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得知自家姐姐的请求之后,找到韩禧帮忙。
韩禧自然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西域行商?我表哥认识很多啊。你要问什么?我替你传话。”
苏成想了想,觉得经过太多人层层问下去,速度慢不说还容易出现疏漏,干脆提出亲自走一趟。
“行啊。”韩禧打了个哈欠,“正好我也困了,出去精神精神。”
两人同韩表哥讲明情况后,坐着韩府的马车到达一处园子,里面摆着各式琳琅满目的商品,多数摊主从长相就能一眼看出不是大雍人。
苏成问了几个年轻的西域商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眼见天色将晚,他怕影响韩禧休息,便提出回去。
“来都来了,至少把能问的问完呗。”
“我下回自己再来打听就成。”
“你害怕麻烦我?咱们谁跟谁?再说光靠你可问不出来。”韩禧说罢拉着苏成继续往前。
两人很快走到一个衣衫半敞,体毛旺盛的大胡子面前。
“底也迦?”大胡子用稍微夹杂着些许口音的中原话重复了一遍,上下打量着苏成和韩禧,眉头皱得死紧,“我不知道。”
韩禧一眼看出他没说实话。
于是拿韩家和他的合作威胁他,还不忘打打感情牌。
经过韩禧一波软硬兼施,那西域商人才勉强松了口,“这底也迦的确是能治病的药,药效奇佳,还能解毒。”
“既然是好药,你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怕我买不起?”
“不是……只不过底也迦吃多了会有不好的反应,你们还年轻,用不着这样的东西。”
“那你直说不就行了?”
“我怕告诉你们,你们传出去,这药就再也卖不掉了。”
韩禧怒上眉梢,“好哇你,把有毒的药卖给我们大雍人。”
大胡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能叫有毒。再说我也没卖,那药贵得很,我一个普通商人,根本拿不到货。”
苏成察觉到没那么简单,压低声音道:“敢问这位大叔,不好的反应是什么?”
那西域商人又沉默了。
韩禧正准备再次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却被不远处的叫喊声打断。
“来人啊!西域人杀人了!”
众人朝着声音传出的地方跑去,只见在一处厅堂内竟躺着一个血迹浸透棉袄胸口处的老人。
地上掉着一把镶有宝石的短匕,是西域人惯用的样式,刀刃上染有血迹。
一小眼睛中年男子在旁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爹!你醒醒!爹!”
可惜等大夫赶来时,老人已经不治身亡。
没多久,官兵也闻讯而至。
根据小眼睛男子的指认,凶手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西域商人。
官兵当即将人扣下对质。
那西域商人却坚称自己并未杀人,甚至还找出了好些证人替他作证,表明案发时他不在现场。
眼见局面僵持不下,官兵果断禀报上级。
来的人让韩禧眉头紧皱,“怎么这个柳盛栖一天到晚阴魂不散的?林珣竟然也跟着他来了?”
苏成示意韩禧看另一边,“他叔叔是大理寺的官员你忘了?前面那个戴官帽的应该就是他叔叔柳寺丞吧?”
韩禧撇嘴,“查案还能带亲属?”
“有很多捕快、仵作也并非大理寺在册官员,带个把人进来不是稀奇事。”
“这么鱼龙混杂的,能办好案吗?”
苏成鼓励道:“那就得等你将来当了官,好好整治一番风气。”
韩禧揉揉鼻子,“但愿能有那天吧……”
经过探查凶器的样式不稀奇,不光这西域人有,很多大雍人也从他们手里买过。
那西域人见没有证据能逮捕自己,露出得意的表情,“你自己杀了你父亲,还想,还想冤屈……我?”
苏成猜他来大雍经商还不久,连“冤枉”,“冤屈”都分不清,口音也很重。
小眼睛男子冲着柳寺丞连连磕头,“大人,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草民怎可能杀害自己的生身父亲?他们这些野蛮的西域人,根本不懂孝道!”
