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车队何时启程,百姓何时散去,那场众人眼中的“异像”如何被人添油加醋传开来,都已是后话。
燕南雪自知,杜凌萱一旦回了府,便再难为自己雪耻了。
眼下,只能找皇后娘娘想办法把她引进宫,到时候,再狠狠折磨那个贱人。
如是想着,燕南雪心中气焰消了些许,余怒未消尽的脸上浮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赵婉君,我会让你知道激怒我燕南雪的下场。
翠儿毕竟是相府的人,若是出了差错,相府必定追究,到时,难免牵出风波来。
鸿丰酒楼掌柜请来大夫为晕厥的翠儿请了脉,确定人并无生命之忧后方才亲自将人送回了丞相府。
杜凌萱回府后,在烟霞的帮掩下,悄悄到王府后院见莫离。
破败的小院内,枯草杂生间隐隐可见布满青苔与泥垢的长桌,早已看不出本色。院中只有一间木屋,几方横木搭成的窗口,窗纸早已被风出大小不一的破洞,凋敝而萧条,两扇半旧的木门间开了一道宽宽的缝隙,冷风朝缝隙间灌进去。
杜凌萱立于门前,微微眯起的杏眸中染上一层清霜。
重重叹了口气,唇角扯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手一推,门应声而开。
一屋子的灰尘铺面而来。
她放缓了步子,借着微光,一步步朝昏暗的内室走去。
拂开布帘,她见到了正趴在踏上浅眠的女子。
内屋光线太暗,她只隐约听到莫离粗粗的喘息声里带着难掩的痛楚。
“是王妃么?”莫离僵着身子,略带戒备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方才在院中时,她便已经听到有人靠近,那人步履清浅,不像是大人的脚步声。
此时,还能出现在此处的人,她想不出,除了杜凌萱,还有谁!
“是我。”杜凌萱循声走近,轻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安抚。
“王妃,莫离只怕此后不能在侍奉你左右了。”莫离闻言,心中一动,歉意地哽咽了一声,刚欲起身,便被坐在塌边的杜凌萱按住了一肩,止了她的动作。
“嗯!”杜凌萱喉间微动,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
她始终做不到对段铭枫的百依百顺,却不曾想,这一日来得如此快!
“王妃,莫离……”莫离自是听出她语间的异样,沉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的惆怅。
三十大板,纵使皮开肉绽,她都能咬牙忍受,可当见到扬起木棍毫不留情打在她身上面无表情的夏乔楚时,她似乎感觉心脏也随着下体隐隐绽裂开来。
她始终没能挨过那三十大板便晕了,今晨醒来,她已经在这黑屋之内,身上已换了衣服,伤口清理过并涂了药膏。
她隐隐希冀,是她想的那样。
“伤好后,莫再踏进子月轩一步,别再过问我的一切。我不希望,下次连你的尸体都看不到。”杜凌萱声音清冷,似冬日里的寒冰,撩起一阵透骨的凉意,随即起身,毫无留恋地抬步往外走去。
“王妃?”翻身而起的动作扯动了伤口,隐隐又裂开来,虚弱低吟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的轻颤。
王妃的话,是何意?
“谨言慎行,方能性命无忧。”杜凌萱走到外堂的脚步一顿,幽幽开口,语毕,出了屋,慢慢消失在后院。
她不敢保证,蓝月姬是良是莠,但,段铭枫给的教训,倒是让她长了记性。
杀鸡儆猴!
赵义生夫妇,莫离…。下一个呢?
在王府一日,她便被掣肘一日。
给过她温暖的人,她背负不起因她而殒命的负罪感。
莫离愣愣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只觉心仿佛被剜了一个口子,一点一点沉入深渊。
芙蕖未尽,莫不相离!
娘亲如是,玉姐姐如是,大人如是,王妃,亦如是。
垂在半跪双膝的两侧的双手无力收回,直到划过方才杜凌萱所坐的地方,冰凉的触感让身处谷底的莫离一顿,小心抓过那瓷瓶模样的东西,凑到眼前一看。
---玉露丸!
