朋友。”
老严神情逐渐染上几分激动,忙不迭“哎”了几声,与乔悠悠打了招呼,满眼欢喜。
多少年了,公子终于有了愿意敞开心扉之人。老严念及此处,不禁眼眶又微微泛酸,再看向乔悠悠时目光甚至带着些感激。
乔悠悠与闻人月白回家不是同一方向,两人道别之后便要分道扬镳。
“乔姑娘。”闻人月白忽然叫住她,“这几日夜里降温,披上吧。”
说着将平铺在双腿上的药毯叠好递给她。
“公子——”老严下意识开口,被闻人月白轻轻抬手制止了。
“这……可以吗?”乔悠悠打了个喷嚏,有些不好意思。
闻人月白轻轻颔首,眸光看似平静无波,却隐隐藏着几分期待。
乔悠悠也不扭捏,伸手接过后披在了身上,如同一只小披肩,“谢啦,明日上值我还给你。”
“嗯。”
直到乔悠悠的背影走出一段,老严才忍不住道:“公子,没了那药毯,您的腿……”
“阿翁,无妨的,我们回去吧。”
老严看得出来,公子方才脸上的笑容虽淡,却是真的开心。他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心中终究是欣慰大过了心疼。
闻人月白不喜坐轿,老严推着他的轮椅向相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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