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铭与宁幽还在考虑接下来何去何从,却有一支数千人的流民队伍浩浩荡荡而来,不仅队伍井然有序,而且还有一个响亮的口号:“山神怒,灭大离!瓦蓝军,取天命!”
楚铭啧啧称奇,没想到竟然会见到这般声势浩大的起义军,宁幽看得一阵头疼,要知道她离开大离国之时,国内时局虽然动荡不安,但也不至于这般严重,改变之大,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楚铭怔怔看着流民大军离开,幸灾乐祸道:“大离国不得人心,一半是大离皇帝自作自受,一半是东阳国的推波助澜。我本来以为东阳国已经一团乱麻,没想到大离国更胜一筹,我看最后是你要当亡国奴。”
宁幽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伤心过度,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楚铭不仅没有去扶她,反而毫不犹豫抽刀出鞘,如临大敌道:“姑娘你命不好,被鬼魂夺舍,之后必定会为非作歹祸害天下,只能由楚某为民除害了!但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不会让你有太多的痛苦!”
楚铭一手把她摁住,就地将其镇压,她干呕起来,随后倒出一肚子苦水,无非是说自己旧病复发,作为医者的楚铭不仅没有施以援手,反而来雪上加霜,她还诅咒自己死后必定化为厉鬼。楚铭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怪了,若是你被地府冤魂夺舍,最先被蚕食的应该是魂魄才对,为何你的意识仍是这般清醒?如果说你并未被夺舍,那么为何会生一场大病?”
楚铭一直在揣测她的病因,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病,而且病症这般诡异,恰好她前段时间接触到了地府冤魂,天晓得有没有发生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楚铭自然而然就有一种猜测,她被地府冤魂夺舍了。如今再看,楚铭的猜测未必准确。
楚铭放刀回鞘,继续观察宁幽的症状,她嘴皮颤抖背脊发凉,甚至连心跳都迟滞了,仿佛在饥寒交迫中忍受已久,到了奄奄一息的境地。她还未注意到,裤腿处从中爬出一头雪白小兽,小兽抓头挠腮茫然四顾,显然是在熟悉附近的环境。
楚铭与她对视一眼。
她猛地抬起大长腿,楚铭一袖拍去,小兽的位置突然升高,再加上对楚铭毫无防备,所以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楚铭这一袖看似势大力沉,实则暗藏巧劲,当小兽表现出人畜无害的一面时,楚铭收了力道,不痛不痒地拍了一下小兽,然后转动袖袍卷住小兽,放在近前观察,宁幽也凑了过来,争着抢着要看小兽,她好奇于究竟是什么藏在自己身上。
小兽根骨孱弱,根本无力反抗,甚至就连不安的吼叫也显得呆萌。楚铭小心翼翼端起小兽,细看之下,小兽身躯虚无缥缈,但是五官清晰,四肢短小,正是嗷嗷待哺的年纪,楚铭惊咦道:“这头小兽,怎么那么像先前在边境线上遇见的白熊?!”
“难道是白熊的幼崽?”宁幽一本正经,她也发现小兽与之前所见的白熊过于相似,但是这怎么可能?那头白熊已经被杀,它的幼崽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宁幽身上。宁幽屏息凝神,想听听楚铭的判断,楚铭刻意压低嗓音道:“凶兽有奇异本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我所见的那头白熊,也绝不可能是普通凶兽,很有可能是太古遗种。白熊可能有什么重生的手段,把自己化作寄生虫,寄生在你体内,汲取你的能量,然后以幼体的方式重生?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合理的解释。”
宁幽听得胆战心惊,她这段时间总感觉有异物藏在咽喉,像是接网采蜜的蛛蜂,让她异常难受,就在刚才她感受到了剧痛,所以才会瘫倒下来,她干呕时,小兽出其不意从她咽喉处爬出,然后像是蚂蚁一样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小兽对她异常亲近,挣扎着跳入她的掌心,撒泼打滚起来,小兽的大小等同于昆虫,偏偏是巨熊的骨架,这样的生灵堪称匪夷所思,楚铭见过万千凶兽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宁幽五指一缩,捏住小兽,打算将其就地摔死,以解心头之恨。但楚铭对她摇了摇头,小兽如此可爱,卖给商人说不定能赚上一笔。
宁幽叹息着松手,她也知道小兽的珍贵,直接摔死未免太过可惜。她轻轻抚摸小兽的皮毛,想着等它再长大一些,扒下它的皮编织成自己的衣裳。小兽在她的掌心翻跟头,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她把手掌托在胸前,好奇问道:“为何它就偏偏找上了我?”
