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鸟叫声很特别,竟然是乌鸦的声音。
它正在远处的一棵树上鸣叫,仿佛早已饥饿。
它本是来觅食的,可是食物旁边好像还有活着的可以威胁到它的东西。
乌鸦是一种很聪明的鸟,据说可以预知很多灾难的来临。
只是,它能不能预知自己的灾难?
它又是来预报谁的灾祸的?
清晨,可是他们早已疲惫。
无论谁奔波了一天一夜之后,都不会有精神的。
特别是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更加地困倦。
他们一定也很想在这里休息一下。
高云飞还倒在原来的地上,他根本不想起来。
萧百川靠在树下,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可是他们真的睡得着?
树上的老鸦叫得更急。
据说越老的鸦的预警越准,这无疑是一只标准的老鸦。
它要向谁预警,是谁将有灾祸?
没有人知道,也许它只不过是想要树下的食物,想要对它有威胁的目标赶紧离开它的视线。
可是它的声音明明充满了自信,它仿佛早已将生离死别,痛苦祸害都看得透澈。
因为它一向只看到别人的痛苦,所以才看得清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它看得清楚是因为它没有参与,所以它才能在别人的困境中依然充满了自信。
这正是乌鸦不受欢迎的最大原因,也是千古以来的一个大讽刺。
秋风吹起,秋蝉鸣起。
背后并没有螳螂,却有一只老鸦。
一只苍老而不停悲嘶的老鸦。
它虽然看透生死,声音却更悲凉。
也许它早已不能高飞,只能在别人的灾祸中偷偷地打劫一点赖以生存的食物。
叫声突停,它展翅冲下,并没有冲向树下的蝉,而是飞向了地上的尸体。
没有人准备拦阻它。
可是这时忽然有一道剑光飞出。
一个苗条的身影跟着剑光一起掠出,刚好从老鸦的身旁掠过。
老鸦发出了最后的一声悲鸣,它一定也没有想到它的灾祸居然是这个时刻。
它终于掉到了地上,再也不用去做那些虽然是为了生存但却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剑光没有停,人也没有停。
剑要刺的目标是萧百川,虽然很迅急,又带着一种特别的悠雅。
萧百川没有招架,他的背后是树,不能后退,只能向两边避。
第一剑刺空了,这个人忽然又刺出了六剑,迅急而悠雅的六剑。
这六剑已算准了萧百川的退路,已封死他的退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只有拔剑!
淡淡的剑光,越过了这个人的剑,飞过了他的胸膛。
鲜血忽然染红了他的白衣,和他蒙面的白巾。
高云飞忽然出手,抓住了他的右肩,然后只感到右手一阵麻痹,只撕下了他的一片白衣。
白衣人纵身而起,掠上树梢,施展的竟像是武当的轻功梯云纵。
白衣飘飘,撕裂的衣服露出一片淡灰色的衣襟,竟仿佛是道袍。
难道这竟然是个道士?
高云飞愣住了,萧百川也没有追,花漫城连动都没有动过。
过了很久,高云飞才道:“这衣服竟然是香的。”
他握着刚刚撕下的半片上衣,真的带着淡淡的香味?
难道是个女人?
花漫城笑道:“你从她的身材和用剑的手法上,一定会猜到她是个女人。”
高云飞惊讶道:“女人?”
花漫城笑得更得意了:“你是不是一定要把她全身上下都脱光了才能相信?”
高云飞道:“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江湖中有哪个女人有这么好剑法。”
花漫城道:“剑法虽然是好剑法,可是她用得并不好。”
高云飞道:“难道你认得她的剑法?”
花漫城道:“我虽然不认得,有的人一定认得的。”
高云飞望向了萧百川。
萧百川点点头,道:“不错,她的剑法确实似曾相识。”
高云飞想了想,道:“是不是跟青木真人刺的那七剑很神似?”
萧百川点点头。
花漫城道:“而且高兄你去剥她衣服的时候,里面露出的衣服竟然极像武当派的道袍。”
“最重要的是她临走时跳上树的那一招也很像武当派的独门轻功。”
高云飞道:“所以你们才没有追?”
