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上天悲悯,就在杜凌萱失去意识之后,恰好有四块落石落入麒麟口中,引得四座麒麟像带动中间的石块往南移动。届时,那石块之下竟然出现石梯来。
凌枫来不及多想,抱起已经昏死过去的杜凌萱,便顺着石梯而下。
令狐荀所守云洞内的阴阳石上,只要有人进入子洞,便会出现八大洞的地势排布图来。而洞中之人,每经过一个出口或入口,石上均会有所指示。
故而,他们二人方才通过石门进入火域之后,他已经下山去禀告真阳子了。
午膳才过,真阳子便已聚集了除了连轩在外的众弟子在观中大厅商议杜凌萱去留问题。
至于连轩,早已在火域洞的出口处候着。
火域洞的出口,真阳弟子中,除了令狐荀,便只有连轩知晓。那是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地方:观中的柴房内。
观里的柴房与伙房是一处,是一间还算宽阔的屋子。屋顶上留了两个天窗,常人只知,伙房烟雾大,留了开口,好通气。
不过,两个天窗光线交汇到青砖之下,是中空的,正是出口所在。
此时,连轩已经移开了那出口处的几块砖石,露出石梯来。
连轩从石梯上下来,又经过一条甬道,走了片刻,又见一处石梯。
远远地就听见外面有人踱步的声音,他便猜想,这就是出口了。
而连轩也察觉有人要出来了,只是急促的脚步令他有些不安。
他也不等里面的人出来,纵身一跃,便直接到了甬道口。
“师…妹?”一眼,他就看到凌枫怀里那个半身血红,蜷缩着的身体的血人儿。他们往日里穿的,都是观里统一的白色常服。被染红的白衣,刺得他双目生疼。
一瞬间,自责,心痛将他钳制在地,忘了上前帮忙。
“快去准备满满一浴桶冷水送到我房中。”凌枫自顾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杜凌萱跃上地面,只留给连轩一个冰冷的背影。
“好。”连轩快速收拾好情绪,随之飞身而上,急忙去准备东西。
关于噬魂散,他还毫无情绪,所以,不管凌枫如何要求,只要能保全师妹的性命,他都不会拒绝。
哪怕有损师妹清誉。
虽然,他知道,凌枫早已知道师妹女儿家的身份。
但,在浴桶中衣物尽湿之下,一身玲珑之体尽显无疑的师妹,还是令他忍不住心中苦涩。
不过,望着额上青筋凸起,面色赤红的那张气息微弱的面庞,他心中的涩意被沉沉的窒息感盖过。
当凌枫将一只黑色水囊取出,并将囊中还冒着寒气的水液倒入木桶中时。桶中的本就寒冷的水便开始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随着薄冰的显现,杜凌萱面上的赤红开始慢慢退去。
可,她的身体也开始瑟瑟发抖。
“你这般也会要了她的性命!”连轩知道,赤红虽已开使退,但这大冷的天,加上冰的寒,让身为男儿的他都自觉难以承受,何况是师妹这般柔弱女儿身。
“所以我需要你帮忙。”凌枫满目焦灼的眸子里,多了一丝诚恳。
“只要能救她。”连轩此时完全放弃对凌枫的防备。
“我要用内力将寒冰之气快速打入她体内,逼出至火之毒。她苏醒时,你再用内力替她烘干衣物,免得她受寒。”凌枫一面说着,一面也进了木桶,将杜凌萱扶正打坐,自己坐于杜凌萱身后。
“你可知你这样做,稍有不慎便会引得寒气反攻你心脉?”连轩心中一震,凌枫能为师妹不顾性命至此,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过的。
而凌枫对他所求,与凌枫相比,不及万一。
若是寒气攻心,引救稍有延误,便回天乏术,他不信,凌枫没想过。
“若是没了她,我生何愉!”凌枫说得坦然。
却令桶外的连轩面色煞白,身体微微一颤。
没了她,他生何愉…
连轩本以为,他可以…等他收回属于自己的权势那一日,为她开辟一隅属于她的天地。
而,眼前这个只为他师妹而来的男人,竟然可以为她付出全部。
“好,我答应你。”连轩似是做了某种决定,答应得艰涩而用力。
随着凌枫双掌的翻覆,桶中的冰渐渐融化,只他发上,眉上均结了一层寒霜。
片刻后,他猛地睁眼,将劲力朝杜凌萱后背的几处穴道传去。
一声闷哼后,杜凌萱面色已恢复如常,只身子因受了冷而瑟缩。
