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烁又在院中站了片刻,才朝冷月裳住的厢房而去,房中,一名小丫头正帮冷月裳擦洗了身子,为她换上了女装,又整理了一番她一头的乱发,这才端了水盆与布巾出去,一出门便碰见正往里走的烁王,小丫头忙低身行了个礼,唤了一声:“阿布拜见元帅大人!”
“阿布,冷姑娘怎么样?”盛云烁淡淡问道。
“阿布刚刚为冷姑娘擦了身子,更了衣,只是冷姑娘仍旧未醒。”阿布细声细气地答道。
“好,你去吧!”盛云烁仍是语气淡淡,待阿布出去,不由地又收紧了眉心,轻叹了一口气。
他径直走进内室,朝床上的人望去,她仍旧脸色苍白,嘴唇不见一丝血色,气息微弱地躺在榻上。
她换去了那身玄色的男装,换上了女儿装,这让盛云烁不由地微微楞神,从心底涌起了丝丝的心痛。他在榻边的小凳上坐下来,伸手握住她放在被子之外的手。
她的手纤细而冰凉,他忍不住用双手紧紧地捧着,轻轻地摩挲,真到她的手在他的掌心变得温热,这才将她的手小心放进被子里,又为她掖了掖被子,才站起身来。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躺在榻上原本毫无生息的她,睫毛竟微微地翕动了两下,却并未睁开眸子,仍旧似在睡梦之中。
室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一路进了外厅,苏程的声音在外低低响起,“王爷,你在么?”
盛云烁站在内室的桌案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正举杯要饮,听见苏程的呼唤,便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大步走出室内,一进外厅见到苏程便问道,“苏程,什么事?”
“王爷,这是自京城来的加急信,驿站的人刚刚送到。”苏程将一封书信交到盛云烁手中。
他接过信,几下打开,从上至下细细看了一遍,不由眉心蹙得更紧,脸色也多了几分冷肃。
“怎么了?王爷,京城发生什么事了么?”苏程探问道。
“冷名龙与本王的大皇兄盛云恒东窗事发,已经被羁押了,父皇还在他们私会的密宅之中搜出了龙袍、龙椅,冷名龙择日满门处斩,盛云恒被父皇贬至东部边境戍边,责其永世不得回京城。”盛云烁脸色肃穆,语气沉沉道。
“那,王爷与康王爷此时都在西境,京城不是只有皇上主持大局,身边连一个能充当左膀右臂的皇子都没有?”苏程轻问。
“所以父皇在信中亦道让本王与二皇兄自行决定,其中一人必须火速回京。”他仍是脸色暗沉。
“那王爷如何决定?是王爷还是康王爷赶回京城?”苏程又问。
他回头朝内室里望望,脸色愈加阴沉。
“冷姑娘怎样?”苏程问。
他摇了摇头,道:“她仍旧未醒,看来是伤得太重了。苏程,明日一早,你就去一趟三坡寨,传本元帅的命令,叫康王速回京城吧!三坡寒操练收编队伍的事,就全权交给你,本元帅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训练完三坡寨的队伍,便收编入平西军。”
“这、这,康王爷在三坡寨已经成亲,不知康王会不会带上那位赵寨主一同回京?”苏程轻道。
“那是他的事,就交由他来决定。”烁王不置可否。
“苏程领命,明日清晨便出发去三坡寨。另外,苏程请王爷保重身体,这几日,王爷太累了,今夜不如就回王妃处好好歇息一晚,可暂时叫个机灵点的丫环来守着冷姑娘。”苏程望向烁王眼中的疲惫,低低提醒道。
“本王的事不劳苏副将费心,若无旁的事,你便去准备去三坡寨的事吧!”他仍然是阴沉着脸道。
“是!”苏程拱了拱手无柰地退去。
内室中,刚刚醒来的冷月裳,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溢出,父亲终于东窗事发,害了一家人,一想到母亲与一家老小也终将受牵累,不由心中疼痛万分。
等盛云烁再次走进内室时,她早就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只静静地躺在榻上,转过头一脸迷惘地望向他。
“裳儿!”他低唤一声,疲惫的眸子里有一丝惊喜划过,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榻边,坐在凳上紧握了她的手,“裳儿,你终于醒了?”
“云烁,这是哪里?”她打量着房中的一切,气息微弱地问道。
“这里是宜城的城守府,本王带你来这里养伤,裳儿,为什么那么傻?要为本王挡了那一箭?”他心痛的责备。
“因为云烁是平西大元帅,又是三皇子,王爷的命比裳儿的重要多了,王爷不必为裳儿挡了这一箭过意不去,裳儿曾经欺骗过您,本就欠了王爷的,裳儿愿意为云烁做任何事情。”她说这几句话,似要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完喘息变得急促了起来,眼角亦是溢出泪来。
“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毕竟你是被冷名龙所利用,裳儿只管在此好好养伤,快些好起来!”他温声劝慰道。
她努力举起手臂,手掌抚摸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心中竟升起无限的爱意,她终于又见到他了,还能与他面对面这样对话,不知不觉眼角的泪滑落下来,她用乞求的眼光望向他,低低道:“王爷,等裳儿伤好了,您还会赶裳儿走么?”
