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过了南头检查站,司机刹了车,售票员大声喊道:“到宝安下车了。大家互相提醒一下,错过了地方,后果自负罗。”
我和石榴都好奇地瞪着眼。这就是关外了?就是过了一道卡卡啊,房屋都连在一起,这样就分出关里关外了?
我问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大叔,这就是宝安,到了关外?“
那位大叔点点头:“对啊,过了南头检查站就是关外了。“
“这边工作好找吗?“
大叔盯了我一眼,笑了笑:“那就要看你运气了。“
我还要问,售票员吆喝起来:“车子就要开了,没下车的赶快下。“
车子动了一下,我大声喊道:“还有下,还有下。“拉着石榴跳下车。
坐了一个多钟的车,过道的人把我挤得动弹不得,现在下了车,感到很惬意。石榴也活动着手脚,她那柔软的身子一扭一晃的,特别诱人。我看看天色,快正午了。太阳似乎更炽热。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拎着行李左顾右盼。这地方房子不少,但是却没见到工厂。我有些纳闷,心往下沉:该不是老板娘嫌我们累赘,用假话打发我们走吧?
幸好我脑子不笨,这时也觉得有些渴了,看到旁边有一个小商店,我们凑过去,买了两瓶矿泉水,故意把一张十元钞拿到手里,问老板:“您是不是本地人?”
那老板是个中年妇女,扫了我一眼说:“不是,我是湖南的。哪个本地人做这种小本生意啊。”
“这边的工厂多不多?”
“多,成百上千的,你刚从家里来吧?”
听说真的有好多工厂,我和石榴都笑了。好运旅馆的老板娘是好人,没有骗我们。
“那这一路怎么一家工厂也没看到?”
老板咧着嘴笑了:“刚坐车出关的吧?你呀,跟我刚来时一样,这公路边哪来的工厂,要找工作,到工业区里去,那里工厂一家挨着一家,不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好运气。”
我心里一紧,声音有点颤抖地问:“这里工作也不好找?”
“你真是……”老板哭笑不得:“要是好找,会有那么多人到处乱窜吗?”
“这街道上没看到什么闲杂人哪。”我开始听老板说工厂多心里暗喜,就因为街道上很少看到象我们这样的人。逛街的人不少,但逛是一种悠闲,这跟我们有心事的人神态完全不一样,所以很容易辨识。争岗位的人少,找工作就容易多了。
老板叹了口气:“你真是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这街道商铺等热闹的场合,那些找工的人敢晃悠吗?治安队的人跑得勤,没有暂住证的立马会抓起遣送回家,好不容易出了门,谁甘心这么空手而归,都夜猫子,藏的藏躲的躲,看准了时机才敢出来。”
这话跟好运旅馆老板娘的如出一辄,看来抓盲流关内关外一个样。我把钱交给老板,又问了一句:“那这工厂哪个地方最多。”
老板收了钱,一边找零一边说:“再往前面走一程,有西乡最大的工业园,你们到那里碰碰运气吧。那里电子厂多,招收的就是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
我接过找零的钞票,一连说了几声谢谢,拉着石榴出了商店。
我们一心只想快点找到工业园,顶着骄阳沿着公路拚命往前走。忽然身后一阵摩托车响,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声断喝:“站住,把暂住证拿出来。”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石榴面色惨白。我们不敢违拗,只好停下来,只见两个身着制服的彪形大汉把摩托车滑到我们面前,一个人跳下来围着我们转,那眼神分明不怀好意。我硬着头皮说:“我们刚来,没来得及办。”
开车的治安员盯着我,伸出手来:“把车票拿给我看。”
听这个治安员的口气,似乎有点转机。我忙掏出车票,说:“我是来投奔老乡的,坐错了车,到了市内。昨天从家里来,你看车票。”
那治安员接过票,看了一眼,诡秘一笑,随手就撕了,又盯上石榴,粗声粗嗓地问:“这是你老婆?”
我只想快点摆脱他们,顺着他的话连连点头:“是我老婆。”
石榴的脸霎时血泼般的红。转悠的治安员瞅着石榴的胸脯,啧了一声:“看不出你小子挺有艳福的,还这么早就结婚。这妹子十八都不到吧?”
管得着我们多大结婚吗?这治安员瞅着石榴红扑扑的脸,眼里现出贪婪之色,忽然伸出手,在石榴脸上摸了一把,回头冲开车的哈哈笑道:“老大,这靓妹脸蛋抹了油啊,又滑又嫩,爽歪歪呀!“
开车的治安员也放声大笑起来。我脸涨得通红,攥紧了拳头。石榴赶紧拽住我的手。
不时有路人经过。开车的治安员把撕了的票扔到地上,挥挥手道:“走吧,这车票只能帮你们证明两天,下次再要抓住,可是要遣返的。”
我们如逢大赦,连连称是。
又走了半个多钟,问了几个路人,终于找到了西乡一处工业园。望着那排列有致崭新的厂房,我们非常高兴。我加快脚步,把石榴撂在后面,凑上了最近的一家工厂。
工厂门前有几个年轻人转悠,看到我,露出怪异的神色。我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厂门口。厂房被高大的围墙圈住,铁栅门旁有一个低矮的小房子,我看到里面坐着两个穿黄制服的小伙子。这是门卫室,里面坐的是保安。
“大哥,你好,这里招工吗?”