而凌枫双手似忽然乏力一般往下垂,面上霜寒密布,双眼微阖,缓缓靠在了木桶边。
“凌师兄?”连轩一手扶着杜凌萱,一手欲扶他。
“我没事,快把她抱出去,慢了会适得其反。”凌枫抬手制止了他,语调微弱。
连轩不再迟疑,将桶中浑身冰冷的杜凌萱抱出,放在塌上,便开始用内力为她烘干衣物。
万幸的是,得了消息的真阳子等人随之赶来,也及时救了凌枫。
杜凌萱这次毒发,毒性压制住了。不过毕竟在冰水里泡过,还是受了风寒。
凌枫当晚就恢复了。
连轩计划的花灯会终究也没去成。
杜凌萱的去留最终也没落定。
这个元宵佳节,过得闹心的,除了他们,还有张家。
十五那晚,张家招贼了。
丢失的,不是钱文古玩,而是上官翎的那只雪域冰蟾。
饶是上官翎与张玉恒,再加一个杜淮,他们还是没防住别人下的“千日醉”的迷香。
事实上,令他们防不胜防的是,在了张家的侍奉了十八年的老管家:张劲年。
雪域冰蝉失踪后,他也失踪了。
本来,区区迷香,对于三位精通药理之人而言,不过尔尔。
但,他们喝的酒,却是青梅酒。青梅香味浓郁,完全可以掩盖类似青梅香的虉草之气。再加上,当晚他们房里被悄悄换掉的熏香。两者气息加在一起,就成了气息难辨的“千日醉”。
冰蟾虽罕见,却不是可解任何毒。甚至,常人被咬伤,还会中毒。他们想不出,张劲年为何要打这冰蟾的的主意?
上官翎等人,虽然气恼,但好在杜淮毒已经解了,也就随他去了。
第二日,辰时刚过,大家伙儿都到门口准备给杜淮送行。
“你要离开?”凌枫身后,跟着李念,方凛然两人。
“凌哥哥。”上官灵儿见门口突然出现的凌枫,很是高兴。一个箭步,便跑到他们跟前。
张青瑶也满心欢喜,李念也来了,不过,她却要矜持许多,只面含笑意端庄地站在原地。
“不知你是?”杜淮一脸疑惑地望了望凌枫。要离开的正是他,而且凌枫的话是冲着他问的。
他只觉,眼前此人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很是熟悉。
“哦,杜大哥忘了跟你说,他是…”上官灵儿急着开口。
“你若要去的是徐州,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不必多此一举了。你若要回京都,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还不是时候。”凌枫接下上官灵儿的话,朝杜淮走近。
“咦,你小子什么时候知道的?”上官翎耐不住性子,急急问道。
“为何?”杜淮震惊了,他到底是谁,自己只是想,先去徐州,再回京城。回京城的想法,他还没与他提过。而这个与他素不相识的人,竟然知道他想回京。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若想知道就随我来。”凌枫未理会上官翎祖孙的话,只目光凛凛对着杜淮。
“凌哥哥?”上官灵儿见凌枫竟然都没有看她一眼,不由得一阵委屈。
“嘿,你个臭小子,白眼狼,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你…”上官翎见他也无视自己,对自己的宝贝孙女灵儿还不冷不热,顿时就气得吹胡子瞪眼,大步跨过去,撸了撸袖子,作势就要准备教训一下凌枫。
他还没扬起手,凌枫身后的李念,方凛然两人快速闪身出来,一人抓了他一只手。
张玉恒等人皆神色肃然地围了过来。
“爷爷。”上官灵儿气恼地瞪了瞪上官翎。
“不得无礼。”凌枫眼神凌厉地看了二人一眼,示意他们退下。
“你个忘恩负义的…”更加气愤的上官翎才被松开,还想再骂,便被上官灵儿拉到一旁了。
“前辈大恩,凌枫没齿难忘。眼下与杜淮有要事相商,晚些时候再向前辈请罪。”凌枫走向上官翎,一翻话说得诚恳。
“哼!”上官翎不领情地冷哼了一声,将脸偏向别处。
“爷爷啊。”上官灵儿无奈了拽了拽上官翎的衣角,回望凌枫时,眼中的欢喜里有些歉意。
张玉恒知道上官翎的脾气,也知道他不宜出面插手此事,只若有所思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想必,他们之间,还有些许不想让他们这些长辈知晓的事,自己又何必掺和呢!
