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定国人焦急等待之际,一队启军的斥候轻骑冲进了山谷。两旁山地的定国弓箭手不等令下,直接一轮利箭齐发,将这队斥候轻骑射翻在地。斥候已至,说明高晟也要到了。瞿珩所在的山头,令旗挥动,传递指令:所有人,盯住令旗,准备战斗。
.....
高晟在半个时辰后的申时抵达了山谷。一心要跟定国人决战的他,在山谷的入口前停了下来。抬眼前望,秃鹫正在山谷上空盘旋,给人一种不详之感。谷中安静得反常,一股隐约的杀气似乎从中腾腾升起。
马背上的高晟,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山谷:“奉常,你怎么看?”他问身旁的统军副帅尹奉常。
“元帅,部队急行骤趋至此,还未等得前方斥候回报。前方山谷情形未知,应派一队先头入谷探查为宜。”尹奉常答道。
“速查。”
“是。”
一队轻骑出了队列,向山谷中驰去,将地上的尘土扬起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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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晟在山谷外等着他的轻骑回报。轻骑却迟迟没有返回。谷中沉寂得,隐约让人感到心瘆。
副帅尹奉常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多年征战形成的直觉告诉他:山谷里,可能已经进了定国人。
几匹骑兵的坐骑恰时地出了山谷。空敞的马背,印证了尹奉常的直觉。
定国人正据于山谷中,以逸待劳。
一道难题横亘在了高晟眼前:冲锋与否。
他微偏脑袋,用余光瞄向副帅尹奉常:“奉常,你怎么看?”
尹奉常的年纪较高晟大出一轮,胡须已经泛白。
“元帅,定国人于山谷中当道布阵,是想凭借地利对抗我方骑兵,我方不宜轻动。奉常以为,可分出一半兵力,从山谷两旁绕道,绕至山谷后方,堵住定国人的退路。定国人被我军前后堵在山谷之中,必然士气骤降。我军前后夹击,定能将其一举击溃。”尹奉常答道。
高晟闭上眼,似在思索。半晌后睁开眼,说道:“山谷两旁,山峦绵延百十里。如要绕至山谷背后,耗时过长。此处分兵一半,若是定国人全力向我冲锋,如何保证一定可以挡住他们?倘若定国人冲破此处防线,便要直趋我们的永庆府了。”
“可派四万骑兵绕行,省时不少.....”
“马军拢共五万,分走四万,剩余的步军,如何抵抗定国人的全力冲击?且马军的重骑占了十之七八,一路驰来,后半途更是带甲行军,已耗力不少。再如此绕行,到了山谷背面,又余多少气力冲锋?本帅的重骑就在此地向他冲锋,他当道布阵也无惧,几番冲锋,便要将他全部碾碎!”
“但是.....”尹奉常还想争取一次。只是心急的高晟根本不等他说完,直接下达了命令:“弓弩齐发十矢,重骑在前,轻骑为后,每十五骑并出,往前冲锋!”
.....
“哗—哗—”启军的令旗手用力挥动手中的令旗,令旗被风拍出了声响。
数百弓弩手弯弓张弩,向着山谷中看不见的敌人发矢十轮。
鼓手将战鼓擂响。列阵完毕的重、轻装骑兵,一拨接一拨往山谷中冲去。
.....
启军冲进山谷,行至半里,利箭密如雨点,突然从左右两侧山地飞出。转眼间,先头骑兵被射翻一半。
后方人马反应不及,被前方人马绊倒一片。狭窄的谷道上人仰马翻,瞬时乱作一团。
少数人马冲过了箭雨,又被道上弃置的战车绊倒一片。
零星几骑冲入定军阵中的人马,被定国人一阵长枪乱刺,转眼淹没全无。
后续骑兵仍是源源涌入山谷,狭窄的谷道上,人马挤成一片,进退两难。两侧山地的利箭仍如骤雨下。启军被一茬茬射翻在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最末入谷的骑兵眼见形势不对,终于勒住马头,调转方向,逃命一般驰出了山谷。山谷中,启国人丢下了几百具人马的尸体。
高晟见此情形,只好下令停止冲锋。第一次冲锋就如此窝囊,他两眼窜火。他下令:轻骑在前、重骑在后、轻重骑兵交替,两刻后,开始第二次的冲锋。
.....
