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龙婉儿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如今已经平安无事撤离到安全地带,只留下药堂弟子清理战场,敌人就这样远走高飞,真是一件奇耻大辱!要说寻龙婉儿一行人可真是胆大包天,杀了数十名药堂弟子扬长而去,偏偏局势紧张,如若是放在太平盛世,堂堂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绝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必定要跨国追人来宣扬国威,消灭一切来犯之敌!
东阳国以武立国,本就该如此。
然而形势比人强,以如今的局势,这件事多半要不了了之,死的人白死了,寻龙部还能继续逍遥法外,东阳国已经无力报仇雪恨,仿佛进入死气沉沉的王朝末期。
药堂弟子对此议论纷纷,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之间增添许多猜测,楚铭与徐醋闲来无事讨论起来,互通有无,楚铭皱眉道:“那晚我们遇到的狼群,绝非什么野狼,而是有主之物,因为这种环境下根本不可能繁衍出狼群,只有可能是人为饲养,但是你我费了那般巨大的力气,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简直匪夷所思。”
徐醋低声道:“有人说巧不巧偶遇了幕后黑手,但是没能将他们留下,根据目击者所说,幕后黑手是北方野人,共有三人,而且还有一头雪白的狼王开路,好像熟悉这个地方的地形,轻车熟路跑得飞快,我们的人根本就追不上。”
楚铭狐疑道:“北方野人不在草原上好好待着,怎么潜入过来了?而且还如此深入,要知道北方边境离这里少说也有一二千里吧?这其中的封锁与检查数不胜数,竟然没能防住几个异族?这要滑天下之大稽的。”
徐醋小声道:“其实宗门也有人潜入北方草原卧薪尝胆,但我们遇见的北方野人,恐怕不是普通的敌国奸细。北方野人擅长驭兽,传闻寻龙部饲养了千万头恶狼,所以杀我药堂弟子的北方野人,很有可能来自于寻龙部。”
楚铭好奇问道:“寻龙部是什么?”
徐醋耸了耸肩,无奈道:“具体如何,我也不大清楚,但有一点人尽皆知,北方草原有十八大部落,每一个部落的责任与权力都不尽相同,寻龙部,顾名思义,据说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龙池,幻想着能够颠倒天下格局,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找到东阳道上来了,真是艺高人胆大。”
顿了一顿,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件事已经闹大了,毕竟我们的师兄师弟死了不少,再加上寻龙部这一行的目的绝不简单,可以判定为敌国奸细,接下来各地都会戒严,相信寻龙部很快就会被绳之以法。”
楚铭苦笑道:“如今内部压力这么大,未必还有余力围剿寻龙部。”
徐醋淡淡道:“你把寻龙部想得太简单了。寻龙部寻找龙池,可能藏着天大的秘密。”
“寻找龙池的部落,此话当真?”楚铭满脸写着匪夷所思,要知道龙池乃是上天所赐之物,象征天命与气运,竟然能被人找到?
徐醋平静道:“历史上确实有记载寻龙部找到过龙池的例子,但那是在数百年之前,本朝立国之后,寻龙部便颗粒无收,再也不曾找到过龙池,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整整五百多年,都没有新的龙池出现,但寻龙部仍是一厢情愿不肯放弃,也对,龙池是何等至宝,即便是凡夫俗子得到,一夜之间也能够摇身一变成半个开国皇帝,这可能也是寻龙部坚持至今的原因。”
楚铭啧啧称奇道:“五百多年都没找到龙池,寻龙部竟然还没放弃,这份毅力实在可怖,寻龙部这一次来东阳国,会不会就是为了寻找新的龙池?”
徐醋苦笑道:“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讨论的,我们也没资格讨论。”
楚铭于是换了一个话题:“你们那边研究出对抗瘟疫的办法了吗?”
