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遥山北面山脚,大雨仍旧没有停歇。
栈道终于加固完成,当最后一辆辎重车通过栈道,所有人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几分。
“顾将军,顾将军!”一个声音呼唤道。
顾朝阳循声望去,正是自己先前派去青石关报信的小兵。
“如何,见到陛下了吗?”
顾朝阳一问之下,才得知那小兵的马在石缝中扭断了腿,小兵只能自己跑着前去送信。
可是刚跑到鸣沙滩时,就见双方军队已经打起来了。
他找不到燕修云的位置,最后只好趁乱抢了一匹无主的战马,这才赶回来报信。
顾朝阳身边的付宏辉听完大惊失色。
“居然已经打起来了!?朝阳,陛下那边人手不足,我们得立刻去支援!
现在就出发吧!”
“等等,等等……取地图来。”
顾朝阳此时的脑子也有些混乱,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盯在羊皮地图上。
破天军以步弓兵为主,从小遥山赶去鸣沙滩最快也要一日的路程。
现在朝廷官军与叛军已经激战了数个时辰,自己现在带兵出发前往鸣沙滩,根本不可能赶得上救援!
“来不及的……”顾朝阳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捧着地图的手在微微颤抖。
“来不及也得去啊!朝阳,快下令吧!”付宏辉满脸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急出的汗水。
“二爷醒了吗?”顾朝阳忽然问。
董勉死后,董长筠心疾复发,昨日又听闻栈道出了事,一时急火攻心,吐血晕过去了。
付宏辉说还没有醒。
“别再犹豫了,朝阳,现在没了董勉,大家都把你当成破天军的接班人。
只要你发话,我们都听你的!”
顾朝阳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这时唐校尉等人也匆匆过来,请他立刻下令发兵赶往鸣沙滩。
顾朝阳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地图,双眼布满血丝。
现在去鸣沙滩,是无论如何都挽回不了局面的。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后落在另一处距离小遥山极近的地方,那也是镇北王如今的根据地——
澹州城。
他终于艰难做出了决定,声音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传令各营全速前进,务必在四个时辰内——
攻下澹州城!”
……
一个时辰后,破天军的先行部队已经抵达了澹州城外。
顾朝阳下了死令,还有三个时辰,务必要不计代价,拿下澹州城。
可当他抵达城下时,心头却蓦地一沉。
那澹州城头上黑压压的守军,显然早有防备。
“顾将军,抓到一条舌头!”
一个人被五花大绑丢到了顾朝阳面前,原来是一名澹州城安排在外面的哨探,方才正要回城报信,恰好被唐校尉的手下捉住了。
来得正好。
顾朝阳问他:“澹州城内现在有多少守军,守城将领是何人?”
那名哨探不说话。
情势如此危急,顾朝阳哪有许多耐心?
他冷冷道:“拉下去喂狗。”
“我说,我说!”哨探大叫起来,这才说出澹州城内此时的情况。
顾朝阳听罢,眉头拧得几乎打成结。
他本以为镇北王一心要攻打青石关,必定会全军出动,后方空虚。却没想到镇北王如此狂妄,居然只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兵力。
而此时澹州城内居然还有二十万守军,与破天军人数相当。
“守城的将领是谁?”
“是……娄有松将军。”
顾朝阳眸光一寒,“拉下去喂狗。”
“将军,小人说的是实话啊,真的是娄有松将军!!!”
顾朝阳见他神色不似说谎,这才又问:
“本将从前也在北疆大营历练数年,为何从未听说过有姓娄的将领?”
哨兵思索好一阵才道:“娄将军是这两年才回来的,听说……是我们王爷从前收的义子,以前一直在京城,陛下登基之后才回到北疆的。”
顾朝阳听罢沉默片刻,让人将哨兵带下去。
付宏辉焦虑道: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如今澹州城内的守军与我们破天军的人数相当,我们再是精锐之师,也不可能在三个时辰内攻下这么大的澹州城啊!”
唐校尉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逐渐变得绝望了。
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翻过小遥山,然而支援陛下已经来不及,想要突袭敌军大本营,对手却也早有防备。
此战若败,社稷倾矣……
唐校尉忽然单膝跪地道:
“眼下已别无他法,朝阳,下令攻城吧。
我愿为先锋,哪怕马革裹尸,不破不还!”
付宏辉在唐校尉身旁跪下,目光灼灼望着顾朝阳。
“马革裹尸,不破不还!”
“马革裹尸,不破不还!”
八个字如波涛一般扩散开来,最后变成了二十万破天军的齐声呐喊,声势震天。
“好……马革裹尸,不破不还!”顾朝阳眼底再无犹豫,决绝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澹州城楼上的守军自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已经开始排兵列阵,数百名弓弩手齐刷刷排列在了城楼上,只待破天军进入射程。
顾朝阳正欲下令攻城,就在此时,听得前方忽然响起一个女子冷漠的声音。
“二十万人就想要拿下澹州城,我看你们是打算以死报国了。”
这声音来得十分突兀,不知怎得,顾朝阳只觉得有几分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澹州城外,一个骑马的白色身影缓缓从树林中向顾朝阳走来,她戴着面纱,双眸冰冷,身后交错背着两把崭新的双刀。
她来到顾朝阳面前,解下面纱,顾朝阳怔了片刻才认出来,神色无比惊诧。
“……祈王妃!?”
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三个字,慕容潋的语气终于沾染上几分人类的情感,自嘲般地道:
“祈王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祈王妃……不过是孤魂野鬼罢了。”
顾朝阳望着她,一时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数年前祈王身死,慕容潋孤身策马而去,却没有回到北疆大营。
无人知晓她究竟去了何处,这些年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此时却忽然现身于澹州城下,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一想到慕容潋是镇北王的亲生女儿,顾朝阳心中不由得戒备起来。
他问慕容潋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潋注视着他,眼底情绪闪过一抹复杂。
她调转马头,一言不发地向着澹州城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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