唉,上官也是,这急躁的性子,真是没得改了。
“两位师祖爷爷,此事对杜淮十分重要,我就随凌少侠去一趟,还望师祖爷爷恩准。”杜淮朝张玉恒与上官翎拱手各一拜,从中和解道。
“嗯。”张玉恒了然似的点了点头。
“去吧,去吧!”上官翎别扭地挥了挥手。
“灵儿,你那个凌哥哥到底是什么身份啊,就连李公子都侍其左右?”凌枫他们走后,张青瑶拉过还呆呆望着凌枫离去方向的上官灵儿,好气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上官灵儿怏怏地摇了摇头。
凌哥哥离开了那么久,见到她,好像没有半分欣喜。
她心里,好失落。
“不知道?”张青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他没告诉过你么?”
灵儿那么爱慕着凌枫,他竟然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相告么!
看凌枫那副冷漠的样子,灵儿只怕是落花有意。
“嗯。”上官灵儿更加沮丧了,一张秀气的小脸顿时萎靡不振的。
“没关系灵儿,他瞒着你,兴许是为了保护你,毕竟他曾受那么重的伤,仇家肯定很厉害。”张青瑶见她如此,不由得有些替她难过,便安慰了她几句。
“真的吗?”上官灵儿闻言,一改郁闷之气,换上一张喜滋滋的笑脸。
“真的,真的。”张青瑶轻笑着点了点头。
傻丫头!
徐州之事,是后来凌枫才派人前去调查的。
杜淮先前所去的徐州药局,早在他被刺杀那一晚就被全灭了口。他身上的伤是送到青阳镇后才被短仞刺的,不足以致命,送他来之人是故意留下他性命。
而往他身上下毒,只怕是为了引出药王,找到解毒的方法。
如此一来,他身上之毒才解,冰蟾就不见了,便解释得通了。
“杜鸿千说,去年八月十五那日,铭王遇袭,是你及时赶到,救的铭王?”凌枫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去年八月…我并不在御都。”杜淮越发糊涂了,他那时根本不在京城,何时去的王府?
不过,他能说道杜鸿千,说明,凌枫与堂兄相熟。
“如此说来,那个杜淮是别人假扮的。”
“是谁?”杜淮一听有人假扮他疑惑了。
“除了药王与张玉恒,医术不在你之下,并精通易容术的,只有费鸣了。”
“他为何要假扮我?”杜淮想不通,他们二人,除了他是爹的师弟之外,素来井水不犯河水。
“为了替月邪瞒过铭王被人替换的事实。”凌枫说道此处,虽是一脸平静,不过,眼底一闪而过的愤恨仍旧被杜淮捕捉到。
杜淮突然想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像极了铭王的。不止声音,就连身形,眼睛都酷似。除了这张陌生的脸。
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杜淮心头。
“铭王被替换?…若是月邪,他大可直接将我杀了以绝后患。言下之意,送我来青阳并下毒之人是费鸣?”一连串的疑惑被解开,杜淮此时,既震惊又愤概。
能公然灭了药局的杀手,只怕是月影楼无疑了。
“不仅如此,盗取冰蟾的主谋也是他。”
“他要冰蟾何用?”杜淮不解,费鸣虽没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却又下毒,再等他毒解了,盗冰蟾。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就怕他出现在京城,拆穿他?
“青冥堂那个叫紫叶的女子,身上的毒,就是万毒蛛的毒。”
“那与费鸣何干?”说道万毒蛛,他并不陌生,自己身上万毒蛛留下的毒,正是雪域冰蝉解的。
“兴许,紫夜是他女儿呢?”凌枫只查到,费鸣二十年前,曾负过一个农家女。那个农家女有过一个孩子,至于其中细节,没人知道得更多。
费鸣那般阴毒之人,断不会对一个无关之人关注半分,所以凌枫想,按紫叶的年龄来算,许是那个农家女的女儿。
“那他盗冰蟾就说得通了。”杜淮总算彻底明白了,自己此番变故的由来。可是,凌枫查的如此详细,难道他就是…
“你为何会觉得,我此时进京还不到时候?”
“你此时进京,不仅会打乱你堂兄的部署,还会连累将军府。”凌枫饮了一口茶,一双睿智的眸子里精光毕现。
“你将京中之事掌握得如此详尽,莫非你就是…”杜淮不信,不相干之人,会将京都之事,江湖之事掌握的如此清楚,除非他就是铭王。
“姑且留在青阳,等回京那日,本王会与你一同回去。”凌枫自知杜淮已经猜到他的身份,遂不再隐瞒,起身便要走。
“杜淮谨遵王爷之意。”杜淮心中所想得到证实,顿时内心一阵涩意。起身面向凌枫躬身行礼。
若是,他此番变故已属不幸,那王爷的不幸,比他的更甚百倍之余。
往昔不可一世的铭王,如今,竟远离庙堂,混迹人海而不为人所知,是何其哀也!
“今日之事,就不必让旁人知晓了。”凌枫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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