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心事重重,拖着步子走回房间,应弘早就等在屋里。
他斜倚榻上,右手拄额,左手随意翻着几张纸,嘴角含笑,面容柔和。我极少见这样毫无防备的他,安静温和,如沐浴在浅淡月色中的一朵睡莲,精致的侧脸依稀梦中曾见。
“你回来晚了。”话虽如此说,脸色却无不快。他抬手招我过去,我什么都不及想,就乖乖坐到他身边。
应弘举起一张纸,笑道:“这故事讲的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我仔细一看,居然是我以前写的稿子,一来多是简体字,二来我字迹潦草,他认得才怪。我脸上一红,伸手就夺了过来:“我刚刚搬来,什么都没收拾,你打哪儿翻出来的?”
应弘挥了挥手里剩下的几张:“怎么,还不肯让我看了?你也搬来三天了,女人家的房间乱成这样,啧啧。”
“二少爷也知道这是女人的房间,怎么还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放肆?”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不对,自己先失笑:“倒的确是你自己家里。”
手上的草稿越看越丢人,我伸手就要丢到炉子里,应弘,长臂轻舒,把我揽住:“有什么不敢见人的,这般小气?”
我几次想脱离包围,均宣告失败,一不小心,手稿又被他抢回去:“宝弦的刺绣如同被耗子啃了,依旧敢给我看,你即使不太认字,也没什么丢人的。”
“谁说我不认字了!”我不满地叉腰,甫一挺直身子,鼻尖不小心从他脸上擦过,我立刻僵坐不敢动弹,这才感受到他的手臂一直在我腰间不曾收回。他双目湛湛,与我对视,然后视线往下,眼睑低垂之时,两扇细密翘长的睫毛微微耸动,看得我心里痒痒的。
“这是什么?”应弘伸手接过我手中的木盒子,皱眉道:“陈子遥给你的?”说着就要打开。
我心里一紧,陈子遥要是夹了情书……还好,我高估了陈子遥的情商,应弘从盒子里倒出了一把书签大小的薄木片,扫了一眼便不以为然地放到一边:“酒令签,小孩子的玩意儿。”
他对我道:“你和陈子遥感情很好嘛。”
我笑道:“我当时有了陈少爷的抬举,也算是得了不少方便,他对我挺好的,我是真心认他作弟弟。”
应弘嘴角含嘲:“不过是个不懂事的花花公子,不成气候。”
我不满道:“子遥才十五岁,你能指望他成什么大气候?”
“十五岁,我十五岁的时候……”他摇头笑道:“不提也罢。”然后话锋陡转:“陈家是祈顺城第一药商,祈顺有名的郎中也大都受雇于陈家的医馆。陈子遥是陈家独子,这样大的摊子,你觉得他撑得起来吗?”
我沉吟道:“陈子遥生活散漫,不过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管教。上次我见他与姑太太对答流利,其实很有些想法。”
应弘冷笑道:“这小子即使再不中用,胆大妄为这一点,却是个成大事的料子。比他那个畏首畏尾的爹强得多了。”
我听出门道,就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陈家和玄翼竟一向有些过节。祈顺的大商户必有黑道势力配合着,城南的是玄翼,城北的则是三家赌坊老板联手创立的赌三家。而陈家家业遍布祈顺,便打着城南城北都不得罪的主意,两边的“保护费”分文不少,却从来都不站稳立场。
我听了只觉得好笑:“这位陈老板好精的打算,明知玄翼和赌三家互不对付,他自己经管的还是医药这样重要的产业,还敢明目张胆地两头讨好。迟早有一天要吃苦头的。”
“只早不迟。”应弘道:“赌三家早就想彻底弄砸了陈家的摊子,换个好拿捏的人来掌控祈顺医药。不过是年关将至,才会拖一拖。玄翼不出手的话,明年开春,祈顺就没有陈家了。”
我唬了一跳,陈家有难,而且还是破产灭门之灾,不可不管。我问道:“陈家已经在祈顺世传多年,怎么可能一朝破败?你这话可有依据?”
“早在今年年初,陈家进货就屡屡受挫,上次还发生了极严重的药材变质,都是赌三家在运货道上使的把戏。就拿你知道的举例子,楚凡中毒,解毒的药材高晚成却收不到,这是为何?要是放在三年前,就没有陈家找不到的药材,但是现在陈家经营惨淡,已经无心也无力收购海外的药物了。”
虽说事情是赌三家做下的,玄翼对陈家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只怕正想趁机收拢其为羽翼。一方豪夺,一方巧取,陈家的劫难,到底避不过去。我越想越觉得心惊,方才对我言笑晏晏的陈子遥也许很快会家破人亡,我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应弘忽然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尖,笑道:“又想什么呢?不许在我面前走神。”说着收紧臂弯,让我紧贴着他胸膛。
我冷笑一声,对他道:“二少爷兜兜转转说了这么一大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与陈家关系不浅,是不是可以为玄翼所用?”
应弘身子一僵,笑容立刻不见,我续道:“既然陈老爷是个拿捏不住的,那儿子就好操控多了。索性让我撺掇陈子遥接了家业,投靠玄翼,玄翼再为他拜托赌三家的纠缠,是也不是?”
应弘放开我,冷言道:“没错。我的确由此打算,你却不要把你想得太重要了,即使没有你和陈子遥的那层关系,我照样有本事收服陈家。”
我忽然觉得,也许陈子遥和应宝弦的婚事没有我想得那么麻烦,应弘疼爱妹妹,但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他去考虑。
“去碧华山吧。”我忽然开口。
“什么?”
“温泉。你不是说,碧华山就有应家的温泉庄子吗?陈夫人就在碧华山的枯香寺,我与她商量一下也好。”同时要商量的,还有陈子遥的儿女心事。
应弘微笑:“好。”伸手便要拉我,却被我干脆地躲过。他轻叹一声,像以往常说的那样:“袁锦心,我累了,别跟我闹脾气。”
每次听到这话,我都觉得心疼,这次也一样。看到他紧锁的眉头,我恨不得伸手帮他抚平。可是以前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伙伴之间的关心,如今应弘对我,仅仅是单纯的友谊吗?我对他呢?这点我更不敢想起。
(https://www.biquya.cc/id13106/7278150.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