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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郓城县·县衙】
县令吴大人坐在后堂的书房里,抓过一把算盘,头也抬就噼里啪啦地一通拨弄。
魏都头负手立在一旁,心里有许些疑惑,搅的内心不宁却又沒法说出口來。只是,那两双小眼傻呆呆地看着吴大人的那双肥肥白白的手在算盘上飞舞拨动,他不知道吴大人此刻在算着什么帐,更沒法去揣测大人心里又在算计着什么。
吴大人顾自算了一阵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來,那副样子,是魏都头从未见过的欢喜。
“大人,有什么喜事,能这般欢喜?”魏都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呢?”吴大人意味深长地回答了他一句,紧接着便另有内涵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中的意思,对于狼狈为奸时來已久的魏都头,是最熟悉不过的了,显然,这次也是为银子的事。可是,这么一想魏都头就又不懂了,道:“大人,您放了晁家一马,我们到手的银子又白白打了水漂了呀,这何喜之有啊?”
县令听出了魏都头这话里稍带的埋怨之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鼠目寸光之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魏都头微微弓下了身躯,摆出一脸的虔诚的奴才相來,道:“大人英明,哪是我们这些粗人可以比拟的了的,您的胸中的抱负简直一比九天的浩瀚,小的忠蠢,难以触摸其全。”
吴大人知道魏都头又再打官腔,阿谀奉承地來捧他。虽然,这魏都头想把话说得文绉绉,现在,却弄得不伦不类,但是其中的意思,吴大人还是能够心领神会的,心里听得舒服,便也缓和了脸色,心平气和地对他说道:“你可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事?”
“小的听过……”
“那就对了,晁臧两家是咱们郓城县的两大势力集团,现在晁臧两家相争不休,这岂不是好事?”县令笑了笑看着魏都头,道:“咱们是官,说白了就是拿着朝廷大印养着的一帮子泼皮打手,靠收刮地皮生活。这般说起來,倒真的和那些江湖流寇沒什么两样。但是,那两大势力集团不一样,他们有着自己丰硕的财产,门下汇集了大批的江湖人物做门徒。他们背后的势力,想必你也有点感觉,但是,那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他们之所以现在敬重我们,不只是因为我们披着官袍这身皮,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你想想以前,我们刚刚赴任之际,两大世家谁登门造访过,还不是咱们有依仗人家的地方,而眼巴巴地去登门拜访人家。”
魏都头经吴大人这么一说,这才想起來,这话着实不假,那年來了这郓城县,衙门里的差役不过五人,而朝廷的俸禄连一家三口的温饱都解决不了,这衙门里就更是寒酸的紧。那年实在年关难过,便巧立名目,要百姓课税捐款,可是,这布告贴了下去,却沒有一个百姓买账。为什么?不是这里的百姓脊背硬,而是,另有原因所在。原因是什么?吴大人一开始不晓得,后來明白了。那些个势力大户都不出银子,周边的百姓哪个会出。大家都是精明的人,在那个时候,沒搞清局势的,宁可得罪官府也不愿得罪那两大势力。
后來,吴大人沒得办法,亲自登门造访,说服了两大势力捐了银子,百姓这才都肯买账了。魏都头想到这里,一幕不爽又浮上心來,那就是,当白花花的银子摆在县衙的时候,在大家欢喜的手舞足蹈的时候,吴大人却不得不紧咬牙关,将银子的一大半划出來。这是退给两大家族的本钱和分红,而县衙只拿三成。
这不公平么?吴大人虽然心里不肯,但是却当真沒办法,谁叫人家势力大,谁让他初來咋到沒有坚实的根基。吴大人笑吟吟地将银子送了出去,但是,在那一刻,吴大人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他这样告诉自己:这些送出去的银子,只不过是暂时放在晁臧两家罢了,终究都是自己的,终究都会回到自己的面前。同时,他也不止一次地狠狠发誓,总有一天会将这两大势力扳倒,这郓城县都统统会伏倒在自己的脚下,自己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现在他们两家相斗,谁也扳不倒谁,但是,现在咱衙门的实力也有那么些名堂了,不论加入那边的阵营,都可以将另一边连根瓦解,只是,我们却不能这么做!”吴大人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想想原來,再想想现在,为什么臧家的人对咱们这么巴结?还不是因为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要是,我们帮他达到了目的,扳倒了晁家,我们是能分到不少的好处,可是,最终呢?在郓城县,可就是他臧家一家独大了,沒人敢和他唱对台戏,那还了得,他又如何会将我们放在眼里。正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咱们不帮臧家,那是不是要去帮晁家呢?”
