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袭黑色莽服的中年男子朝此刻正悠然品茗年纪约莫二十七八上下,仪表非凡的四皇子恭敬行了个礼。
“他有何动作?”身着光亮华丽明黄华服的男子动作优雅地轻抿了一小口,却未抬起头来。
“没有任何动作。”中年男子轻蹙了眉,黝黑的方脸上带着一分迟疑。
“没有?”四皇子略带疑惑抬头打量着他,语调清冷。
“除皇上偶尔召见外,铭王已有些时日未曾出过府。”
“哦?”他甚是心中疑惑,以他的性格,断然忍受不了那些市井谗言。如今这般坐以待毙,倒是很不寻常。
“只是…。”中年男子略带犹豫,那些琐事,要不要说?
“只是什么?”四皇子眸色一亮,沉沉注视着身侧人欲言而止的神情,急切问道。
“铭王对府上那女子突然百般宠溺,似变了个人一般。”中年男子不解说道。
“此话怎讲?”四皇子来了兴致,目光灼灼道。
他嗜血冷漠,不近女色的七弟,为抗婚不惜触怒龙颜。却主动请旨要娶那个早有婚约的尚书之女,让他心中甚奇。
而本该被处死的逃婚女子,改名换姓,自此藏在他府中,诸多保护。
父皇知晓后,非但未追究其责,反而认同了她将军义女的身份。
为此等不公之举,众皇兄皇弟难免怀恨在心。
“听闻,铭王为她中毒负伤,醒来后,性情大变。”
“没想到向来自负不羁,淡漠无情的铭王,为了一个女人,竟能如此!”四皇子嗤笑道,眼中泛着不明的情绪。
这样一来,他倒是多了一个弱点。
父皇下旨时,他甚是好奇,便命人查探了一番。
漫不经心看了画上的女人一眼,并无特别惊艳之处,他只道是七弟一时兴起,想给丞相大人一个小小忠告。
毕竟,燕丞相,恨他段铭枫入骨,暗中自然没少伺机报复。
如今看来他倒是小瞧了那女子了!
呵,赵婉君是么!七弟啊七弟,你看中的女人,皇兄倒很是好奇!
“属下也甚为不解。”中年男子随即冥思道。
“越上心的东西,越害怕失去。”四皇子眸色加深,漫不经意转动着手中的杯沿,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七弟,是你锋芒太盛,四哥不逼你,大哥也会逼你。
别怪哥哥无情,谁让我们生在帝王家!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赤条条的:铭定王孙真如是!傻子都看得出是什么意思,自然而然,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不禁而走。一时间,王府上下,也成了众人眼中纷纷议论的对象。而那些看似已经淡忘在人们心里的陈年旧事,也一一被翻了出来。
包括:时隔半年的那场成了铭王笑柄的赐婚。
这日,杜凌萱正在后院花藤秋千上闲悠闲悠荡着。微风徐徐吹来,伴着轻轻飘起的浅紫色的纱裙,衣袂摇曳,青丝抚柳袅娉娉。
微垂了眸子,心绪浮沉,哀愁难言。
为了能让他受到最大伤害,自己早已放弃了一切,初心,情绪,自尊,还有,身体。
他已经在子月轩过了两个月,白日里陪她练字下棋,练剑作画,不时戏言相向。偶尔出府游山访川。每夜环她入睡,却不动她分毫,这是何意?
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每每出神看她之时,她以为,他会有下一步动作,却只是,拉她入怀,紧紧抱住,在她耳边轻轻叹气。
是不是,她猜错了?
可,左臂的伤口疤痕好得出奇的快,如今,也只有微不可见的浅浅印记。若不是他,她猜不出还有谁。
压下内心的烦闷感,猛地蹬了一脚,让自己荡得更高些。清风拂过,熟悉的清香阵阵传来。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达到最高处时,微微闭了眼,放开了藤条,伸开双臂。
“杜凌萱…。”三个字咬的异常清晰。段铭枫黑沉了脸,愠怒的眸子里夹杂阵阵恐惧。心有余悸接住怀中不知轻重的女人,真想狠狠咬她一口。这高度若是摔下去,他不敢想。
“嘿嘿,王爷,我知道你接得住我的。”平安落地,杜凌萱对着他难看的脸色灿烂一笑。
“若是本王不在呢?”段铭枫脸臭臭的,略带生气将她放下,侧过身,责备道。
“我知道王爷不会撇下我的了。”杜凌萱转到他面前,盯着他无可挑剔的俊脸,无赖笑道。
“走吧。”他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垂了黑眸,竟自迈开步子离去。
出了院门,正遇上神色匆忙的夏乔楚。他见二人出来,躬身行了礼。行至段铭枫身侧,面色凝重地附在段铭枫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段铭枫先是一怔,随即脸色越来越沉。
杜凌萱心中疑惑,何事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目光探究地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半晌,段铭枫轻轻摆了手,夏乔楚便离开了。
“他怎么了?”杜凌萱忍不住好奇问道。
“一些不必理会的琐事。”段铭枫剑眉微展,轻握住她的手。
为何母妃的身体又发生了变化,难道,噬魂散……
如今,只有她的血能克制噬魂散的毒性,只是…。
“王爷?”感觉他握的力道越来越大,手有些隐隐作痛,杜凌萱蹙眉看着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挣扎,心中迷雾连连。
“王妃,你先回子月轩,本王有事要出府。”他忽而严肃道。
“噢,好。”杜凌萱百无聊赖应答道,再抬头时,只见绝尘而去风姿卓凡的背影。
经过回廊时,忽而想起那晚遇到那人,不由得谨慎了几分。
正欲加快脚步行走,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自拐角后传来。
杜凌萱心中默哀,不会,又是这么巧吧!
顿时停下脚步,屏息凝神,抬头望望尚早的天色。大着胆子紧靠墙壁,慢慢朝声源处挪过去。
近了,只隐隐约约听见两人对话;
“太子被废,王爷就是太子了,日后王爷登了位,咱们哥几个说不定都能升官。”侍卫甲兴奋道。
“小点声,若是让大人听见,你还有命做梦。”侍卫乙压低了嗓音怪嗔道。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如今整个御都都传开了。王爷还下令守口如瓶,不是多此一举。”
“王爷这不是怕王妃知道么。”
“王妃?也只不过是当日潜逃在外的钦犯而已。”侍卫甲低讽道。
“让别人听到你这番话,咱俩都不用活了。”侍卫乙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不是见四下无人,才敢与你说的。”
“你也休再提王爷是太子这话,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
“那童谣里说的不正是此意么。”侍卫甲轻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胆小怕事,没出息的家伙!
“万一是哪个居心不良之人陷害咱王爷也说不定,我们造次宣扬,不是给别人落了口实。”侍卫乙谨慎道。
“我才不考虑这甚多,得了银子,升了官才是最重要的。”侍卫甲嚷道。
之后便想起细细的脚步声,估计二人依例巡逻去了。
短短几句话,听得她一阵心惊,原来,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怪,王爷急匆匆出府了。
想来,也是要查清那谣言源头罢!
段铭枫若想当太子,当初又何必冲撞圣言,以皇上对他的宠爱,若是他想,皇上说不定都会重立他为太子,又何须大费周章搞这些花样出来。
没想到,她这钦犯之身,还有人记着!
段铭枫,你刻意隐瞒,是怕我知道,还是怕世人知道,你府中藏了钦犯!
深夜,段铭枫来到子月轩,悄无声息躺下。
他已试过,自己的血,对那噬魂散,无效。
若取她的血解噬魂散之毒,这宛如在心口上剐上一刀。
但,母妃,却绝不能尸身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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