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她是听懂了,因为不得已,他必须出国。
但其实他也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她还是不能接受,因为这个而瞒着她,然后莫名被分手。
第六感告诉她,这事有问题,可又说不上来。
“事实就是这样,那时候想法太过简单,也太低估自己对你的感情。
你当时没问,我也就没说。
就像你刚刚说的,我觉得因为这个理由放弃,着实难以启齿。
随着年龄增长,每每再回头来看,当初做出这个荒唐的行为,也是越发的可笑。
这就是为什么我依旧不愿开口的原因。
我,羞愧于你。
对不起,苏裕。”
他如此这般坦荡荡地说出口,倒是让她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反驳他。
江尧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又不似假的。
真如他所说,只是心智不成熟?
虽然按他的话来说,结局是分手大体是不会变了,但分手的过程未免也太过幼稚。
她有动摇,完全是因为他们确实是经历过非主流的一代。
青春是疼痛的,文字是伤感的,行为……确实是脑残的。
“还是你更想听,什么其他答案?
或者说,你为那个理由,想象的是什么答案?”
他最后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她没有回答,甚至无法再细细思考,仔细判断。
它就像一个死结,在心里困了十年。
突然解结的人却说,它一直是个活结,还是一个不那么重要的结,只因打结的人手艺不太好。
苏裕想随便敷衍过去,扯了两句别的:
“没有,你误会了。”
“是吗?”
江尧轻挑眉眉峰,直直盯着她那张想要回避的脸,颇有想把她看穿的架势。
苏裕不知为何有了些心虚的苗头,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反倒让他轻易察觉到自己真正的想法。
明明陈述的人是他,却莫名换了位置,让自己处于被审视上。
在一个有城府、手段且唯一一个打破公家条例的年轻财务经理面前,仅仅因为年龄被卡在了总会计师之下。
从小经历成年人勾心斗角所造成的后果,看多了普通老百姓完全看不到的黑暗一面。
她那点甚至连小聪明都算不上的掩饰,太不够用。
苏裕也没想继续让他相信,事实就是她依然不太信,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答案,很彷徨。
她只想赶紧结束掉这场对话,结束掉在这个被有意偷盗过的房子里与江尧的单独接触。
但江尧显然并不这么想放过她。
他见她低头回避,身体渐渐侧向对门离开的方向,脚随时像是要抬步离开。
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她的手指又在不安的扣着食指上的茧。
不知道自己刚刚说得那些,她究竟信了几分。
这已经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说辞。
虽然漏洞百出。
“又想逃吗?”
他掐掉手上的烟星,火心烫在指尖的触感,万般不及心里的慌。
“又想逃?”
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向她走近一步,似是要逼她立刻就给出一个答案。
他不想在等了。
“我需要再想想。”
苏裕抿唇,良久只说了这一句。
江尧像是跟她耗上了,转身面对落地窗看向窗外,想再抽一根,结果发现烟盒空了。
他有些后悔刚刚掐掉了那还剩半根的烟。
她的沉默,不亚于他在国外那些没有尽头看不见希望的日子。
如等待屠夫迟迟未落下的刀,心脏像是被罩子盖住了的闷。
外面一群不知名的野鸟,从天划过,像是嘲讽着他们这对别扭的男女。
“我很想在你面前保持完美的状态,但我终究只是个普通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苏裕,现实没有那么多的狗血情节。”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低沉着嗓音。
苏裕又静默了一会儿,垂眼看着他脚上那双黑色运动鞋,说:
“可这并不太像你当时的行事风格。”
她深呼吸维持着开口的冷静和理智,不得不把话再往开了说:
“江尧,其实很多话,我不说你也明白,我在你面前向来藏不住什么心思。
但你也应该明白,我们交往过2年,我也同样了解你。
你自己代入我的角度,想想你刚刚说的话,可信吗?”
苏裕看了看面前没有接话的男人,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摸了摸鼻翼,像是烟瘾犯了。
她顿了顿,再开口道:
“一个这么独立的人,这么聪明的人。
居然在分手理由这件事上隐瞒了对方,仅仅是因为不够成熟到不懂如何处理。
而理由仅仅只是要出国而已。”
江尧突然被她逗笑了,或者说是在嘲讽,总之那一声笑太过阴阳怪气。
“所以你到底想听什么?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
我生病要死了,不得不离开你去国外养病,舍不得告诉你让你伤心?
还是我受到生命威胁,不想连累你,不得不去国外逃命。
亦或是我家发生重大变故,我要去国外避风头,不想因此耽误你?”
他转身步步逼近,声音软绵,像是在和她讲什么有趣的事,小调轻浮。
苏裕一愣,像是被击中要害,眼神看向别处,晃动得厉害。
江尧用手抬起她的下颚,逼迫着她看着他的眼睛。
“可我……当时就是这样鬼使神差,做了这件我也无法理解事啊。
我给不了你,你想象中的答案。”
十年来浑浑噩噩的委屈感,对自己敏锐想法的怀疑感,自己将这一切弄得糟糕透了的自卑感。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蹂躏着她,毫无征兆地潮水般上涌。
她绷不住地眼圈犯了红,眼中也渐渐升起了雾气。
江尧另一只小心翼翼地抹着她眼角的泪,明白她开始接受了他强词夺理的理由。
心里更心疼她了。
再开口时,已不似刚才那般强硬和婉转的讽刺。
“哭什么,都过去了。”
苏裕甩掉他放在她下颚的手,拼命忍住想要掉下的眼泪。
“没哭。”
他叹了叹气,伸手环抱住她,
“重要的不是已经过去了十年的理由,时间会教会我们如何成熟。
重要的是现在的我们,以后的我们。
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太浪费往后余生了。”
人事纷纷,过往匆匆。
有些事情一用力就会被拆穿,拆穿后就会失去。
是啊,目光所至,他还在。
他至少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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