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是觉得,舍了自己的性命,便就能偿还一切了吗?”欧阳本抱着试探的口吻问询,却不料步六孤言少面色激变。
他竟然真是这样想的?
欧阳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王府公子出身,哪个不是潇洒恣意、形骸不羁,仅仅是因为娶了心里另有他人的女人,占了兄长的王位,怎么就生出死志来了?
“王爷,封地的百姓民生可都仰仗您,您怎么……”欧阳道。
“孤本就不是做王爷的料,孤连自己都料理不好,他们哪里能指望得上孤。”步六孤言少道。
“可您已经是王爷了。”欧阳道。
“称呼而已,孤从未有一天行过王爷事。”步六孤言少道。
见步六孤言少如此置之度外的态度,欧阳说话有些不客气了:“难道王爷眼里,只看得见儿女情长吗?”
被人如此冒犯,步六孤言少竟还笑得出来,他依然维持着一贯的温和道:“让你见笑了。”
欧阳没想到这人竟然油盐不进:“所以,哪怕已知花海毒素隐患,您仍能无动于衷,因您的心里,只容得下公主一人。”
哪怕他性情温和,能做守土之王,但他本身不愿,便注定他无法造福一方百姓了。
欧阳五指成拳,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受尽情殇,可却印证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欧阳看着面前迎风摇曳的花海,风过卷来阵阵郁香,步六孤言少弯腰咳了起来,她想,要不了多久,院外夹道内的两条高墙便再也兜不住指尖砂的扩散,到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是第二个看门小厮、平南王爷?
她不敢细想,却明白当务之急必须要斩草除根。
“王爷既不管这满府人的死活,欧阳又还不知要在此盘桓多久,为了身边人的安危,欧阳只能再想办法了。”欧阳道。
欧阳说的身边人自然是琉璃和琅环,她二人无护花铃傍身,决计避不开指尖砂。
而步六孤言少却以为欧阳说的是孤行少,安慰道:“曼歆不会让兄长有差池的,你无须紧张,还是听孤一句劝,别再管这花海的事了。”
然则欧阳心意已决,想着既然说不通平南王,便只有找孤行少试一试了。
正是说人人到,花海近前陡然伸出一双手来,左右双分,露出看门小厮那张“色彩斑斓”的脸来。
“王爷,大公子来了。”小厮道,侧身让出道来。
欧阳这才看到,原来花海里当真是有方形石板的,只是曼荼罗高壮,生生将石板的道挡了个严实。
孤行少沉着脸从花海里钻出来,抬头便看见欧阳和自家兄弟杵在一处,二人一站一坐,欧阳又是副低眉顺目的模样,看起来竟像是在被训斥一般。
“不是说了让你没事儿别来这里吗?”孤行少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沉。
欧阳不禁缩了缩脖子,不是说今日他有事的吗?
“看天色离午时都还尚早,他这就忙完了?”欧阳偷摸瞄了眼天色,小声嘀咕道。
“你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当本座听不见!”说话间,孤行少已上了小平台,站到欧阳面前了。
欧阳恍一回神,吓得只敢同孤行少打哈哈:“不是正好奇您怎么回来了么。”
“这是不欢迎本座回来啊,怎么,本座不在,你准备做点什么?”孤行少邪笑一声,将欧阳拽到手边,仿佛只要欧阳一个回答失误,马上他就能亲手教训一般。
“啊,也没什么,就是在同王爷讨论讨论这些花儿。”欧阳讪讪道,孤行少脸一板,她便再不敢生别的花花肠子,是以只能从实招来。
“兄长,欧阳姑娘似乎不太喜欢这些曼荼罗。”步六孤言少道。
她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深恶痛绝,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可这话让步六孤言少说出来,欧阳却莫名觉得耳根子烧得慌。
“哦,怎么本座记得她是喜欢的,”果然,孤行少斜眼睨向欧阳,“你自己说,你喜不喜欢。”
“呵呵……”欧阳干笑一声,头皮都笑得发紧,“喜欢的,喜欢的。”
步六孤言少闻言,唇边漾出一抹笑色,心满意足。他就是在等欧阳亲口承认,想着如此一来,欧阳便不能再向兄长提除花一事了。
步六孤言少其实将欧阳与兄长两人算得很透,知道昨夜兄长之所以带欧阳来,是因为欧阳说她喜欢曼荼罗,也知道欧阳察觉出曼荼罗有异所以让小厮将她带进来,本想着警告一番封口了事,却不想欧阳如此执着。
他算到欧阳不敢违逆兄长,却无论如何没算到她能狡猾的拐个弯,终于还是将真相和盘托出。
“诚然我是喜欢曼荼罗,可是养着剧毒、不知哪一天就能要了人命的曼荼罗,我喜欢不起来。”欧阳道。
她本就想好了要找孤行少帮忙,不过是孤行少突然回来有些意外,但她反应也够快,短暂的愣怔后收拾好心绪,几乎是立刻就把握住了时机。
孤行少满面疑云地看了眼花海,再看看欧阳:“又没人吃它,怎么算是有剧毒?昨夜本座同你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了?”
“我所说的当然不是曼荼罗本身的毒性,”欧阳道,“花海里的每一朵,都含着剧毒的指尖砂。”
指尖砂是什么,放眼天下还有指尖砂的不做第二人想,曼歆是那人的女儿,欧阳说曼荼罗中有指尖砂,便就是在说曼歆在花里做了手脚。
步六孤言少情急道:“此间花皆是孤为曼歆打理的,欧阳姑娘是要说孤有指尖砂?”
?这就反水了?
方才不还说这花是曼歆喜欢的,于是他将整个东院儿都送给公主种花了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他种的了?诚然他们夫妻俩不管是谁种的,这在外人眼里也没什么区别,可欧阳却知道,这番说辞,到孤行少面前,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果然!
孤行少蹙眉看向欧阳:“你来东院,就是为了找曼歆的茬?”
欧阳心底咯噔一下,孤行少当真以为是自己来找挑事的了,“我,不……”
“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吗?本座昨夜的交代你竟半点没听进去是不?”孤行少咬牙,她知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贸贸然找上门,等于是羊入虎口?若不是自己不放心,返回来准备带着她一道,还真是要错过她的自寻死路了。
“我,我不是来找茬的。”欧阳终于得了个可以说话的机会。
可是孤行少哪里会信她,“那你是来做什么的?赏风景?还是用早膳?”
欧阳一噎,带毒的风景她看够了,带刺的早膳她也吃了两口,所以,她说得话便不可信了吗?
欧阳心底明白,其实不是她说的话不可信,而是这话被步六孤言少一番渲染,看起来怎么都像是对公主别有揣测,而这样的不轨之心,孤行少容不得罢了。
“我不恶意暗示什么,摘朵花一烧便可,毕竟在这样的方式下产生的无根水味道,世所罕见。”欧阳道。
“谁知道无根水味道是个什么味道?”孤行少冷声道,“雨雪清霜还是朝露晨雾?”
欧阳再次语结,无根水是什么水?寻常人当它是雨雪霜露就罢了,江湖中人谁不知那是无根浮萍的花心蜜饴,孤行少这样问,还是在袒护他的公主吧。
然则孤行少之所以这样,无非是想断了欧阳的话头,哪里料到欧阳反而被激出了血性,赌道:“就是随便找个大夫来,也认得出无根水的味道。”
“大夫?”孤行少冷笑一声,“太医只说过曼歆身体不适,要靠这些花来凝神养元,可没说过花里有什么无根水什么指尖砂,怎么,你觉得自己比太医还厉害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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