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人犯带了上来,那源雄仍是衣冠楚楚,一脸傲然之气,尤其那张素,看去三十左右年纪,一脸公子哥儿脾性,一点武官威仪也没有,押上堂来,强扭着跪了,仍昂着头,目光游移,没事似的。只是那源雄,抬头见上方坐着李世民,便知末日来临了,“唰”的,纸白了脸,低下了头来。
便听得陈洪佑吩咐:“刘总管,念他们犯由!”刘公亮应一声“是”,从案上拿过折子,那折子所列二凶罪行几十条,其中如巧取豪夺、变相盘剥百姓,借治河分摊银两,以饱私馕、杀人夺妻、淫亵良妇,草菅人命……一条条,一桩桩,每桩每件都够得上死罪。那源雄听着,只抖瑟瑟的,汗直从光溜溜额头上渗出,面色也成了死灰,仿佛他本身都不知干了这么多坏事,如今一件件的掏出来,却一件件都是事实。那张素却仍昂着头,目光四顾,仿若无事。那陈洪佑瞧准二凶神色,拍案先问源雄道:“源雄,你可知罪?”
那源雄目光闪烁一下说道:“下官知罪,恕下官没有杀人,也没有贪赃,那杀人之事都是刘智僧一人所为,私吞河银也只是张素一人所为,与下官毫不相干。”张素听源雄说话,遂朝源雄啐一口道:“呸——你这老秃驴,关键时刻你竟出卖朋友。”骂着,正要起身掌那源雄,却被军士按住。
那陈洪佑急一拍惊堂木喝道:“张素,你好大胆,竟敢咆哮公堂!再不老实先打你二十大板。——我问你,你可知犯了何罪?”张素强辩道:“本官无罪,刚才源雄所供,皆血口喷人之词,毫无依据,本官何罪之有?”
面对张素狡辩篁舌,陈洪佑“嘿嘿”冷笑道:“你道便没有证据?你把以银两顶了河工的户丁,又逼上河工,所收银两据为己有。粗略计算,一个河工二两银子,河阳县有五万多名以银两顶河工的户丁,你收了银子,又一个个逼上河堤磨洋工,仅这一项,你便贪污河银十万两以上。你差人有意挑剔柳素娥丈夫,因不服你挑剔,在河堤上说了你几句不中听的话,你便诬其带头闹事,抢刃欲杀护河军士,借故命军士杀了曹忠。”
陈洪佑一件件列举张素罪行,可张素待陈洪佑说完却‘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如唱戏般,自古无证无据不能断案,你说我如何如何,无凭无据,何以证明呢?”陈洪佑听了一拍惊堂木,那声音震得堂下观客都吓了一跳,喝道:“来人———传证人柳素娥!”
一会儿,那柳素娥从侧室出来,只见她娇小姣容,低首轻挪柳步,至堂前跪下,听陈洪佑问道:“堂下下跪之人可是柳素娥?”
“是柳素娥。”柳素娥抬起了头来,那声音颤颤含哀,那容颜如稚蕾初放,好个含哀美少女,把看客都惊呆了。
“你——你如实说来,”陈洪佑略一惊诧道,“你把张素如何杀你丈夫,源雄又如何逼你作妾,又如何把你送五华山与那头陀灭口之事,一并说来。”
那素娥遂细细泣着说了。李世民坐在陈洪佑右首,看那张素刁蛮之态早已紧咬细牙,听那柳素娥的哭诉,已是满胸怒气。那柳素娥诉说完毕,陈洪佑拍案问:“人犯张素,这柳素娥所述可否作得证据?”张素死赖脸皮不作声,.陈洪佑拍案道:“我再让你看看一张证据。”说着遂从案上拿一折子,递与刘公亮道:“刘管家,你让张素瞧瞧,这千人签名,状告他违章收捐侵吞河银,其实这只是受害百姓的一部分,让他看是否属实?”
那张素心知底里,不屑一顾,昂首说道:“我乃张娘娘三堂叔,能奈我何?”
陈洪佑及堂上看客,顿感愕然。陈洪佑无言以对。张娘娘是皇上宠妃,谁敢得罪?那陈洪佑回头目顾李世民,那李世民早以怒发冲冠,目光冒火,遂徐徐站起,缓缓说道:“你道无人奈何你?你与源雄霸道一方,无恶不作,罪恶滔天,百姓怨声载道,我倒先斩后奏,杀了你俩个狗才,替河阳百姓出口冤气——来人,押张素、源雄午门斩首示众!”满堂人众,顿时都吓得目瞪口呆。那押犯军士也楞楞不敢下手,李世民顺手从案上签盘中,拔一根“斩”签“咣”一声掷出,瞳仁中闪出冷峻的光,喝道:“还不快动手,楞什么?”