徐醋轻声道:“略有成效,甚至可以将感染不深的病人治疗痊愈,但那些病入膏肓之人,还是无能为力。只不过如今的局势不再像之前那般险峻,瘟疫已经暂时控制住了,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重回宗门,结束这次外出,我可是很想念闺女,趁着这一趟出行,给她买了许多礼物,早就迫不及待地想送给她了。”
楚铭突然意味深长道:“听说开战了。”
“三年一小战,对比国力的强弱,十年一大战,决定往后的国运。兽潮基本上结束,爆发战争是难免的事情,你要见怪不怪才行。”徐醋不以为意。
楚铭笑问道:“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
徐醋面无表情道:“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是你这未免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药堂弟子确实会在战争爆发时充当军医,但这未免太早了一些。”
楚铭笑道:“那就只能希望能够早日返回宗门了。”
徐醋紧了紧防护服的领口,站起身来,沉声道:“先不说了,我还要去帮忙。”
徐醋转身走入营帐之中,这里躺着几百号奄奄一息的病人,男女老幼皆有,经过这段的相处,药堂弟子对瘟疫已经不再那般畏惧如虎,因为瘟疫的传染力与杀伤力肉眼可见地变弱,最早的一批病人只有十余天的存活期,如今的存活期普遍在三个月以上。
这个时候明月高挂,皎洁月光洒向帐篷,原来就惨白的帐篷被这么一照,显出一丝让人不愿直视的病态柔和,再加上夜幕的衬托,寒风呼啸,那么的妖异诡谲,楚铭站在帐篷边上瑟瑟发抖,背后仿佛有冲天的地府冤魂,带来属于海之底谷的阴森苦寒。
帐篷外边冷冷清清,偶尔能听见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以及车轮碾动的响声,楚铭转头望去,车上运着一具具已经死去的尸体,准备送往乱葬岗烧毁。幸好郑国公不在,不然他可能会拿去筑京观,盗走病人的遗体,辅以草木把成千上万的头颅堆在一起,然后对外宣称用的是土匪的项上人头,欢迎大家来参观,感受那种阴曹地府的恐怖。京观要在腐化之前撒上石灰,不然可能发臭闹出瘟疫,但石灰会让肌肉组织迅速脱水,变成石块质感,失去震人心神的视觉冲击。
东阳国的武将不知为何痴迷于京观,所以有一句顺口溜,“国之大事,在戎与祀,血祭血神,颅献颅座。万丈京观平地起,荡平草原十八部,撕裂草皮,筑京而还。”
相比于被烧毁的尸体,药堂弟子的待遇就更好许多,会用一种防腐液体浸泡尸身,貌似是要带回宗门安葬。
楚铭轻轻叹息一声,乱世还未到来,就已经有这么多人死去,天晓得东阳国还能坚持多久?眼前的难题倒是不难解决,药堂齐心协力之下,研制出治疗瘟疫的丹药虽然并不容易,但也无非是时间问题而已。楚铭也没有分配到什么重要任务,最近就在照顾病人,没有参与如何治疗疫病。
“药堂未来的中郎将,别浑水摸鱼偷懒了,来,药方给你,灵材药草也给你,务必在五日之内炼制出十人份的丹药!五日之后我会再来找你,你不要随便乱跑,不然一切后果由你承担!”终于有人找上楚铭,分配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任务,他大大咧咧地递上一只丹炉以及一筐草药,炉子内放着一张药方,筐子里有数十种药材,全部都是产自宗门的药园,楚铭熟读医术,倒也认得出草药的名字与功效,于是不情不愿地接下这个任务。
楚铭低敛视线,取出丹炉内的药方,定睛一看,顿时有些眼冒金星,因为丹方太过复杂,仅仅前前后后需要炼制的丹药就多达三十三种,而且对于火候又有极为严格的要求,楚铭对炼丹不能说是一窍不通,但也绝对高明不到哪里去。
只是事到如今,楚铭也就只能咬牙把这个苦差进行到底。
楚铭皱起眉头,拎起丹炉走至一处僻静角落,仔细思量起来,喃喃自语道:“那人要求我炼制十份丹药,但是这些药材,最多也就够用十二次,这岂不是意味着炼丹需要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
楚铭破罐子破摔催起炉火,星宿中的朱雀这段时间总是蠢蠢欲动,毕竟在此之前一直困在朱叛道的坟墓中,过得不人不鬼,对于新的世界自然格外好奇,楚铭不得不将它放出,偶尔有人撞见,朱雀便老老实实装作一只乌鸦,以此来瞒天过海。
朱雀惜命得很,之前因为瘟疫的原因不大愿意露面,但今时不同往日,瘟疫已经控制下来,朱雀感叹于药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稳定大局,它之前分明记得这伙人玩忽职守啊!朱雀试探性问道:“你们虽然医术高明,但是并没有扎根在第一线攻克难题,反而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不时就入城休息,怎么就快要将瘟疫给消灭下来?”
