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风轻云淡,树影婆娑,小道弯弯。
萧百川和高云飞走在这黑漆漆的树林中,明月仿佛也照不到这里,四周几乎不见一指。萧百川前转后绕,左拐右弯,对这里却很熟悉。
高云飞忍不住开口:“你带我走的是迷宫?”
萧百川道:“这不是迷宫,这只不过是一个树林。”
高云飞苦笑道:“那为什么我走得这样头晕?“
萧百川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比较神秘的林子,如果你不按我的这种走法,就算走到明天,你也会发现你只不过是原地转圈而已。“
高云飞道:”可是我们走了这么久,好像也没有一点走到尽头的样子。“
萧百川道:”快了“
高云飞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萧百川轻轻叹了口气,道:“去一个暂时可以算得上是家的地方。”
高云飞笑了:“想不到我还能去你的家。”
萧百川道:“我的家也只不过是一间很普通,很破旧的老房子,而且那个地方很偏僻,很难找。”
高云飞笑道:“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多年都不知道家是什么感觉,今天能去你的家,这想必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萧百川道:“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高兴,好像每时每刻都一样开心。”
高云飞道:“我从小父母双亡,是村里一个孤寡的老头子收留了我。他是一个奇怪的人,不教我读书,也不教我写字,只是每天给我讲笑话,每天至少讲两个。有时候喝醉了就一直讲,几乎要到天亮。所以我虽然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没有,剑法也一般般,武功更是稀松平常,人品也马马虎虎,只有一样东西我却是绝对一流的。”
萧百川道:“可是你身行头似乎挺威风的。”
高云飞大笑,笑得在黑夜中弯了腰,道:“这身衣服是前几天在镇上跟一个大少打赌拼酒时赢了点钱买的。这柄剑也是三年前打架时赢的,不过听说这把剑倒是把好剑。”
萧百川道:“这把剑未出鞘,也带着森森寒气,确实是好剑。”
高云飞还在笑:“可是除了这身打扮,你猜我口袋里还剩几个钱?”
萧百川没有猜。
高云飞仿佛在忍着笑:“我还有三文钱,馒头都买不了几个。”
萧百川道:“你剑上还有三颗珠子……”
高云飞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是假的,真的早就让我当了换成酒了,早喝到肚子里去了。”
他大笑,笑得跳了起来,仿佛觉得从来没遇到这么好笑的事。
萧百川道:“想不到你虽然像模像样的,却只不过是个空壳子。”
他也带着笑,已被这个年轻人感染。
高云飞道:“本来有一天我也想拿这把剑去当掉的,可是当铺的掌柜是个死脑筋,认为剑是凶器,死活都不肯收,否则那天我一定当了去会一会风华阁的含香,那真是一个销魂的女人。”
萧百川道:“难道你后来也没有去找她?”
高云飞道:“风华阁的女人有哪个我没有找过?只不过找得最多一个就是她而已。”
萧百川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个酒色之徒。”
高云飞笑道:“哪里哪里,正常的男人有哪一个是不做这些事情的?”
萧百川居然没有否认。
他看着萧百川的剑,道:“你的剑为什么要用布包着?我对剑也懂一点点,能不能让我看看?”
萧百川道:“这把剑看不得!”
高云飞道:“为什么?”
萧百川道:“这是一把凶剑,看过它的人从来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他叹了口气,又道:“就连铸造它的剑师也因它而死。”
高云飞道:“哦?还有这样的剑?”
萧百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很遥远:“它曾经诛杀过残暴的大盗,也刺杀过最正直的领袖。使用它的人,最终一定能达到目的,但是结局一定会很悲惨。这是一把带来仇恨的剑,它到过的地方,仇恨一定会像瘟疫一样肆虐。它带来的,只有灾难和祸害!”
他仿佛在说着一个古老而邪恶的故事,语调低沉。
低沉得就像这秋天的夜空。
高云飞还在笑,却笑得很不自然:“这样的名剑想必也有一个很有名的名字?”
