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太煜宫,差侍卫进去通传,澄雪便静静地侍立在殿外,那侍卫很快出来,请澄雪进去。
她仍是有些踯躅,感觉双腿沉重厉害,不过,只是稍为犹豫了片刻,便硬着头皮走进大殿。
她站在诺大的殿厅中央,远远见隽王斜倚在殿厅中央的长椅上,正握了酒杯案边独酌。
她走近一些,凝神望向他,一时并不知如何开口。他亦深望了她一眼,便放下酒杯,指指一旁的座位。
她站在座位旁,犹豫着是否要坐下,默默地沉思片刻,便抬眼怔怔地望向隽王。
“你要一直这样站着么?”他端起杯来,仰脖将杯中剩下的酒全部饮尽,又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原来王爷有午后饮酒的习惯?”澄雪淡淡道,她没想到,她终是没有勇气做到开门见山。
“雪儿难得主动来一趟太煜殿,怎么?不坐下来与本王共饮一杯么?”他微微地皱眉,望向她一眼,用不急不缓的语气问道。
她只得慢慢坐下来,隽王拿过一只杯子,倒满一杯,递到澄雪面前,然后举起自己面前的杯来,仍是淡淡的极其平常的语气,“来!这是天池酒窖里今年启封的新酒,你尝尝,比那雪中情如何?”
她眸光闪耀,并不拒绝隽王的邀请,她顺手端起杯来,凑近唇边,先是眯起眸子深深地闻了闻,有一股馨香的气息,随着呼吸进入身体,这香味虽不如雪中情那般甘醇,亦是有其特有的诱人气息,她方才轻启淡淡樱唇,小心地抿了一小口。
隽王不太满意地眯了眸子,却不同与澄雪那般,只是轻尝浅饮,他仍是一仰头一口干尽,将空杯放回案上。
抬眼见澄雪放下酒杯,杯中的液体却并未减少多少,便蹙了眉微微不悦道,“雪儿,今日实在不够爽快,平日你并不是如此喝酒的。”
“雪儿今日来太煜宫并不是专程与王爷饮酒的,想必王爷早已猜出了雪儿的来意。”她望着他低低道,眼中有着几分乞求的神色。
“有些事,明知不可,何必费心去提,今日太煜宫里只谈美酒,没有其他。”他有些淡漠地敛了眸光,又提起案上的酒壶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
“看来雪儿来得并不是时候。”澄雪自嘲道。
“若像以往那样,只谈风月,把酒言欢,你来的正好。”他抬了眸子,切切地望向她,又随手端起案上的酒杯,握在掌心,“雪儿,本王向来敬佩你的沉着与聪慧,凡事点到为止,不可为的事你向来不会执意而为,这是其他女子所不能及的。”
“可雪儿亦是与天下女人一样,也有偶尔执意而行的时候,是王爷并不真正了解雪儿罢了!”她低低道。
他脸色有些阴沉,像是心中极为不快,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凑近唇边,再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王爷,你放过珠儿吧!让她离开也可,走的远远的,永远不再走进王爷的视线。” 澄雪终于鼓起勇气,切切地望向隽王低低道。
“你今日非要与本王唱反调么?你与她有何关系?你要替她求情,你便认定本王会答应你所求的么?本王看你的面子,已是对她仁慈,并未要了她的性命,这贱婢竟仍不知足!”他脸上的神情愈发阴冷,双手用力按在酒杯之上,澄雪似能从他深邃的眼底望见跳动着的怒火。
“王爷以为留给珠儿一条命,便是仁慈了么?一个失去孩子的女人,留了一条命在,只是留在世上痛苦而已,那跟杀了她们母子有何区别,王爷就算不怜悯珠儿那个丫头,也当心疼那条鲜活的小生命。”澄雪神情落寞,痴痴道。
“是那个贱婢要你来求本王的?”他的掌握成了拳,垂在膝上,澄雪能感觉到他眼中深深的寒意与杀气。
“珠儿向来对王爷忠诚,她并未求雪儿,是雪儿心中不忍,才跑来求王爷的。”
“不王不怪你多事,只是,亦告诉你,本王绝不允许一个贱婢生下国君的孩子,她不配!她本来该杀,至于她腹中的那个孩子,要怪便怪他投错了胎。”他眼中有令人畏惧的丝丝杀气浮起。
澄雪只觉得从脊背至内心,都生出阵阵的寒意与恐惧,只是想到珠儿哀凄而绝望的神情,心中愈发难过,她抬眼望向他,突然道,“王爷将一切错误皆推向一个婢女,想将一切责任与负疚推的一干二净,实不是大丈夫所为,王爷怎不怪自己始乱终弃呢?”