这药,对内外伤都有奇效,就是王爷手中,也不过十粒,可,这瓶中,竟有五粒。
莫离心口一滞,低落的心绪霎时恍然。
随即,眸间闪过一抹坚毅的神色。
蓝月齐一行人入宫后,段天煜金銮殿上接待完蓝月齐后,便以两国既已结晋,当护修友邦,共促两国后继繁荣为由,留下段铭枫陪着蓝月齐兄妹二人游览御花园,并于当晚设宴长寿宫,为蓝月王及公主接风洗尘。
借着蓝月齐兄妹兴致盎然观赏宫中奇景的由头,段铭枫便趁机去了揽月亭。
亭内早已候在那里的鹰赫见他出现,上前躬身行了个礼,随即覆在段铭枫耳边低声说道;“王爷,那些细如银针的利箭虽分散在四处,但以酒楼与兴隆布庄最多,均粘负在顶楼挂于房橼上一个铁黑圆盘之内。”
“铁黑圆盘?”段铭枫墨眉轻蹙,唇间吐出这四字,似乎在细细琢磨这话的真实性。
“属下也甚是不解,那些细长的银针竟然被那黑铁吸附,要取下,却也不难。”鹰赫面带思忖的脸上隐约带着几分兴奋。
那东西,也是个神奇的宝贝!
“速去查清那东西是何人安置,还有,今晨鸿丰酒楼发生之事。”眉峰微扬,段铭枫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思。
倘若猜测无误的话,那东西与段铭枫有莫大联系。
只是,杜凌萱的出现,是为他,还是另有目的?
“是,属下告退。”鹰赫闻言,领命退去。
段铭枫双手付立,放眼望着四处池馆水榭,承天碧地的一片金黄,眸底锋芒毕露。
金銮殿上,烫金的蟠龙宝座,辉煌磅礴,富丽堂皇得还真是让人跃跃欲试。
登上蟠龙宝座,放眼天下,呼风唤雨,一切尽在囊肿,何等快意!
段铭枫,本座既然夺了你的一切,这皇位,自然也不在话下。
“本王倒是低估了那婢子的贱命,若有下次,本王定会让凌儿躬身体会一翻。”段铭枫薄唇微启,低呼出的“凌儿”二字稍带暧昧,云淡风轻的口吻,听在亭外伫立一旁的夏乔楚耳中,却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森冷威胁之意。
肃然立在揽月亭十步以外的夏乔楚闻言,直挺的身子一僵,贴在身侧袖下的双拳不自觉死死握起,却见袖下右手突兀的指骨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外皮早已磨得残破不堪,隐隐可见血肉。许是方才的一用力,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开来,一时血顺着指缝流下。
是他暗中找寻那密室时不小心露了马脚,连累了莫离。
三十板,他咬碎龈牙方才掩去满脸的自责与痛心。看着下体被鲜红的血液渐渐染红的女子,看着那个汗水浸湿了后襟,却极力隐忍,最后因疼痛而越来越忍不住闷哼沉吟的女子,在自己几度失去理智的挣扎中看她昏迷。
那一刻,他恨不能将月邪千刀万剐。
可,他更怕,看着她们因为自己的无能而送了性命。
万般无助的他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去求了烟霞,索性,莫离性命得保。
是夜,透骨的寒风一遍遍凌迟着万般沉痛的心,他在练兵场,一拳拳疯了似的打着木桩,直到整只右手没有一块完好地方,直到鲜血淋漓,方才满身疲惫地跌坐在地,似没了灵魂的木偶,任由血流一地。
王爷,属下无能,让你饱受折磨而无力相救,让王妃与莫离身陷险境,每日周旋于仇人身侧而不得知。
王爷,属下自知你爱王妃胜过一切,没了王妃,你定是生不如死,但每日见那恶人替你与王妃亲近,属下心中愤懑难耐,多希望,将真相相告,可,属下不能,若是王妃知道,定会性命不保。
王爷,属下多想亲手撕开那恶人的面具,将他千刀万剐,但,属下不能。
第一次,身为七尺男儿的他,无声泪下,直到血干泪竭。
他知道,那恶人说得出,做得到,他不敢拿王妃的性命赌。
只得忍,只得等时机。
他相信,少将军终会有一日查到王爷被困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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