吴大人一听这回答,气得差点沒背过气去,不禁有些恼怒地骂道:“你是真蠢还是给我装傻!不和你说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将这两个豪绅都统统放倒,他们的银子统统都是我们的!”
魏都头傻傻地挠挠头,听了吴大人的话,眼前像是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像河一样湍急地直往他的面前涌,魏都头不禁有些眼巴巴地痴了,一个劲地同意着深深点头。
魏都头附和吴大人的意思又问道:“大人,咱们不配合臧家,可是……之前,咱们不是答应了他们的么?一旦他们追究起來,我们又该如何?”
“嘿嘿,他臧家的势力大,可是,晁家的势力也大,我沒按臧家的意思來,现在他臧寒中还不能与我们撕破脸,他怕就怕我们弃了他,与晁盖合作,所以,抓住这一点,我们可以好好的在里头做作文章。”说到这里,吴大人换了一副严肃的脸面,低沉着声音说道:“东京那边的意思下來了,分摊下來,我们郓城县要上供三万多两银子,你说,咱们还穷的叮叮当当的,去哪里筹措这么多的饷去?”
魏都头听了这个数字,不由地被吓着了,平日里,要是让他能剥削个数百两银子就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了,现在,却有这么重的生辰分摊,这简直是叫人一个头两个大。魏都头那两撇粗眉紧锁,沒有说话,毕竟这样的大事,还得吴大人拿主意。
吴大人看魏都头那一脸愁云惨淡的苦瓜相,却乐的一笑,轻描淡写地道:“原來我也愁,但现在,我不愁了,别说三万多两,就是再翻一倍,咱们也搞得出來!”
这话的意思,说的魏都头眼前一亮,这不只是可以交差的事,还有极大的好处啊。魏都头呵呵一笑,道:“怎么做,就听大人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万死?估计吓吓你,你就尿了,还万死不辞,小子,你当我不了解你?吴大人笑着看着魏都头心里这般想着,但是,嘴里却有另一番托词,拍拍魏都头的肩膀道:“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刀山火海从不推辞,功劳苦劳样样占到,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白干的!”
“谢大人!”魏都头感激的赶紧拜倒下來。
吴大人见他跪下,缓缓起了身來,一把将下拜的魏都头扶住,道:“起來起來,于公你我是主仆,于私,你我却胜似手足,不要这么多礼!”
“谢大人!谢大人!”魏都头此刻那受宠若惊的样子,显然是万万沒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那双唇哆嗦的,都说不出什么话來。
吴大人做作地煽情了一番,此刻,又正襟危坐起來,严肃地道:“一会儿晁家的人回去,臧家那边瞧见了,就一定会來。与其让他们來,倒不如咱们去,來,你这般和他们说……”说着吴大人将魏都头招到身边,便在他的耳边细语。
此刻,趴在屋檐上的时迁光能看见两个大男人贴在一处,却当真再沒听到半个字。过了半晌,那吴大人才将魏都头松开,两人似乎都心领神会了,相视着得意的哈哈笑了起來,魏都头一个劲地称赞妙极。
时迁瞧那魏都头做了一辑便要退了出去,当下也不敢擅自乱來,乖乖伏在屋顶,瞧那吴大人仰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样子实在也不会再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于是,时迁寻了一个四下无人的时机便几个起落遁出了县衙。
时迁一路往茶馆疾步地赶來,一路心里细细在想着那县令的话,虽然时迁自己沒听到吴大人最后要怎么來应付臧家,但是,就单单前面那一番说辞,时迁就觉得这里头,不但那狗县令可以大做文章,就是对于晁盖也不失是一个利用的契机,如果功夫下够了,不但可以将官府玩的团团转,更重的是还能以官府來牵制臧家。
时迁沿着这个思路越往下想,心里就越兴奋,心里这么一兴奋,脚下就不由地带上了轻功的步法,走路就愈发急促了。可是,就在他前脚刚跨进茶馆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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