萧百川淡淡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连知道它名字的人,晚上都睡不着觉的。”
他们终于看到那间破屋子了,远远地望过去,只有黑乎乎的一个影子,没有一丝灯光。
门是开着的,萧百川走进去燃起了灯,屋里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人呢?
萧百川呆呆地站着,木桌上的梳子旁边还留有几根发丝,仿佛还留有余香。
青丝尚在,人呢?人却已到何处去?
昨晚还曾经把酒言欢,酒醉剑舞,山盟海誓,共枕而眠的人呢?
就这样人去楼空了!
誓言是什么?
萧百川拿起梳子,怔怔地看着。
高云飞问:“她……她走了?”
萧百川没有回答,但是他脸上却仿佛并没有多痛苦。
难道他已学会了将痛苦隐藏起来?遇到了这种事,他还能镇定?
高云飞道:“也许她只是出去买东西,太晚了所以就没有回来。”
——买什么需要买到这么晚?
高云飞道:“也许我们可以去找找她,她或许是到镇上去了。”
——我们不是刚从镇上回来吗?为什么还没有看到她?
这句话萧百川并没有说出来,根本就不必说出来。
——她说过在这里等我的,又怎么会走?又怎么能走?
床是凉的,显然很长时间没有人在上面睡过,难道她一早就走了?
萧百川从床底下拿出了两坛酒,他说:“今晚是个喝酒的日子。”
——喝酒的日子?今天本是他扬名的日子,可是决斗没有成,他的女人也不见了,他还能喝得下酒?
但这种时候除了喝酒,又还能做什么?
高云飞在心里问着自己,要是我,我还喝不喝得下这酒?
不喝酒又怎么样?
所以他们都已经在喝了。
这次连碗都没有拿,直接用酒坛子很嘴里灌。
所以他们很快就醉了。
一坛酒还没有喝到一半他们就已经醉得七零八落了。
——很多时候酒醉并不是因为喝得多,也不是因为喝得快。
所以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小镇上,黑夜不可能永远长在,悲伤也不可能永存。人活着总是要面对着过去,迎接以后。这里是个热闹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镇,但是这里的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就连这里的小吃也都特别的特别。一位大婶挑了一框蕃蓍饼,又香又软又金黄,高云飞忍不住买了两个,隔壁一个卖豆花的老太太立刻也把他拉了过去。连她都看得出高云飞比萧百川更容易说话,在他身上做买卖一定比别的人更轻易。
小镇虽小,却也人来人往,其中不泛佩刀挂剑的武林人士,所以卖马蹄糕的,卖小笼包的,卖汤圆的,卖龟灵膏的,卖老鼠粉的,卖粽子的,竟然挤得满满的。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通往城里的必经之路,所以才这么兴旺。
萧百川仿佛还带着昨夜的宿醉,眼神迷离,他本来拿了一碗豆花,加了满满的糖,比豆花还多。只吃了两口,却又走到一个卖春卷的麻子摊前。
“你卖的是什么?”
麻子笑了:“大爷见笑了,这是春卷,这一带最出名的就是我做的麻子春卷。”
“我怎么看不出你这春卷上面有什么是麻子做的?”
“这当然不是用麻子做的,是用上好的鸡肉和火腿做的。”
“用鸡肉火腿做的就有名?”
麻子又笑了,笑得连脸上的麻子都在发光:“那些都只是材料,最重要的是经过我们祖传的配方秘制而成,才会又香又滑又脆。”
“那是什么神奇的秘方?”
麻子道:“神不神奇,您要尝过才知道。保证你在这附近百里之内绝对找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萧百川道:“这样的好东西,我还真想尝尝。”
麻子道:“你不尝的话绝对会后悔的,这镇上的人没尝过的真不多。”
他满脸堆笑,俨然是一个老成的生意人。很快用叶子包着取了两块,递了给萧百川。
萧百川伸鼻子闻了闻,却没有吃:“果然香得不得了,还又滑又脆。”
他一直拿在手上,却并不急着吃。
麻子道:“这东西要趁热吃,凉了味道就变了。”
萧百川道:“我也很想吃,可惜这东西还是少吃的好。”
麻子脸上还带着笑,已有点勉强:“这东西不仅好吃,而且便宜,大爷多吃点并没什么害处。”
萧百川打断他:“我并不是怕吃胖了,我只是吃子以后就再也不能吃东西了!”