两个保安瞪着我,脸上带笑不笑。一个保安背着手走到窗口前。
“小子咧,就是招工也轮不到你,什么时候了?回去睡觉吧。”
我不死心,追问一句:“那我今天是来迟了。你的意思这里还是要招工的?”
另一个保安不耐烦地说:“去去去,就是要招工也轮不到你,我两个老乡在外面等着呢。他们来了七八天,还没有机会进厂。你想进厂,等上三年五载吧。”
我大失所望,象被人浇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跟。正要离去,忽见两个保安睁大眼望着我身后。我听到身后微微的喘息声,回过头,原来石榴紧跑快追赶上来了。
“春生哥,招工不?”
我摇摇头。石榴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那两个保安忽然向我招招手,笑嘻嘻地问:“这靓女是你女朋友啊?”
“是我老婆,”我看出他们不怀好意,脱口而出这句治安员误会的话来。
那两个保安怔了一怔,一个叹息一声:“这靓女真是极品,如果不是你老婆是你妹子,嫁给我,说不定我能保你进厂。”
石榴气红了脸,啐了一口,拉住我的手,我也怒目而视,狠狠地说:“请你放尊重点。”我们说完就走,听到两个保安开怀的大笑。
我们心绪不宁地往前走了几百米,又是一家工厂的大门。我硬着头皮凑过去。虽然知道这问不问都是一个结果,就是徒劳,我也不想放过一点机会。
这个保安室内只有一个保安,年纪稍大一点,比较随和。听了我的话,轻轻摇摇头。
“小伙子,现在找工作太难了。这工业园里招工的厂家很少,有时有几个指标,会围上成百上千的人,挤独木桥啊。如果要找,还是去偏僻一点的地方,也许机会多一些。”
我虽然无奈,但觉得这个保安无疑又指了一条明路。我谢过他,走了几步,听那保安喊:“小伙子,不要离公路太近,离得越远机会越大啊。”
我回头冲那个保安招招手,心里涌上些许暖意。外面的世界,也有好人哪。
又走了一段路程,太阳已偏西。看到石榴脚步越来越缓慢,知道她很累了。我扶着她在一处草坪地上坐下来。这一坐,肚子里咕咕乱响。我这才记起来大半天没有进食。人毕竟拗不过生理需求。我拿出馒头。递一个给石榴,石榴摇摇头。我正色地说:“不吃不行,着急也没用。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继续寻找是不是?”
这一顿,我吃了三个馒头,石榴很艰难地咽下一个。我们又进了一家小商店,买了两瓶水,打听了一下路径,继续向前。
前面横亘一条蜿蜒的山脉,不是很高,却很青翠。山脚下成片的房屋,好象还有厂房。这里离公路已经很远了,也到了偏僻的极端。
我感到腿很沉。现在太阳快下山了,就是有工厂,也绝没有招工的机会。正没精打采,忽然看到一百多米远的水泥路上,一辆白色摩托车迎面驶来,正是治安巡逻车。我吓了一跳,刚才车票被治安员撕了,现在被逮住,说辞都没有。我忙拉过石榴,钻进小巷里。幸好这里巷子多,犬牙交错,倒是易于躲藏。我想起了电影里的游击队员,那感觉怕是跟这差不多。不过还是有区别的,一个只要钱,一个是要命。我被自己的风趣逗得卟哧一声,石榴有点奇怪地看我一眼,却没有说话。
巷子不规则,时有拐角,路很狭,摩托车进不来。转了几个弯,我喘着粗气松开石榴的手。石榴摇摇晃晃,咕咚一声瘫软在地。我赶紧抱起她。她的身子软绵绵的,很有诱惑,但我提不起一丝精神。现在就是石榴答应任我为所欲为,我也无能为力。
这巷子里民居和商铺掺杂,还有几家面食馆。我想今天不会再有昨天的幸运,这里旅店极少,还是多补充一些食物,到时可能溜到屋檐下呆了。露宿在外,一定饥寒难耐。进餐馆已经成为奢侈的事了,只能艰苦一些,多留点积蓄以防万一。
我把石榴带进一家小面馆里,要了两碗面条。热腾腾的面食下肚,气力似乎恢复了一些。我一下了要了二十个馒头。石榴看了我一眼,默认了。
刚出面馆门,还没跨过小巷,忽听有人喊:“那一男一女在那儿!”
我抬头一看,几十米远的转角处,两个着治安员制服的人正指手划脚,虎视眈眈地盯上我们。妈呀,他们一直跟踪我啊,他们为什么不放过我们?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既有任务,也有奖金,所以抓人最有劲头。
不好,这里游击不好打,治安员的嗅觉比狗还灵哪。也难怪,这是他们的防区,摩托车给力,他们何止晃过千次万次,哪一条巷子不熟哇。我拉着石榴又一阵猛跑。这回我们不钻弄道,直接钻进了山里。
绕了一个大弯子,我们还是与山结缘。从山沟里出来,在大都市里做回过客,如今,还是山用博大的胸襟接纳我们。
山不大,但林深灌木丛密,到了这里,他们肯定不会追过来。
我们躺在草地上,互相呆望着,忽然都情不自禁地爆出一阵大笑。这既惊险又刺激的一幕,比游击队还刺激。唉,时势所迫,如今我们也打起了游击战。
笑过之后,石榴爬起来说道:“春生哥,我饿了。”
原来那碗面条不仅没有让我们填饱肚子,相反刺激了食欲,我也觉得饿了。也许是觉得现在安全,心无旁鹜,馋虫却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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