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疏琰在空敞的街道拼命奔逃,他多希望天在一瞬间放亮,人们如潮水一般涌入街道。黎明前的夜,寂得让人窒息、让人绝望。
他在逃命,也在奔向前方就要出现的晨光。他要逃脱这像要噬人的夜。
只是晨光还是来得慢了。丁疏琰似乎能感觉到,身后黑衣人的刀尖就要够着自己了。
“救命啊!来人呐!”
丁疏琰又跑又喊,已近力竭。他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就如同两根朽木,随时可能折断。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一队人的身影,突然从他前方的黑暗里冲了出来。一队十几人,正面向他而来。
这是又来了一队的刺客??要前后断了自己生路?!若如此,真是天要亡我!丁疏琰放慢了本已沉重无比的脚步。
十几人的身影越发清晰,直到丁疏琰辨出了他们的装束,青甲绿盔。
他自然还瞧不出甲盔之色,只是瞧那型式,正是翊卫军的青甲绿盔!
天不亡我!丁疏琰又加快步子,用最后的力气冲刺。
“我是左尚书令!快救我命!”丁疏琰朝着这队翊卫军喊道。
这队翊卫军更快朝他奔来。他们刚到这处街道,就听到另一头的黑暗里的呼救声,便循声音而奔。
丁疏琰用最后的力气跑向翊卫军。他身后的黑衣人也看见了翊卫军。黑衣人见这情形,不由得在脑中掂量:看这距离,若自己执意追赶的话,等自己追上丁疏琰,翊卫军也赶到了。自己还逃得了么?
黑衣人自然明白他不是一队翊卫军士的对手。现在的情形是:他砍了丁疏琰,翊卫军就会砍了他。
选择并不难。黑衣人停了追赶的脚步,调了头,拼命奔逃。他又成了逃命的人。
丁疏琰与翊卫军会合了。天亮了。
一半的军士继续去追已经逃远的黑衣人,一半的军士围住力竭的丁疏琰。
丁疏琰缓过气之后查看了自己全身上下。好在全身上下没有缺失、没有窟窿,只是右手臂的皮肉破了,被刀划出了一条两三寸的口子,血已将衣袖浸透。丁疏琰庆幸亏是袖中笏板挡了那一刀,否则自己的右手现在已经断了。
……
两三刻后。
丁疏琰以血染朝服的模样出现在了长兴殿里。当朝左尚书令遇刺,满堂震惊。天子脚前,竟有人明目张胆刺杀当朝宰辅。皇帝邹顒由惊转怒,直接结束了朝会,明言定要查出凶手。
……
下午。宣成殿。
皇帝邹顒坐在宽椅上,一脸怒意。尚书令丁奉垂手站立对面,等着邹顒开口。
“堂堂京师,竟有贼子当街刺杀当朝宰辅,法纪何存?!国体何存?!朕的脸面何存?!”邹顒怒道。
丁奉立即回道:“贼子猖狂,竟敢刺杀宰辅,此事定要查清,找出凶手。”
“我要你过来正是为此。”邹顒狠拍御案:“此事影响极恶,由你直接主导,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丁奉不敢推拒,赶紧拱手承了这份差事:“臣领命。”
……
丁奉回到尚书台后,心里只想如何查这案子。丁疏琰此时不在尚书台,皇帝让他在家息养。丁奉没有多余能问的,只能自己想来。
当朝宰辅遇刺,这还是立国以来头一次,此事非同小可。有人敢刺杀当朝宰辅,必定是有极大的怨恨。谁跟丁疏琰有如此巨仇?
官场以外,丁疏琰有没有仇人,自己不得而知。官场以内,丁疏琰似乎没有仇人,想不到谁要杀他。
正不得其解之际,丁奉突然想到不久前薛铭御上疏参劾丁疏琰一事。朝中宰辅被朝外行台令直接参劾,也是极其少见的情形。
看来还是有人对他丁疏琰不满的。他在朝中主和,朝中主战的那些人必定对他不满,连太子殿下都曾与他当堂争执。
此案有无可能,与主战的那些人有关?!如此来看,此事似乎不简单。
若是真与主战的那些人有关,朝中关系盘错,此案该交给谁来查办?