他冷冷地看着麻子,眼里已经冰冷。
麻子还在笑,笑声中却突然从摊子下面抽出了一把剑,闪电般刺向萧百川的咽喉!
他的出手又快又狠,但这还不是他最擅长的,他最擅长的是能带着笑出手,而且距离萧百川又这么近,萧百川的手上还拿着两块春卷!
剑已刺到萧百川喉咙,萧百川仿佛根本就没有动,剑却已刺空了。麻子只感觉到手腕一痛,剑已掉到了地上。
他马上就地一滚,已滚出三丈外,萧百川没有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只要再动一下,你的两条腿一定很可能会变得不是你的。”
麻子突然笑了,他一扬手,一团黑压压的东西已飞了过来。
暗器根本就没有打到萧百川身上。卖豆花的老太太正想往外走,她已经很老了,老的走不动了,所以走得很慢,所以暗器几乎有一大半都打在她苍老的身体上。
萧百川伸手封住她身上几处穴道,却已来不及,她嘴里流出的血是黑色的,眼睛也已翻白。
萧百川只觉得手脚异常冰冷。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竟会因为自己的疏忽,却害了这样一个年迈的老人!
他只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老太婆也睁大了眼睛,她好像也想不到她的一生竟然会是这样子结束的。
生与死本就很突然,并不是每个人临终之前都能和大象一样可以找到栖息之地。
萧百川抬起头,在找麻子。
麻子早已不见踪影,只有混乱的喊叫声和哭喊声。
老太婆并不是孤寡老人,她也有儿女。
现在她的儿子和媳妇都已经来了。
高云飞咬着牙道:“我一定不会放过这种人!”
萧百川道:“那你一定要先找到他。”
高云飞道:“他也是这里的人,那就一定也不难找。”
卖蕃薯饼的大婶走了过来:“他并不是这里的人。”
高云飞道:“不是这里的人也可以在这里卖东西?”
卖蕃薯饼的大婶道:“那个人是三天前从外地过来的,而且口音跟我们这里差不多,又很殷勤,所以我们才让他留在这里的。”
高云飞道:“那你们对他也不了解?”
卖蕃薯饼的大婶道:“他住的地方就在我家隔壁,每天就是一个人弄一些春卷出来卖。”
高云飞不说话了。
卖蕃薯饼的大婶道:“你们是官府的?”
萧百川摇了摇头。
卖蕃薯饼的大婶突然转头走了。
高云飞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他住的地方先看一看?”
萧百川道:“不必。”
高云飞道:“不必?”
萧百川道:“是。”
“为什么?”
萧百川解释道:“因为你纵使去了,也没有用。”
“因为他一定不会留什么东西给你。”
真正会杀人的人一定会手脚很干净的,不留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能留下来的,或许就是陷阱。
高云飞道:“那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毕竟他要杀你。”
萧百川道:“你说的不错。”
高云飞道:“那现在应该做什么?”
萧百川道:“如果你是捕快,凶犯杀了人之后却留下了凶器,你说应该怎么办?”
高云飞道:“你是说先查剑?”
萧百川道:“是。”
高云飞道:“那我们是找铁匠铺问呢,还是找官府的官差问?”
萧百川道:“如果你要问一把斧头的来历,你会先找谁?”
高云飞不懂。
萧百川自己答:“是鲁班。”
高云飞更不懂。
萧百川道:“你拿起这把剑看看,这是不是一柄利剑?”
这是一柄好剑,剑锋狭长而锋利。
萧百川道:“这样的好剑,会不会没有来历?”
高云飞道:“当然有。”
萧百川道:“那要问这些是不是应该找对剑最有经验的人问?”
高云飞道:“对。”
萧百川道:“这附近对剑最有造诣的是什么人?”
“飞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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