楚铭随口道:“此凶兽乃是阴属,极有可能是以吞食寒气为生,正好你体质阴寒,就被它看上了,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小兽虽然寄生在你身上,但是危害没有地府冤魂那般巨大,仅仅只是吞食你鲜血中的能量作为食物养料,这样一来,你就对它有救命之恩,它把你当成娘亲倒也不足为奇。”
宁幽微微一愣,她从来不养猫猫狗狗,更没有兴趣收养这头小兽,小兽兴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冷漠,于是扑出她的掌心,本以为会一走了之,但是小兽一步三回头,最后不仅没走,反而回到宁幽身边,踮起脚,发力扯住她的裤腿,楚铭啧啧称奇道:“难道它想指引你去某个地方?”
“应该是。”宁幽好似与它心有灵犀,重重点了点头。
闲来无事的楚铭略微挺直腰杆,正好如今无事可做,不妨去看看这头小兽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小兽虽然体型小巧,但是速度奇快,哪怕是楚铭想要追上它的脚步都有些费力,小兽时不时回头张望,确保无人掉队,才敢继续奔跑,领着楚铭与宁幽由一条官道岔入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漫山遍野都是层层叠叠的芦苇花群,小兽玩得不亦乐乎。
阳光重新出现,天幕上的光辉洒落在芦苇林上,光芒万丈,透过稀稀疏疏的芦苇缝隙射入地面,无形中挤压出一个饱满余晖。本来飘散如飞雪一样的芦苇荡这一刻如金色云海,尤其是大风滚滚而过之时,像是汹涌澎湃的海浪。
一缕缕阳光染在宁幽身上,本就极为优秀的眉眼显得风姿如神,大有傲然落雁之感,楚铭好奇问道:“前面的路通往何处?”
宁幽皱起眉头,“这前面的路我也没有走过,但是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楚铭笑道:“这小兽就算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撞都没有关系,就怕它将我们带到某个危险地方。”
“小兽怎么会有这份坏心思?”她皮笑肉不笑,盘坐下来好好休息,淡淡道:“你也坐,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去山坡上望风,要是真有危险,也可以被你及时发现。”
她的语气要比之前更加咄咄逼人,毕竟是在大离国,很多事情楚铭都要依着她,所以她自然而然嚣张了。并未得到好脸色的楚铭也不生气,目光落在芦苇丛中,小兽扑腾翻滚,玩得不亦乐乎,匪夷所思的是,短短几个时辰过去,小兽长大不少,体型至少暴涨一倍。
楚铭忧心忡忡道:“先前你我在边境上遇见的白熊,其实是被驯化的,所以才会拼了命的掩护主人离开,白熊如此忠心耿耿,说不定还牵挂着抛弃它的主人,甚至还要去寻找主人。它的主人已经离开大离国,它是否也要离开大离国,追随主人的步伐而去?”
“我怎么知道?”宁幽摊开手,轻声道:“小兽要带我们去哪不重要,先继续跟着小兽走下去,再走个一两百里路,让我散散心,顺便想想接下来的打算。”
楚铭冷笑道:“家都没了,你竟然还有心情散心?”
宁幽一本正经道:“正是因为家没了,所以才要散心。”
小兽跑出芦苇丛,向着深山老林跑去,楚铭与宁幽紧随其后,小兽并非漫无目的地乱跑,楚铭想要另选路线时,小兽就会跑过来拦住他,楚铭反倒更加好奇了,小兽究竟要去哪?不知不觉已经天黑,小兽虽然精力旺盛,但也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转身回到宁幽脚下。
楚铭拍了拍腿,放松腿部的僵硬肌肉,低声道:“你就在这里待着别动,我看看这深山老林之中能否找到食物。”
宁幽大病一场,本就身体虚弱,这一天走了几十里路,得亏是底子好,不然早已累得口吐白沫,于是点了点头,随意找了一处干净的土地坐下。
楚铭跳上一棵大树,眼神失望,没有看见任何能够充饥的果子,只得潜入密林深处,这个时候一片夜深人静。楚铭放空心神,以筑基境界的敏锐灵识,耳边听到一阵潺潺流水声,视线之中更有白雾弥漫,循着水声缓缓靠近,才发现林间深处藏着一座水潭,在白雾掩盖之下格外神秘,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名男子坐在一块巨大青石上,甩竿钓鱼。
男子身姿挺拔,长相儒雅,身着黑袍,一手持鱼竿,一手摇羽扇,像极了一名隐居深山的仙人。突然水面一阵翻滚,一条不大不小的青色鲤鱼咬钩而出,奋力挣扎,试图重回水下,但钓鱼男子仅仅只是加重掌指力道,鲤鱼就顺势飞腾而起,重重摔在岸上,再也没有动静。
