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在辛绍宇的酒庄坐了很久，已经喝得有些微醺。
辛绍宇与他相识近十年，早领受过他不言不语万事自己担的心性，虽然知道他心中苦闷，也只是默默陪他喝酒。
“谢谢。”顾凛说。
辛绍宇扬了扬眉：“如果是谢这几天帮手，那就不必了。”端起酒杯来与他碰了一下：“如果是谢现在陪你喝酒，我接受。”
顾凛抬起眼来看着他笑了一下，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眼神有些迷离，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忧伤还是隐忍，周身的清冷似乎更甚以往。
辛绍宇突然想起有次孟芷薇喝醉酒说的话：“顾凛啊……让人看着……忍不住就想要去温暖他……”
顾凛对辛绍宇提过一次诺言，他虽然只是轻描淡写说起这个女孩，辛绍宇马上就听得出来，这也是一个不轻易让人靠近和触摸心灵的女孩。
而现在，顾凛的那些歉疚，迫使他要从清冷的自己身上压榨出热量来温暖补偿那个女孩。辛绍宇不知道顾凛是怎么想的，但他看见了顾凛的疲惫。
或许，有些怨恨和隔阂，本来就无需刻意消解，听之任之也未尝不可。
看顾凛站起来，辛绍宇说：“喝多了别开车，我帮你叫辆车。”
顾凛摆手：“我出去走走，自己打车回去。”
辛绍宇知道拗不过他，看着他出了门。
已经不早了，路上车辆行人稀疏。路灯投下来，明晃晃地照得人有些眩晕，树叶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像夜的密语。
顾凛沿着马路旁慢慢地走。
“这不是顾少吗？”一辆跑过去又倒回来的车在他旁边停下，打开的车窗伸出来一个脑袋。顾凛转头一看，只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却记不起来。那人却下车走到他面前：“顾少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吧？上次在星河国际庆典上咱们交换过名片的。”顾凛这才想起，面前的中年男人好像也是T市一家企业的老板，叫冯什么来着。
那人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来：“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远坤，是东盛实业的CEO。”顾凛伸出手与他握了握，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冯远坤不以为意：“客气客气。顾少这是要去哪里？”
顾凛笑了笑：“随便走走。”
冯远坤说：“顾少真是好雅兴。这会儿天也不早了，要不载您一程？”
顾凛笑着婉拒：“不敢劳烦冯总。”
正说着，冯远坤的电话响了，那头雷急火急地说：“冯总，黄小姐快要生了！”冯远坤连连说：“好好好，我马上到！”
回头对顾凛说：“顾少，不好意思，有点急事先告辞了，改天请顾少务必赏脸一起喝茶。”
顾凛笑了一笑说：“您好走。”
电话里的声音很大，顾凛隐约听得见。他不禁八卦地想了一想：想必是这位冯总的小情人要生了。不过，那头都快生了，冯总还在路上耗着时间跟一个半生不熟的人搭讪，看来对情人也不算上心。
他又想起母亲，心就沉了下来。
母亲已经过世几年了，但是顾凛心里的疼惜和遗憾反而随着时间日渐浓郁。大概是他亲自领教过很多女人的柔弱——即使很多时候她们都是装的——愈发心疼母亲。
他记得小时候有天晚上母亲很晚才回去，拎着买的菜就进了厨房，正在做作业的顾凛还是在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母亲红红的眼眶。他跟着走进厨房：“妈妈，你怎么了？”母亲背对着他择菜，声音显得很轻松：“啊？你饿了吗？赶紧出去做作业！很快就好了。”
母亲把厨房的门关上了，哗哗的水声里，顾凛听见隐忍的抽泣像蛇一样游出来。
顾凛一回到半山别墅，就将自己浸在了浴缸里。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
住进这里几年了，他只请了一个钟点工阿姨每周过来打扫一次卫生。房子很大，阿姨一过来就要忙上大半天，顾凛看她工作量不小，做事也细致，在商定的报酬之外另外又加了一笔。
阿姨十分感激他，见他长期一个人住，有时候会过来帮他煲锅汤或者做顿饭。最初顾凛婉拒过几次，后来也就随她去了。几年下来，一老一少不像雇佣关系，倒有几分亲人的感觉。
阿姨见他带孟芷薇回来过几次之后，背后高兴地对顾凛说：“这姑娘不错，你有个人照顾，阿姨真开心。”
顾凛只是笑笑。
前阵子阿姨添了孙子，回儿子家帮手带孩子，说过两个月就回来。顾凛一直就为她留着这个岗位。阿姨走的那天掩饰不住满面喜气，还一再跟他说：“早点结婚，让阿姨也看到你的孩子。”
呵，结婚……他跟“情人”孟芷薇都分手了呢。
孟芷薇从瑞士度假回来之后，两人见面就客气多了，她虽然对他遭遇的风波十分关切，但顾凛看得出来，她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看她状态还算好，顾凛心里是有些安慰的。他们原本就不应该在情感上有交集，现在让一切回到最初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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