战鼓第二次擂响了。启国人的轻骑率先冲入山谷,一面冲一面向两侧山地上的定国人放箭。半山上的定国人三五往下滚落。启国人的骑兵终于成群冲入定国人的战阵,挥刺枪戟。
定国人的阵型顺着狭长的谷道排列,前后长达四五里。冲入战阵的启国人,几番挥刺后发现,阵型一眼望不到尾,根本无法冲出。
启国人滞留在了定国人的阵型里,与四面的定国人短兵相接。定国人挥动长刀将启国人的马腿斩断,再一涌而上将跌落的人一阵乱砍。启国人再次伤亡惨重。
后续的启国骑兵眼见形势不对,只好调转马头,再次退出了山谷。
高晟眼见此景,气得牙紧。
他第二次下达了停止冲锋的命令。
启国人一番清点,前后两次战斗,合计有一千多人殒命在了山谷之中。
愤怒的高晟还想发起第三次冲锋,被一旁的副帅尹奉常拦住了:“元帅,我军已输两阵,不可意气用事,需再计议!”
气头上的高晟简直听不得一个“输”字,但尹奉常的这句话还是给他发热的脑袋降了降温。继续如此冲锋,除了往山谷中多填一些人马,没有其余任何好处。且眼下申时已过,日已傍山,再打,天也黑了。
高晟只得下令:“全军后撤,退出十里扎营。”
“欠杀的定国人,明日再战!”他咬牙骂道。
.....
第二日。
高晟率领部队再次来到了山谷的入口。经过昨夜帐中的思索,他决定换个战法:先从定国人手中抢下山谷两旁高地,而后从上往下朝定国人浇箭,最后再派骑兵冲垮定国人的防线。
他凝视着眼前的山谷,不自觉咬紧了两颊的肌肉,嘴里吐出两个字:“开始。”
号角吹响了。启军阵中,左右两支各一万人的步兵徐徐而出。
战鼓擂响了。这是出击的信号。两支万人步兵,左手持盾、右手握枪,向山谷两侧的高地杀去。
定军一方,山头上的主帅瞿珩看着这一切。他不用多想便猜出了高晟的意图。他让执旗手挥动令旗,将两侧山地的弓箭手后撤,再左右加派一万步兵上山,合上原有的五千步兵,与启国人搏杀。
一场攻与守的战斗开始了。山谷两旁的高地,启军与定军短兵相接、搏命互砍,喊杀、惨叫、哀嚎,混着兵戈的碰撞声,响彻整个山谷。
双方的士兵不断倒下,源源从高地往下滚落。鲜血将人脚下的草地重染了颜色。两方都杀红了眼,不断往山上添兵。前面一拨人倒下,后面一拨人便填上。闻到血腥味道的秃鹫,在两方士兵的头顶兴奋地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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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从辰时开始,一直持续到中午,没有分出胜负。耀日当头,双方的心气都降了不少。
双方默契地鸣金收兵,各退五十步休整。
停了战斗的士兵坐在鲜红的草地上,将手中的兵器扔到脚旁,用哆嗦的手往自己嘴里喂食。嘴里的味觉似乎随着身体的疲惫消失了,嚼不出舌间的东西是何味道。已在半空盘旋多时的秃鹫落到地上,开始肆无忌惮地啄食血泊里的死人。活着的人没有多余的气力驱走它们,只能一面嚼着“无味”的食物,一面看着死去的人被一块一块地啄掉。
五月正午的阳光已是有些灼人的脸颊。它照射着双方士兵身上的铁甲。铁片上的光点,一刻不停地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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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军没有发生战斗,双方心照不宣。只是谁也不愿主动放弃两侧的山地。双方的士兵没有收到下山的指令,只能在半山上继续对峙。因为担心挨了对方的冷枪冷箭,双方都没有派人拖回己方的阵亡军士。山谷中遍处都是人的尸首。
夜幕很快降临。
山谷的夜晚,月色朦胧,只是死一样地沉寂。遍地尸首发出的血腥味道充斥四周,让活着的人一阵阵干呕到眩晕。
两军就这么互相熬过了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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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
两军继续在两侧山地反复争夺,只是胜负依旧难分。高晟已无半点耐心,直接命令全部骑兵朝山谷中的定国人杀去。
谷中的道路几乎铺了一层的人马尸体,骑兵马蹄不稳,冲击速度大减。高晟又不得不将骑兵撤回。他命令所有骑兵下马,与余下的步兵一道,用脚冲击定国人的防线。
他已顾不得许多,直接派出了全部力量。
山谷中,山地上,全是互相砍杀的两军。双方战鼓齐擂,鼓声贯穿山谷,似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碎。
战斗持续了半日,高晟的人马仍旧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高晟撤回了部队,决定将部队分为三队,轮番进攻。
另一头,挤在谷中的定国人却遇到了麻烦。阵型前后方的士兵难以轮替,抵在最前的士兵已是疲惫不堪,却只有战死,才能被后方的士兵接替。
启国人的办法开始奏效。几番冲击之后,定国人坚固的阵型逐渐松散,伤亡逐渐增加。
.....
战斗在日榜西山之时再次结束了。今日是双方伤亡最多的一天,启国人折了五千,定国人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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