韩禧凑近苏成耳边小声道,“我觉得这男人不对。”
“怎么说?”苏成看向那男子,他知道自己父亲死后鬼哭狼嚎了一阵,眼睛通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很难让人觉得他是装的。
“小爷的直觉。”
苏成无奈,“你的直觉再准,也不能光靠这个断案。”
韩禧分析道:“正常人被冤枉肯定是想着将矛头对准冤枉他的人,这男人倒只顾在查案的人面前替自己开脱,还有意将他自己和这一个西域人的矛盾放大到大雍人和西域人观念相悖。这不就是为了让周围的大雍人都站在他那一边吗?”
苏成想想,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恐怕没人会听他们无凭无据的揣测。
眼见案件僵持不下,林珣到柳盛栖的叔叔身边说了几句话。
苏成和韩禧被隔在外面一点听不见。
不过观察围观民众的反应,的确多数人都站在死了父亲的男子一边。
毕竟大家都更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再加上这几年对西域人的律法管制很严苛,所以周围的西域人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在大雍人的地盘闹腾。
后面仵作开始验尸,苏成和韩禧彻底被轰去外面。
不知中间发现了什么证据,总之最后被带走的犯人是西域商人。
导致韩禧回去一路都在自我怀疑,“难道真是我的直觉出错了?”
这边林珣在案子结了之后忽然察觉到不对,拦住柳寺丞正打算返程的马车。
“柳大人,晚生觉得此案尚有疑点。”
柳寺丞和蔼地邀他上车,“哦?什么疑点?”
“晚生觉得凶手兴许不是那西域人。”
柳盛栖叔叔眼底寒光一闪而过,“那贤侄觉得是谁?”
林珣看出对方脸色的微妙变化,咬咬牙仍旧选择继续,“或许真如那个西域人所说……”
柳寺丞将林珣未尽的话打断,“你今日助本官破案有功,本官会好好在濯缨先生面前夸你,更不会独占你的功劳,届时百姓也会知道京北书院有你这般聪慧过人的学子存在。”
林珣品出对方不想让自己继续插手的意思,挣扎再三,拱手下了马车。
他并未回书院,而是前去拜访濯缨先生汪度。
林珣没曾想事情刚发生不久,他这位先生便已经知晓,还出言夸赞他,“做得不错,老夫没看错你。”
林珣得了夸奖却无喜意。
汪度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怎么?”
“弟子觉得凶手另有其人,但柳寺丞似乎不愿让弟子查明真相。”
汪度并不意外,反倒给林珣出了一道题目,“那你便想想柳寺丞为何不愿让你查明真相?”
林珣没被案子难住,此时却头脑一片空白。
“大雍新律,你可背熟了?”
林珣经过提醒方才想起来。
“死波斯及诸蕃人资财货物等,伏请依诸商客例,如有父母、嫡妻、男儿、亲女、亲兄弟元相随,并请给还。如无上件至亲,所有钱物等并请官收,更不牒本贯追勘亲族。”
他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柳寺丞是冲着那西域商人的钱财去的?”
汪度抿了一口茶,并未否认。
林珣站起身来,声音微微颤抖,“那弟子……岂非助纣为虐?”
汪度摇头,“即便没有你,他最后抓的也会是那个西域商人。你只不过让他更名正言顺了些,免去西域人不服气的麻烦,他会感激你的。”
林珣握紧拳头,“可弟子……读书万卷,并非为与此等人同流合污。”
“天下读书人皆志于九州,祈择一明主事,抚慰万民心,以谢圣贤书。忠志之士不少,腰斩顺义门,分尸大明宫的也不少。
等你有能力搅动朝堂风云之时,一个柳寺丞不过你一句话便能除去,何必计较如今这些许?”
