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冲口而出,呼唤一声“云烁!”然后扑进他的怀中将他紧紧拥住。
可她不能这么做,在云烁身上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何种变故?他如今在她面前,他却并不认得自己的王妃,她若上前抱住他痛哭,只会吓坏了他,他或许会将她当成疯子,或者他会吓得躲得远远的,再也不会见她。
云烁,在西域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从高高在上的皇子变作眼前的阿牛?
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她放开他的手,弯弯唇对他浅浅一笑,“阿牛,你能告诉我你家住在哪儿么?离城中远么?”
“远!因此我才急着办事,早些回去,不然到家天就黑了。我家住在离水城东北方向的赤峰岭,姑娘可能没听说过,但姑娘肯定听说过朗宁寺的,朗宁寺建在朗山之巅,而我家住的赤峰岭便是与朗山峰遥遥相对的另一座高峰。”
“哦,那朗宁寺离宜城多远?”
“大概就十几里的路程。”阿牛道。
“哦,我明白了,今日耽搁了你这么久,雪儿实在有些过意不去,阿牛,你赶紧去办事吧!我也该回去了。”
他点点头,见她仍旧浅浅笑着望着他,想必她已完全明白自己认错了人,他便放心了许多。她与他道过别,便转身沿着巷子朝来时的路离开。
阿牛皱着眉头又望着她的背影片刻,才若有所思地转头朝与澄雪相反的方向离开。
澄雪走至快近巷口时,才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巷子里望去,阿牛的身影正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
小巷子一下子空了,她的世界又变得如此孤独。她的心亦仿佛被他带走,她对他有太多的牵挂与不舍。泪水再次纷纷落下来,她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巷口发呆。
云烁,是谁伤害了你?难道是隽王么?她想起这几日来,他都未在她面前露面,她亦想起几日前的那晚,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将自己喝到大醉,他还说过他很累,他做不到她这般心底坦荡,他甚至提出将他们的婚期提前,他说他怕失去。
想起近日奇怪的种种,她眉心不由深深蹙起。难道他早已见过盛云烁?他知道盛云烁就在西域?或者,盛云烁如今失忆,亦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乌云柏隽!你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当你是朋友,你在背地里究竟做了些什么雪儿不知道的事?
她曾经设想将她今后的人生交付于他的手中,她如今突然觉得这种想法十分可笑。
或许是她向来思虑太重,瞻前顾后,为了自己与身边的人过于想着明哲保身。她实在不够洒脱,不够任性执着,不够勇往直前,不够敢爱敢恨!她太过于保护自己,想为自己筑坚强的堡垒。
她之所以会这样,这或许是她穿越来到异世之后,异世带给她的陌生感与孤立无援,常让她不由自主地会产生出胆怯与自我保护的缘由吧!
云烁,不管怎样,雪儿都不能与你相比。用她前世一名现代人的眼光,他应是一个迂腐不化的古代人,他却能冲破层层阻碍,为所爱的女人抛下家国,义无反顾。
可雪儿一个现代人却活在自己设置的重重的条条框框之中,你是这般有情有义,我却这般畏首畏尾。
不过,云烁,你未曾抛下雪儿,雪儿便不会再抛下你。
你知道么?雪儿之所以要明哲保身,并不是雪儿怕死,而是雪儿怕死的不值得,还怕从这个世界消失,便从此失去你的所有消息。雪儿更期待着有一天,天地变化,能与你再次相逢。
今日终有了你的消息,雪儿便已经找到一半的盛云烁。如今雪儿不再怕死。雪儿发誓,一定拼尽全力,找回另一半的你。
她蓦然想起,后日,已是她回天池的日子,不由地自脊背打了个冷战。
她曾经企盼着快些回到天池那块幽静的避世桃园。因为在西域中,所有让她感觉温暖的人都在那里,她早就视他们如亲人。
如今已完全不同,她与他重逢了,虽然他与她形同陌路,可她却已再次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
她不能离开离水,如果这次离开,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离水,她又怎能帮他寻回丢失的记忆?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她走得很慢,亦走了很久。
在一个商铺前,她停下来,眼光亦变得清亮。她举步走进商铺,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些新购置的物品。她望着自己新买的物品,感觉十分满意,接下来,她又陆续去了衣铺、珠宝店,买了两大包成衣和几件首饰。