黑袍男子小心翼翼取下鲤鱼,放入身后的箩筐里,然后就地升起篝火,以数十根树枝架起一个简易烤架,将箩筐的鲤鱼一一刮去鳞片、开膛破肚,撒上一撮烤料,便横放在篝火之上,肉香四溢,如此美味的食物在当下足以兑换一箱金银珠宝。
楚铭咽了咽唾沫,水潭不大不小,所以也就不可能有太多肥鱼,甚至放眼望去,鱼儿荡然无存,几乎都被这位黑袍男子钓取殆尽。楚铭捻起一枚石子,打算击晕男子,才好盗取他的猎物,大不了之后拿一枚夜明珠作为补偿。楚铭对此相当熟稔,小时候待在紫荒外围时,就常常因为争夺食物而与别人大打出手,只是多年过去,对过去的岁月只感觉恍如隔世。
楚铭屈指一弹,石子随之激射而出,不偏不倚砸在黑袍男子的重要穴窍上,楚铭耐着性子静等下文,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黑袍男子就摇晃着倒下,楚铭喜笑颜开,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拿起已经半熟的烤鱼,下意识嗅了嗅,楚铭却一瞬间笑容全无,脸色甚至阴沉得滴出水,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呢喃道:“烤鱼香是香,就是有毒,我可不敢吃,还是留给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黑袍男子睁开双眼,把身体坐直了,对着楚铭微微一笑,试探性问道:“你应该不是流民吧?”
楚铭皱起眉头,沉默不语,他这段时间过得颠沛流离,不仅披头散发,而且衣衫褴褛,所以无需如何打扮,就带着流民的气质,楚铭甚至已经把自己当成流民,可还是有人怀疑起了他的身份,这让楚铭大感不妙。
黑袍男子站起身,与楚铭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轻声道:“若是流民,早就狼吞虎咽把这烤鱼连肉带骨头一起吞入腹中了,可你还有闲情逸致去察看烤鱼是否有毒,所以不可能是流民,也不像是来杀我的......”
“让你失望了,我确实是流民,不过你可别小瞧我,要知道古往今来,许多英雄都曾是流民出生。”楚铭笑了笑,但是嗓音却变得低沉,“如今是乱世,所以我就更加小心了许多,看了看鱼肉是否有毒,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了我一命,真是想想都觉得惊恐。”
黑袍男子目光深深看了一眼楚铭,皱眉道:“我在烤鱼上洒了毒粉,散着轻微的呛人辛辣味,寻常人只会当做是鱼肉焦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不可能认为鱼肉有毒,因为根本没有几人知道毒粉的气味。难道你学过医,所以才会这般轻而易举看穿鱼肉有毒?”
楚铭略作思考,嗓音低沉道:“实不相瞒,我的确学过医,还曾采摘过许多毒草毒药,这辈子的志向也就是想治病救人。”
“流民不可能有条件学医!”黑袍的态度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楚铭随口道:“家里也曾阔绰辉煌过,可是如今家道中落,只能当个流民了。”
没想到黑袍语出惊人道:“你是不是灵枫谷的药堂弟子?”
楚铭心头一震,他的身份怎么可能被如此轻易看穿?黑袍男子一语道破天机之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微微加重嗓音说道:“能看出我在烤鱼上下了毒,普通医者可没有这份本事,起码得是个名医才行。你虽然戴着人皮面具,但是嗓音稚嫩,骨龄也不会超过二十岁,所以你不过是一个少年,为何要打扮得如此神秘?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再加上这段时间有不少灵枫谷弟子涌入边境线,所以我才有此猜测,看来是猜对了。”
楚铭惊骇欲绝,但对方满脸的云淡风轻,楚铭也就冷静下来,心思急转,人皮面具覆在脸上已有多日,被看出端倪倒也正常,可对方竟然连骨龄都能看出?这是何方神圣?楚铭干脆不再隐藏,身形跳入水潭之中,摘下人皮面具,换上药堂白袍,洗去身上污垢,这才将头浮出水面。
视线所见,黑袍男子已经收起鱼竿缓缓离开,但是他猛然回头,因为起伏不平的大地之上,有一头小兽一冲而过。
小兽闪电一般扑入水潭,楚铭本想伸手接住,但是小兽根本不领情,落在楚铭身旁,砸出一个巨大水花,不计其数的水滴溅射开来,被洒了一身的楚铭苦笑两声,这个时候宁幽与黑袍男子一同走来,楚铭爬出水潭,小兽叼着几尾鲤鱼紧随其后,三人一兽,气氛微妙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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