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清走开了。
内堂只剩下方世怡姐弟俩。方世怡扶他起来,为他擦泪。
“别怪大姐,她也是关心你。”
方世铂抽泣着点头,方世怡爱怜地摸一下他脸颊,大姐这回是真生气了,下手有点重,脸颊上的掌印还隐约可见。
“还疼不疼?”
方世铂摇头。
方世怡叹口气,扶他回房,让他躺好,然后让丫环给他喂药。她则离开房间,走向大院。
“有人吗?”
“救救我啊!”
孔方有气无力地喊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一点一点地流失,如果没有人相救,他熬不到天亮。
明天的太阳,他是看不到了。
可怜自己一场午睡,莫名其妙就穿越了。
穿越到乱世,他忍了。
本来想着以自己主角光环,即使在乱世不能混出个人样,至少也能活到剧终,可惜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当了上门婿难道不够丢脸,还非要英早逝?
刽子手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
玩穿越的,还有比这更悲惨、更滑稽的事吗?
他仰首问苍天。
苍天无语,只有一轮惨月当头悬挂。
忽然,一阵熟悉的栀子花香随风飘来,凝眸处,一袭白衣白裙的方世怡,犹如仙子款款而来。
“南檐架短廊,沙路白茫茫。
尽日不归处,一庭栀子香。 ”
方世怡轻笑,婷婷玉立于他眼前,打趣道:“姐夫好雅兴啊,人都被吊起来了,还能吟诗。诗不错,比你平时做的好千百倍呢。”
“世怡,我都成这样了,你还取笑?”
孔方哭丧着脸。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被自己老婆吊起来的,不论前世,还是今生,绝对是绝无仅有。
神马夫纲、伦理碎了一地。
方世怡给他解开索扣。
“对不起啊,我刚才是听你吟诗,觉得你状态、心态不错,才有此一说,不是故意取笑你。”
小姨子永远是温香软语。
“刚才我是闻到你身上栀子花香味,看你象一朵栀子花,不,象一个散发着栀子花香的仙女向我走来,我才有感而发。”
方世怡芳心暗跳,耳根微红,低眉收睑,声细如丝。
“你……是说,这诗,是为我而作?”
“嗯。”
孔方无耻地剽窃张祜,大大方方将它送给自己便宜小姨子。
方世怡芳心再乱,低首细声道:“千万别让我姐知道,不然她又会为难于你。”
孔方果断点头。
这事只能天知地知自己知她知。如果让女魔头知道,她绝对不止将自己吊起来,估计还会将自己当猪一样劁了。
方世怡将他放下,小心地扶他坐好,然后给他脚趾止止血、敷药、包扎。
“姐夫,你也别记恨我姐,其实她也是苦命人。”
她半跪地上,给他包扎,动作娴熟,手法细腻。月光洒在她身上,与白裙辉映,她身上的光芒圣洁、朦胧、超凡脱俗。
你,真是五百年前与我相遇的那只白狐!
孔方忽然莫名其妙地有些伤感。
“嗯。”
他轻声回应。
方世怡抬头,明显有点惊讶于他的反应,毕竟姐姐对他……实在过份了。
她又隐隐感到一丝悲哀。
姐夫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刚到方家时身上也有一股文人的骨气与傲气。可惜半年功夫,他身上的棱角,就生生被姐姐磨平了。
但她知道,他不是为了爱情。
而是因为恐惧。
因为恐惧而卑微。
她心尖忽然疼了一下。
水雾朦胧了她眸子。
可是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滴下。
因为她深知这滴泪,不应该是从自己眼睛里落下。
“姐姐她有心上人。”
她扶着他进入大院池塘边的凉亭。亭里有大理石桌、石凳,扶他坐好,她坐对面,有丫环送上茶与点心。
她轻啜香茗,仍然轻声细语。
但是听到孔方耳里,不啻于一个惊天巨雷。他瞬间如醍醐灌顶,终于明白方世清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仇恨了。
果然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同样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可是,他是无辜的。
对吧?
方世怡无奈地笑笑,“你跟世铂好得象亲兄弟,想必他跟你说过,你为什么会到我家上门吧。”
孔方苦笑,都是那俩不靠普的老头给害的。
“其实,也不全怪他们。”
那还要怪谁?
孔方瞪大眼睛,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将自己往火坑推。他是谁?那俩才老头自己不敢动,难道还不敢动这货?
来,站出来,看我会不会把你打出s来。
“你。”
方世怡轻启珠唇。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半年,可是隐藏在心头的遗憾还是挥之不去。
“我……”
“噗……”
一口茶水喷出。幸好他反应快,扭头迅速避开方世怡,否则将喷她满脸茶水。
“咳……咳……”
伴随着剧烈咳嗽,他眼泪都下来了。
他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方世怡是自己小姨子,不论是今生,还是前世,握她的手都有失礼数。
“世怡,为什么会是我?不可能的。”
他怎么可能喜欢大魔头?
世上的美女又没有死光,他怎么可能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方世怡递给他一方丝帕擦拭。
“是真的,我没骗你。”
“如果要追究原因,大概跟十年前的事有关。”
又有什么事?
孔方瞪大双眼,有什么事值得自己对大魔头以身相许?
“那年,你八岁,姐姐和我七岁。你父亲带你到我家探访,我们三个就在这池塘边玩耍。”
方世怡回眸看一眼凉亭旁边的池塘。
“你看上了池塘中的一支荷花,不顾我们劝阻,非要去摘,结果掉到池塘里。”
“当时吓得我赶紧回去找大人。当大人们赶到,你已经被我姐救上来,还扑到我姐怀里,哭得昏天暗地,孔伯伯当时就喝斥你,骂你不如姐姐,丢人现眼。”
“记得姐姐当时还为你顶撞了孔伯几句,愣是把他气乐了。”
“后来,你随孔伯伯返回齐州府,一晃十年,我们都未曾再见面,彼此只有偶尔书信往来。”
“一年前,孔伯伯再到我家,跟我爹喝酒。两个人从午时,一直喝到子时,两人都醉得不成人样,然后就有醉酒打赌一事。”
“孔伯伯赌输了,你成了方家上门婿,但是他也赢了。”
“你家就你一个独子,而我家,有我跟我姐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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