花漫城笑了:“就算她偷光了我所有的东西,连我的心也偷走了,我也没必要再辛辛苦苦地翻山越岭地去追她。”
高云飞道:“如果是武当派,又何必追?”他问萧百川:“难道他们又另外派人来杀你?”
萧百川没有回答。
飞云子是因他而死的,他又怎么能阻止别人来向他报复?
他虽然不了解仇恨,可是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仇恨是什么。
花漫城忽然咳了咳,道:“武当派如果要向一个人报复,连逃都没法逃,还追什么?”
高云飞叹了口气,道:“的确是的。”
花漫城道:“现在我只奇怪一件事。”
奇怪的事太多了,他为什么只奇怪一件事?
“这里还有什么事是不奇怪的?”
花漫城正色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们为什么会去卧龙堡?”
高云飞道:“因为飞剑门主的一句话。”
花漫城道:“什么话?”
高云飞道:“一句怀疑的话!”
花漫城道:“所以你们就去了?”
高云飞道:“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花漫城道:“可是卧龙堡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他最后才出现,然后再让你们到这里来。”
高云飞道:“你在怀疑什么?”
花漫城道:“现在飞鹰帮的人也死光了,连萧百川都差一点就作了剑下之鬼,他本来应该是主角的,却偏偏还没有出现,难道还不够你怀疑?”
高云飞道:“也许他在路上遇到了麻烦,也许……”
花漫城冷冷道:“也许他才是真正的刽子手,是吗?”
高云飞喃喃道:“也许,也许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萧百川冷冷道:“既然你们都怀疑,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他们都困了,倦了,无论谁遇到这么多的死生之事,纵然不恐惧,也会疲倦。
纵然他们不疲倦,连马也累了。
没有马,他们能在这里走多远?
就算能到飞剑门,去找到慕容飞羽,找到了黑夜盟的人,那又能如何?
也许可以不用睡觉,但东西总还是要吃的。
何况除了吃东西,还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黑鹰帮虽然已经不复存在,但死了那么多人,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现在倒回去,既可以休息补充体力,也可以换几匹马。
他们都是聪明人,这些事当然早已想到。
他们并不是那种只知道拿着剑往前冲的年轻人,他们懂得的事一向很多。
所以他们现在还活着,虽然活得不好,却依然活着。
他们正打算从下来的路再回到山上,可是就在这时,山上忽然冒烟了。
烟很浓,竟然带着火光。
这时正是秋高之时,有火,一定漫延得很快。
就算下过雨,对于山上来说一样无效。
如果是人为的,那将更快。
花漫城忽然笑了,道:“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好毒的一招。”
现在他们已经上不去了,上去的话,也只是去看火。
看别人放的火。
放火的人当然已经走了。
可是他们一定要上去,就算找不到放火的人,也还是要上去,因为他们的马还留在山前。
如果没有马,他们就只能用两条腿走到飞剑门。
高云飞铁青着脸,道:“他们早就算准我们一定会追到这里来,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走,绕一个圈又回到前山去了。”
放火烧山,烧掉了很多东西,也烧掉别人的希望,多么绝的一着!
空山寂寂,连鸟叫声都没有了。
有的只是火在燃烧树木的声音。
连天仿佛都被烧红了。
他们只有看着,呆呆地看着。
这里是飞鹰帮的地界,飞鹰帮本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是带着点邪气的帮派。
虽然不曾明抢,可是平时做点收过路费的事情想必是有的。
所以从这里经过的非常少,连在这附近住的人都特别少。
因为火烧了这么久,半个来救火的人都没有。
衙门呢?难道也不管?
衙门也许连自己都管不定,还会来管这些事?
雨刚刚才下过,可是对火一点都没有影响,仿佛只有山风在招摇着野火。
他们已感到焦热。
他们只有走。
可是要走到哪里去,才能躲得过心中的火焰?
难道不管走到哪里,都只能遇到毁灭?
飞剑门呢?是不是也会这样?
他们还有没有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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