林珣垂下眼,默默接受了汪度的说辞。
汪度满意一笑,“老夫就知道你不是死脑筋的孩子。”
林珣心中对汪度的敬重转化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却不敢暴露出来分毫。
他只知对方有一点说得对,只有自己爬得够高,才能为百姓谋福,撼动某些人肮脏的统治。
……
苏棠收到自家弟弟对“底也迦”的调查结果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本来只让弟弟问它的副作用,没想到还问出了主要成分……阿芙蓉,也就是罂粟。
怪不得萧景榕后期会逐渐失智。
是个人都顶不住这东西。
暴毙就更加情有可原了。
所以那个梦十有八九是真实的预言。
苏棠现在无比希望自己有妙手回春的医术能阻止萧景榕以后用上这药。
她怕将来萧景榕发病疼得厉害,她劝他也没用。
正当她愁得慌之时,她的好二儿萧韶鄞下学回来了。
苏棠想到梦里的他,突发奇想摸着他的脑袋问:“吉羊想不想像你父皇一样?管天下的人?”
小崽子歪头,“阿娘想吉羊当皇帝?”
“不不不,阿娘一点都不想。你看你父皇多忙,都没时间陪阿娘。”苏棠赶忙摇头,捂住他的小嘴巴,“刚刚的话你可别出去说哦。”
萧韶鄞乖乖点头,抬手跟苏棠拉勾,“吉羊会好好陪在阿娘身边的,不当皇帝。”
虽说儿大不由娘,但苏棠还是稍稍放下心来。
目前来看,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保证萧景榕的身体健康。
如果萧景榕主动会走到那一步,她得先计划好自己和孩子的退路。
至于他和萧韶安父子反目的原因,大概还得慢慢查,苏棠有种感觉……兴许会和皇后的离世有关……
还有萧景榕立小寿王为皇太弟一事,总不能是因为他药吃多了头脑发昏。
苏棠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在爆炸的边缘,只能安慰自己先把能做的做了,走一步看一步。
为了保证萧景榕的身体健康,苏棠开始频繁对他嘘寒问暖,见他处理政务太晚,时不时送点安神的补汤去提醒他休息。
毕竟要想身体好,睡眠充足少不了。
晚上睡不早,中午就拉着他睡午觉。
纯纯睡觉。
毕竟凭萧景榕的性格,朗朗乾坤之下,苏棠不主动,他自然不会白日宣淫。
直到一日姩姩和萧韶鄞放旬假,二人本来在殿中听苏棠讲故事,见他们父皇来了,立马就要走。
萧景榕察觉不对,问他们为何急着走。
“阿娘说,父皇忙,没时间陪她。父皇要好好陪阿娘。”
苏棠听到这个答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果然小孩面前不能乱讲话。
萧景榕联想到眼前人近日的殷切,眼神一热。
结果两人难得擦枪走火了一次。
本来众嫔妃对德妃的谄媚行为嗤之以鼻,现下听说皇帝白天幸了她的消息是彻底坐不住了。
几乎是联名上书举报她。
当然也有新嫔妃上赶着巴结她。
苏棠倒是不怕她们的嘴炮,只是担心长此以往皇后不好做,或者传到太后耳朵里,徒增麻烦事。
而且她也不想私下见那些新嫔妃。
所以苏棠干脆日日留在皇后殿中抄经,美其名曰皇后对她的训诫。
这日苏棠正不紧不慢地抄着,荷露忽然进来在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皇后变了脸色。
苏棠起身,“皇后娘娘若有要事,臣妾先行告退。”
“不打紧。”皇后示意苏棠坐下,转头对荷露道:“既然不安分,便打发了吧。”
苏棠没多问,继续抄自己的经。
从皇后处离开后,她走在路上远远看到廊道尽头,几个小宫女一瘸一拐地往掖庭局的方向走。
看着顶多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兴许就是皇后适才说着要打发的人。
但皇后一向宽仁,这几个小宫女是犯了什么错?
苏棠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救她们。
岂料有个小宫女突然朝她狂奔过来。
快得让小宫女前面的领头太监措手不及。
苏棠做好防御姿态,没曾想小宫女还没跑到她身边便腿栽了下去,爬着往她身边靠,嘴里喊着,“德妃娘娘,救救奴婢!”
领头的太监小跑过来,对着她的脸接连好几个巴掌下去,那小宫女双颊通红,大概已经眼冒金星了。
苏棠抬手阻止太监,她细细打量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小宫女,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满,娘娘。”
苏棠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深知自己不该随便发善心,于是让太监把她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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