依理,涉及朝官的案子,由大理寺查办。只是,大理寺是刑部属下,属朝署,若大理寺里也有倾战不满丁疏琰的人,或者倾和赞同丁疏琰的人,由大理寺查理此案,是否得当?
那将案子交给长兴府尹署查办?毕竟案发长兴府尹署辖内,长兴府尹署来查也说得过去。且长兴府尹署是地方官署,与朝中无过多干连,抑或可行?
丁奉想了许久,终于拿了主意。
……
夜里。丁疏琰府第。
书房里坐着丁疏琰跟赵俨二人。皇帝特准丁疏琰在家息养一段时间。他的右手臂被刺客的长刀划出了一条两三寸的口子,好在先有笏板挡了一下,长刀未及骨头。皇帝还专派了御医为他疗治,以示关慰。他的右手臂此时被衣袖遮掩,看不出是个伤患。
赵俨看起来似乎比丁疏琰还要愤怒,恨恨说道:“简直胆大包天!简直无法无天!堂堂京师,竟敢当街刺杀宰辅!”
“老子是招惹谁了?什么仇怨,要来当街砍老子?!”丁疏琰似乎还有余悸:“若不是遇到翊卫军了,老子就没命了!”
“左令,”赵俨斜身凑近丁疏琰:“这还用想么?”
“你什么意思?”
“左令,现今跟您作对的人,或说有仇的人,您觉得还有谁?”
丁疏琰略作思索,皱眉道:“你是说,薛铭御?祁……尚卿?”
“不错。”
丁疏琰紧锁眉头又想了想,说道:“这二人当真要用这手段?”
“不错。先前参劾您不成,如今便用这等暗恶手段了!左令您别忘了,这次薛铭御入狱,他可是把账记在您身上的!”
丁疏琰眉头不解,等着赵俨继续说。
“而且,刺杀宰辅,如此胆大妄为之事,怕是他二人背后还有更大的指使人。”
“你说太子?”
“是。”
丁疏琰手抚颞颥,一脸烦恼。
赵俨见状继续说道:“这次薛铭御入狱,等于是我们已经跟他、祁尚卿、太子撕破了脸。他一出狱,他、祁尚卿、太子,怎可能不报复?!”
“但现在还没有实证……”
“左令,他们会留下实证么?!”
丁疏琰再沉默不语。
“左令!”赵俨提高了声调:“他们敢派人当街刺杀您,这是摆明要来个你死我活了!如今已是万分危急之时了!我们必须反击!请左令务必决绝!此次天顾左令,保左令躲过一劫,只是下次呢?左令若还犹豫不决,怕今后我们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左令,不可再犹豫了!!”
丁疏琰虽不答话,但额上青筋已经凸起,气粗脸胀。
“必须要除掉薛铭御、祁尚卿,还有,还有邹嵘!!这三人心歹手毒,当街刺杀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我们再不反击,定是身家性命不保!!”
“好!!”丁疏琰蹿起身:“谁想害我命,我便取谁命!!你说怎么做??”
赵俨也起身,更凑近些,道:“薛铭御现在勍州,朝中是祁尚卿跟太子二人,此二人是眉睫之患,当务之急是除掉他二人!先除掉祁尚卿,再废掉太子!”
“怎么做?也去砍他一刀?”
“因今日早间这事,现整个长兴府各处戒备,街坊尽是巡护的翊卫军,若仿他们这般,怕是不易成功。”
丁疏琰又坐下,泯一口茶水,道:“派人去他家中砍他?”
“现街坊尽是翊卫军,派人去他家宅,怕进出正遇到翊卫军,如此事情就得暴露。”
“那如何除他?寻机参他?他回朝这几年,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抓拿的把柄。”
赵俨想了想说道:“朝中近君,他装得安分。他之前在隼州那么多年,怎又知道他在隼州有未落下把柄呢?”
丁疏琰两眼发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继而说道:“黄晏,这次又要看他的了!”
“对!”赵俨立即附和道:“黄晏在他手下好些年,祁尚卿若有犯事,他黄晏还不容易找出来么?!就让黄晏找来看。”
“之前薛铭御入狱,他有一半功劳。这人是个人才。这次,又看他的了!”丁疏琰终于舒了眉头。
“这次有他祁尚卿好受的了!”赵俨又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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