买完所有她想买的东西时,她手中已是提了两个大大的包袱,斜阳依旧刺眼,澄雪不由暗想,按照节令,此时本已是入秋时分,可为何阳光竟是烈烈地照了一日?她想,必是秋老虎到了的缘故。
不过,她倒是不讨厌今日的烈日,竟在心中盘算着不爱惜自己一次,便提着重重的包袱沐浴着斜阳,一步一步费力地朝着离水宫方向走着。
等她终于走回离水宫门前时,累到几乎虚脱。守门的侍卫忙上前接过她手上的重重包袱,送她回到自己的住处。
虽然累,她并不想去歇着,而是将今天在街上买的物品一一摆放在桌案上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又将物品一一分类,码成许多份,直至分配得极为满意,唇角才弯出一抹微笑。
做完这些,方觉身体异常疲惫,头亦晕晕的难受,她便将头伏在桌案上很快睡去。
夜幕降临,离水宫内外已是灯光点点,乌云柏隽负着手走进澄雪的寝殿时,侍候雪儿的小丫头刚在殿门外掌起了灯笼,她一见到隽王忙行了个礼。
“准王妃在内殿么?”他淡淡地问。
“回王爷,准王妃在呢!今日王妃买了许多东西回来,想必是太累了,刚刚奴婢进去点灯,见她伏在案上睡着了,奴婢见她睡得沉,不忍心唤醒,只为王妃披了件外衫。”
“哦!我去看看她。”他轻道。
他走进去,见她仍旧睡着,灯光映照下,她的小脸比平素看起来红润一些。
案上整齐的码放着几堆新添置的物品。有首饰,有衣衫长裙,隽王留意,其中有一套深紫色的绣花夹衣,应是平素老年人常穿的颜色与样式,隽王想,雪儿必是为王随母亲购置。
雪儿想着很快要回天池,竟是为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精致的礼物。
细看近她身边码的高高的一沓衣物竟是婴孩的衣衫,他拿起一件,见这小衣物甚是小巧可爱,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小婴儿的模样,正在咿呀学语。这样浮想,不觉内心温暖,唇角便扯出一抹湿润的笑意。她想的这般周全,竟然连未出世的小王子的衣物都准备齐全了,他不由心头感动不已。
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触她红润的脸颊,这一碰方觉不妙,忙将整个手掌覆上她的额头,她的额头竟烫得厉害。
“雪儿!雪儿!”他急切地将她抱起,边朝外呼唤道,“来人,快来人!”
那小丫头慌忙进来,隽王道,“快传医官,王妃病了!”
澄雪的病来得突然,一下子急坏了隽王,他不由暗暗责怪自己,这几日躲着不见她,让她一个人一边忙着天下客的事,又一个人准备天池中各人的礼物,自己实在过份。
想来是他让她寒心,或许在雪儿心中,天池里小玉、王随、王随母亲、甚至珠儿与珠儿即将出生的孩子才更让她觉得亲切。
这几日,他竟刻意疏远她,她定是愈加怀念天池里的家人,她一定十分渴望快些回到天池,而不是留在对她漠视的他身边。
医官过来诊过脉,果然雪儿是因天气闷热中了暑气,又因这几日太过操劳身体变得虚弱才病倒的。他心中不由再次深深的自责。
医官开过药方离开,澄雪便一直昏睡。
他一直守在她的榻前,待奴婢送来煎好的药便一勺一勺喂给她,澄雪用完药又接着昏睡。
直至第二日清晨,有阳光洒进殿中,隽王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竟靠在椅中睡着了,一旁的澄雪仍旧睡着,呼吸均匀而恬淡。
他来到榻前,伸手抚在她的额上,她的热已经完全退去,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澄雪睫毛动了几下,眉心微微的收紧,她睁开眼了,有些惊诧道:“王爷?”
“雪儿,你醒了,你知道么?昨日你中了暑热,身上烫的厉害,便一直昏睡着。”他温柔道。
“王爷,”她望着他脸上的疲惫,眉心蹙得更紧,过意不去道:“雪儿害你担心了,你昨夜必没睡好,都怪雪儿,昨日在街上逗留太久……”
他坐在榻边,伸手轻触她的唇,“雪儿,是本王对不起你,明知要回天池,你想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本王竟然不在你身边。”
“王爷要做的事很多,岂能老是陪着雪儿。雪儿身体没那么娇气,你看,雪儿不是已经好了。”她说着便从床上下来,没想到一下子站不稳,差一点倒下,幸好隽王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拥在怀中。
他与她眸光相触,他眼中有无限怜惜的光芒,而病弱的她,眼波莹莹,分外的楚楚可怜,愈发让他感觉心底有丝丝心疼。
他将她重新扶回榻上,待她躺好,又为他掖好薄薄的丝被,“雪儿,你病刚好一些,身体太过虚弱,需要好好在榻上养上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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