楚铭伸出食指,轻轻弹向朱雀的脑袋,笑道:“我们入城不仅仅是为了休息,要知道城内肯定也有人感染瘟疫,只不过凭借打点关系,不仅不用去荒郊野岭等死,反而还能够躺在家中得到更好的医疗资源,虽然不曾祸害他人,但终究是个变数,那位主簿管不了,所以就想借我们这些药堂弟子之手,把这些利用职务之便的人抓过来,否则这些就都是隐患,哪天酿成大错也不奇怪,县令与他的爪牙们都要对此负责,轻则掉帽子,重则掉脑袋。主簿管不动,就只能让我们出手,事实上主簿的这个主意很好,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弟子,东阳国培养了五百年的心血,自有底气与自信,得罪一些人也无伤大雅。”
停顿了一下,压低嗓音说道:“而且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瘟疫来源古怪,药堂本想从病人上直接入手,然而收获渺茫,只能另辟蹊径,去内城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甚至不少人猜测这场瘟疫必是人祸,罪魁祸首说不定就躲在某个角落,入城也是为了将这人绳之以法。还有就是寻龙部,竟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有很大的嫌疑,内城说不定有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值得顺藤摸瓜地搜索,说不定会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朱雀试探性问道:“搜的怎么样?可有证据指明是寻龙部酿造的这场瘟疫?”
“我哪有权限知道这些?”楚铭无奈地摆摆手。
朱雀阴恻恻笑道:“药堂比我想象的要厉害一点。”
“你真当药堂弟子全部都只会玩忽职守?就目前瘟疫的解决速度,这段时间的收获应该不会小,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一年之内足以稳定全国范围的瘟疫。”
朱雀笑吟吟道:“我觉得这瘟疫的人为的,但是看殃及池鱼的速度,这瘟疫就算传到北方草原也不奇怪,所以是谁这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亦或是个狼心狗肺之人,仅仅想看天下大乱,狼烟四起?唯恐天下不乱的阴谋家一直不少。”
楚铭轻声道:“这会儿瘟疫横行,百姓哀嚎,那边二室叛逃,军力大损,士气涣散,很难让人觉得这是巧合。”
朱雀忧心忡忡问道:“这是乱世要来?恐怕满朝文武已经人心惶惶了,要是朱叛道还在,早就天下一统再无纷争了,可他已经死了,你之后打算去哪里避难?”
楚铭想了想,回答道:“兽潮爆发前后数年时间,不知死了多少边境驻军,但是灵枫谷毫发无损,眼睁睁看着兽潮爆发,眼睁睁看着兽潮结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宗,这种情况下还能独善其身,完整地保存实力,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等大局稳定下来之后,我们这些药堂弟子也差不多该回宗门了,继续照顾兽园药园。就算真的情况危急爆发战争,也轮不到药堂,法堂器堂会先上的。”
然而就在这一日深夜,崔之安将所有药堂弟子集中在城门口,宣布了一件足以称之为晴天霹雳的消息:“前线近日来瘟疫迸发,军方命药堂弟子步行前去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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