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许久之后,蛇窟的门被打开,女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一切,眸光中带有些微不可察的嫌恶,但很快又恢复成温和善良的笑容。
她语气中带着些许关心地问道:“修儿可还好?”
东皇修然听到这个声音,蓦然醒了过来,他浑身的伤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紫黑色的肌肤也恢复成了正常的白色。
夜沐颜清楚,东皇修然拥有灵根,伤口愈合得这么快是很正常的。
可是这蛇毒,居然也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快把修儿拉上来啊!”女人指着一旁的几个小厮,有些急促地说道。
小厮放下一根蔓绳,东皇修然熟练地将它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任由小厮将他拉了上去。
夜沐颜心底处又泛起一丝心酸。
他还那么小,但却不知已经遭受了多少遍这样的折磨,一遍又一遍地被推下蛇窟……
甚至已经对这一切都感觉到习以为常。
女人笑眯眯地将他扶起身来,故作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想不想跟姨娘去看看哥哥?”
“啊?”东皇修然觉得有些意外,茫然地眨了眨眼,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可是……爹爹不是说了,怕我的病会传染给哥哥,不让我去见他吗?”
“爹爹是为了让你好好治病才这么说的,现在你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去见哥哥了。”女人又拉着他的手,和蔼地笑着,拉着还有些踉跄的东皇修然,一步一步地走出这个庭院。
夜沐颜心里越来越慌乱,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假山流水,花木扶疏。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水声潺潺,恍若仙境。
数十间房屋错落有致,进入其中一间,墙壁上挂着华丽的丝绸,地上铺设着柔软的绒毯。
夜沐颜不禁握紧了拳头。
如此豪华的府邸,东皇修然竟然只配住那样破败荒凉的庭院……
推开门,华贵的房间里,床帘上面绣有精美的花纹,床幔轻柔飘逸,庄重典雅。
里面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少年,他衣着精致的丝绸长袍,衣衫宽松地裹着他有些瘦弱的身躯。双手静静地搭在胸口处,手指纤细,指甲微微泛着苍白,仿佛一碰即碎。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哥哥他怎么了,他也生病了?”看到这一幕,东皇修然瞪大了双眼,有些关心和慌张地说道。
女人将门闭上,房间里瞬间一片阴暗。
空气仿佛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突然换上了一副傲然的神情,眼眸里闪过一丝诡异,嘴角勾起一个奇妙的弧度,缓缓说道:“他一直都在生病,没有生病的人是你啊……”
听到这句话,东皇修然愣在了原地,如遭雷轰。
他没有生病……
那为何会让他每隔两日就进一次蛇窟,任由他被那些毒蛇啃食?
“姨娘你在说些什么……”望着女人逐渐放大的身影,东皇修然突然打了个哆嗦,心底一片发凉。
女人自腰间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闪着寒光,命令小厮按住他。
她面上显出些许迫不及待来,一向温柔体贴的外表终于被一层一层撕碎,面容浮现出一抹扭曲,几近狰狞。
“已经用灵蛇的剧毒淬体九九八十一天,你这个药人已经炼成了。
“接下来,该到为我的烨儿做出贡献的时候了……”
东皇修然瞳孔急剧收缩,几丝哽咽从喉咙里溢出。他的脸颊苍白如纸,细致的血管在皮肤下清晰可见,身体不自主地颤抖。
剧毒淬体……
药人?
生病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他的哥哥,他被推入蛇窟,只是为了将他炼成药人。
而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救他的哥哥。
女人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急步靠近东皇修然。
夜沐颜感到无尽的慌张和恐惧,下意识地冲上去挡在他面前。
但是她此时就如空气一般看不到也摸不着,怎么可能阻止的了……
女人直直走到东皇修然面前,将他的袖子挽了起来。
随后……竟然硬生生地从他的手臂上割下来一块血肉!
“啊——”疯狂的疼痛席卷而来,他痛得浑身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想要挣扎,却被小厮死死地按在墙边。
他身体不断颤抖,双手紧紧抓住地面,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地板穿透。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房间的空气之中……
他眼睛渐渐空洞下来,逐渐绝望,身体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一个小厮从旁边拿过来一个干净的瓷盘,女人将血肉放在瓷盘上,吩咐道:“按照药方,一起炖了吧。”
“是。”
女人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有些高傲地瞥了一眼东皇修然,说道:“至于他……将他关进地下室里,切记,不要让他发出声音,也千万不要让他死了。”
“往他院子里放一把火吧,再把提前准备好的男尸放进去。做的仔细一点,务必不要让老爷看出来。”
小厮粗暴地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强行灌进东皇修然的口中,他呜咽地呛了几下。
而后……伴随着扑通一声,东皇修然如同货物一般被丢进了地下室。
幽暗的光线透过狭小的通风口洒进来,映照着地下室内的一方天地。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灰尘,灰尘中随处可见虫子爬行的痕迹。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摆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的火焰映射出地下室阴森的氛围。
东皇修然痛苦地倒在地上,自他空洞而又涣散的眼睛不停地流着泪水,嗓子被药毒哑了,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夜沐颜看到这副场景,突然感觉到四肢百骸都有一种如坠冰窟的冷意,魂魄有种被撕裂一般的痛楚,痛得她浑身发抖。
该死,这个莫名其妙的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夜沐颜按照往常一样,想在储物袋里寻找谢瑾辞为她炼制的丹药,却恍然才记起,自己这是元神出窍。
她强忍着疼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东皇修然的面前,哭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的眼神又渐渐聚焦起来,挣扎着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想要抚去她的泪痕。
……却发觉自己的手沾满了血污,他只好又放了下来。
别哭。
这不怪你。
只是……他不明白而已。
不明白为什么平时对他温柔可亲的姨娘会如此残忍,毫不留情地利用他,将他培养成药人,还亲手割去他的血肉。
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对他不闻不问。
不明白……他存在的意义,仅仅只是成为一个治愈别人的工具,而不能拥有自己的未来。
夜沐颜动用全身的灵力,企图治愈东皇修然依稀可见白骨的手臂,却发现依旧没有任何用。
她哭得泣不成声,颤声说道:“别怕,别怕,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了,会有人来救你的。”
明明知道东皇修然并不会死在这里,但夜沐颜还是心如死灰。
因为……有一种感觉叫做生不如死。
夜沐颜不知道自己在一旁见证了多少次东皇修然被剜去血肉的场景,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她只知道,自己或许和东皇修然一样,在眼泪流干之后,只剩下了无尽的麻木。
或许痛成了一种习惯,死亡也不再可怕。
夜沐颜尚且知晓希望的存在,可东皇修然却是真的在绝望之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痛苦与悲伤。
循环往复。
似乎永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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