“放肆!温澄雪,不要依仗本王向来迁就于你,你就可以口不择言。”他一把将杯子掼在案上,里面的液体洒落喷溅而出打湿了桌案面。
澄雪眼中不由浮起惊恐与失望,不过那一丝惊恐瞬间便不见,只剩下失望,她反而冷了眸子,望向隽王道,“雪儿从不觉得自己有何可教王爷迁就的资本,雪儿只不过是寄居在天池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雪儿自知自己所说的话的份量有多轻。雪儿亦是无意冒犯王爷,珠儿虽然低贱,王爷却肯临幸于她,如今她怀上了王爷的骨肉,是留是去,全凭孩子的父亲决断,雪儿本是外人,做不是任何的主,王爷恕罪,雪儿告退。”
“你真的想让这个孩子活下来?”她刚刚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他便在她身后唤住。
澄雪不由在心中又浮起几分希冀,她重新转过头来,语气轻柔了许多,“他是一条小生命,一个可爱的小生灵,等他长大后是离国的栋梁之材亦说不定,王爷怎会忍心杀死自己的亲骨肉?雪儿真的觉得十分可惜。”
“本王心里也为这孩子难过,可又怎能让他留下遭人嗤笑低看?拿掉他,是本王迫不得已唯一可行的路,为今倒有一计可以让那孩子存活。孩子能否活下来,只凭雪儿一句话。”他亦用切切的目光望向她。
澄雪眼中有些惊愕,“我?”
“恩,是你,只有雪儿可以救他,不然本王没有其它选择。”他眸子闪动着激动而渴求的光芒。
“王爷说来听听,雪儿要如何做才能让珠儿的孩子活下来?”澄雪站住身子,望向隽王道。
“珠儿是你的侍婢,若你肯成为天池宫的正室,做为珠儿名符其实的主母收养她的孩子,这孩子便身分不同。他一生下来就归于你的名下。只是,你可愿意做本王的正妃?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澄雪瞬间睁大了眸子,原来就像珠儿所说,真的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方能救下珠儿的孩子么?
可她心底一片迷茫,她只能做他的正妃么?若她已经没有别的出路,在天池中有个正大光明的名分,不正应该是她所求的么?可是,她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嫁给隽王,更别说她已与盛云烁成亲。
“只有这样这能救这个孩子么?”她呆呆地问。
他点点头,伸手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王爷,你给雪儿三日时间,亦暂且放过珠儿三天,容她养息,三日之后,雪儿给你答复。”
从天池宫中出来,一路又沿着树荫走回怜心宫,只不过数百步的距离,她却像是走了半个世纪。
怔怔的抬头,怜心宫门已经蓦然眼前,她叹口气,缓缓朝殿内走,或许三日之后,她仍不确定自己能否救下珠儿,不过,三日亦好,至少三天的时间,事情也许会有了别的缓机。
刚进了殿厅,便听见从珠儿住的内殿传来几声尖叫,澄雪忙快步走去。内殿中发生的一切,竟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今日来的那名医官,又带来了两名随从小医官,那两名随从一个正捧了药,另一名正挟了药往珠儿口里灌,珠儿挣扎着,那药便洒在她脸上与衣衫之上。
那小医官放下手中的药碗道,“我劝你赶紧吃了吧,就算你躲过了这碗,这样的药还有许多等着你呢!”
“你们不许伤害我的孩子。”珠儿哀痛叫道。
“你的孩子?这只不过是你偷野男人的孽种而已,若你不喝这药,便绑到医司让医官开肚帮你取下这个孩子。”另一挟着珠儿的男人威吓道。
澄雪不由蹙眉,这个时候,小玉去哪儿了呢?她明明交待她看好了珠儿,她就是怕有人来逼迫珠儿喝药。
“放肆!”澄雪冷喝一声,眼中迸发着怒火。
“小姐。”珠儿像望见了救星一般望向澄雪。
那医官上前道,“是王爷的交待,侍候着珠儿姑娘喝药。”
“侍候,你们如此粗暴,竟说成侍候,这些药,本小姐已经呈报王爷,王爷恩准珠儿不必再喝这药。”
“可王爷亲自交待小人。”
“本小姐刚自太煜宫回来,来传王爷的命令,若医官不信,大可亲自跑一趟问问明白。”澄雪冷冷道。
医官带着两名随从讪讪离开,澄雪这才上前安慰珠儿,“珠儿没事了,别怕。”
“小姐,王爷他真的答应珠儿了?”珠儿眼中含着泪,却带着几分惊喜。
澄雪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珠儿便又喜极而泣,“珠儿就知道小姐去求王爷,王爷必会答应放过珠儿的孩子的。”
这时,小玉急匆匆进来,澄雪忙训斥道,“玉儿,你不在此守着,去了哪里了?刚才差一点,珠儿就被那几个医官灌下了药。”
“啊?怎会如此,刚刚那名医官明明是让小玉去拿珠儿的药,小玉便是快去快回的。没想到却是中了他们的诡计。”
澄雪叹口气,便不再说什么,她眉心微蹙,三天,只有三天的时间,她要怎么办?望着珠儿眼中的喜悦与感激之色,她有些不忍心再去看她。
三日后,她真要答应嫁给他么?
那么,她和盛云烁,就要永远的相隔天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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