“裳儿,你刚刚醒,不要想太多,只管安心养伤便好,你饿了吧!本王叫人准备吃的给你!”他边道边将她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拿下,准备起身。
“王爷!”她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身子稍微抬了抬,扯动了伤口,脸上突然现出痛苦的表情,才不得不重新落入枕中。
“裳儿,听话!好好躺着,别动了伤口。”他语气仍旧温和。
他的神情与以前的他像是不同,脸上竟有了成熟男人的沉着,他眼中的疲惫教人心疼。
她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深怕下一刻便会失去他。她笼了笼眉,有片刻的沉默,然后,深吸一口气道:“云烁,别赶裳儿走,好么?裳儿知道错了,裳儿是真的喜欢王爷,只想为了王爷活下去,让裳儿留在您的身边伺候,哪怕是只做个小妾或者丫头,裳儿也愿意。”
“你累了!裳儿,几日水米未进,哪还有力气讲许多话。本王先叫人给你备些粥食,等你养好伤,再说以后的事。”他轻轻抽出手掌,为她盖好被子,便一转身朝室外而去。
她无力地靠在枕上,任由冰凉的泪水从眼角滑向耳际再滴落到枕上。
烁王一直坐在冷月裳睡房的外厅中,看着叫阿布的小丫头端了托盘进到内室,不久又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王爷!冷姑娘不肯吃。”小丫头无奈道。
烁王眼中一抹冷厉骤然凝聚,他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进内室,站在冷月裳床前,冷冷地望着她道:“本王说过,一切都等你伤好了再说,你却非以拒食来要挟本王么?吃与不吃,敬请随意!本王只想告诉你,只有活人才能与本王谈条件,死人哪来的资格!军营里还有要事处理,本王三日后再来看你!”
冷冷地撂下这几句,他绝然转身,并无半分留恋,便大步离去。
而她望着他绝情而去的背影,却抬手拭去眼角未干的泪,她吸吸鼻子,脸上本来柔弱的表情顷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浮起的阴冷与狠戾。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澄雪与小玉刚从羊庄回到城守府的后院,王随跑着迎上来道:“夫人,厅中有位姑娘在等着您呢!”
澄雪不由的有些诧异,难道是冷月裳,听说这几日,她的伤好多了,难道她的伤一好,就上门来了?
这样想着,却也没停下脚步,待走到了厅门口,推门进去,却见赵大蓉正坐在厅中。
“姐姐,是你?”澄雪一扫面上的阴沉,一下子开心了许多。
“妹妹,你还好么?”赵大蓉站起身迎上来。
“姐姐,你怎么会来?”澄雪边握住大蓉的手,一时又惊又喜。
“唉,一言难尽。”赵大蓉叹口气道。
“姐姐请到里面说话!”她回身示意小玉将厅门关好,才拉着赵大蓉走到内室,小玉很快便沏了一壶茶送进来。
“姐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康王他一起来了么?澄雪走后,你们……”十来日未见,澄雪想知道的太多了,她一直在心底担忧着他们。
“他没来,他已经回京城了,三日前就动身离开了。”一提起康王来,赵大蓉脸上的笑意便敛去了几分。
“为何?”澄雪愈加惊诧。
“听说是皇上的命令,叫他火速回京,此时,寨子里的兄弟都交给了苏副将带着,大蓉这几日心里闷,便来宜城一趟,临来时,便向苏副将打听了,他告诉大蓉妹妹是住在城守府中。”
“康王独自回京了?”澄雪心中一惊,“姐姐已经与康王拜堂成亲,为何他不带姐姐一同回京呢?”
“呵呵,大蓉从未想过与他一起离开,再说,京城对大蓉来说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陌生之地,我与康王爷,地位身份有着云泥之分,大蓉自知配不上王爷,所以并不痴心妄想,自打大蓉知道他是王爷那天,大蓉便死心了。这场亲事,只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大蓉不自然地笑笑,自嘲道。
“你们当着大家的面,拜过了天地,怎么能说这场亲事是一场笑话呢?况且,康王他为人正直公义,岂是随意之人,他亦应当明白,他既然亲口答应下了这门亲事,又甘心与姐姐拜过堂,就该对姐姐有个交待。”
“他已经对大蓉有所交待,你看看这个!”赵大蓉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草纸来,摊开了交到澄雪手中。
澄雪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蹙了眉心一脸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他临去京城前写给大蓉的休书,所以,不管那场亲事是不是笑话,大蓉早就与康王爷无任何关系了!”赵大蓉苦笑道。
“休书?这是他主动写好交给你的。”澄雪问道。
“呵呵,真是瞒不过妹妹,大蓉便实话实说了,拜堂是大蓉逼他的,休书也是大蓉逼他写下才放人的。”她又不好意思的笑笑道。
“姐姐,你可识字?这休书除了给澄雪看过,姐姐可曾给旁人看过了?”澄雪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问道。
“实在惭愧,大蓉从小随父舞刀弄棒,却大字不识几个,让妹妹笑话了,这休书除了妹妹,大蓉对谁都未曾提过。”赵大蓉脸颊微红,实话实说道。
澄雪终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出了眼泪,她弯着腰抱着肚子,肚子实在是笑痛了。
而一旁的赵大蓉却一脸懵懂怔忡的神色,望着笑得不能自持的澄雪,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心想,难不成,这休书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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