“是。”
几名军士答应一声,绑了张素、源雄插了“斩”字牌,便往外拖,那张素虽不曾喊冤求饶,却面色早以成了死灰,源雄也抖瑟瑟的,泥软成一团。陈洪佑看了一眼威严不疴的李世民,不禁微笑道:“若非殿下,谁能审得此案?”
此时,衙外看斩张素、源雄的百姓早挤得街道水泄不通,尤其那些受过压榨的河工家属,都挤到前面来,朝那押在囚车里的二凶掷赃物。李世民令刺史陈洪佑监斩,陈洪佑坐在赤红色大马上,两边是周穆和刘公亮,护斩军士一路拨开人丛,护住囚车不让百姓靠近。囚车到了街中心十字路口午门停下。说这是午门,也便只是午时三刻处决犯人的地方。中间一座三五尺宽的高平台,安着数个石枷,象张着的数个血盘虎口。两名凶犯早已面如死灰,被那些军士从囚车上拖下来,“通”的一声,便倒在地上,软若两滩稀泥不能站立。
军士几乎是把他俩扛着放上平台,往那石枷上套住头颅。那张素在审堂上那番傲气,早已荡然无存,如今,头套在那石枷上自知死亡已到,吓死了般,只翻着两只死狗一样的眼睛,一动不动。陈洪佑和周穆、刘公亮立于马前,看午时三刻已到,陈洪佑一声断喝,“斩”一语未了,那刽子手两片大刀只一划,两颗头颅滚落地上,,血溅数尺,那前面看客“哄”的一声往后倒退了数步。
那陈洪佑、周穆、刘公亮三人,不待人群散去,便打马回衙门府来。看李世民和李世勋二人,坐在寓所堂中喝茶,陈洪佑上前跪报,说已斩二凶,李世民放下茶杯,扶起陈洪佑微笑道:“你作速整理好二凶犯罪及审讯、判决案卷,明天交与我。我虽持上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但二凶材料是必交刑部审核,皇上也要亲自过目的。另外,由你物色一名人选,担任河阳县令,李世勋这总兵差使,只是临时应急的名堂,你还须物色二名人选,担任河阳县驻军正副总兵,一并报上来,我先批了任用,再报吏部,呈皇上阅批备案。这些事情,我都会在皇上面前替你说清楚,你就安心做好你的河务,能保住大堤,你的功绩非浅!”
那陈洪佑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心里想:“看这秦王,似宽厚却威而不露,严而不苛,办事先谋而后断,这曹婆一案,要不是他先差李将军暗地里查,杀了头陀,救了柳素娥这活口人证,要判张素、源雄罪便不足为凭。也难怪他军功卓著,威名在太子和齐王之上。”听那李世民说话,也只一路应是。李世民说完话,又问他有何话说,陈洪佑道:“待下官今夜仔细思量,看看用谁最好,明天便报殿下审批。”说完,便拜辞李世民而去。
第二天,陈洪佑把整理好的源雄、张素审讯证言、判决案卷及三名人选呈文,一并交与李世民,李世民看那呈文道:
上咨禀请皇命钦差秦王殿下:现因河阳县令源雄、总兵刘智僧、副总兵张素因罪诛缺职,河阳军政时务不可一日无人主理,现拟提陕西刺史府钱粮总管刘公亮为河阳县令,陕西刺史府参军周穆为河阳驻军总兵,河阳县衙衙吏统领杨弼兼副总兵。仰盼秦王准复。
陕西刺使陈洪佑呈上
李世民看了呈文,微微一笑道:“这陈洪佑舍得割爱,实为可嘉。”遂给陈洪佑下了钦命批文,并命把二凶案卷及批复呈文分别封好,交与衙役送京都刑部与吏部呈皇上批阅备案。
李世民和李世勋在河阳又住了几日,上河堤巡视几番,看河堤修筑进度甚快,该加固的地方都已加固,就连增高河段也近了尾声,看看不会很久便会完工,想今年菜花讯来得再猛,也不会决堤,见此情景,舒心笑道:“陈洪佑有办法,天下若多几个陈洪佑,大唐无忧矣!”巡视河堤回来,李世民倍感心旷神怡,心想,自己既为钦差出来,主督河务,如今看河务断再无大患,本该转途回朝,可那宫中鸡猪狗斗之事又不免让人心烦,想想何不趁此机会,远离朝廷,游历些山水,放荡些情绪,解除心中之郁闷,顺便访那房玄龄,看其是否愿进京辅事,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呢?这么想着,心倒有了一片广阔天地,遂与李世勋说道:“我们明天便离了河阳,随便游历些地方,你看如何?”李世勋知李世民心意,说道:“主子高兴,着意四方走走也好。”
“朝何方走好呢?”
“便先朝东南吧。”
“好,便随你了。”
却说那柳素娥在五行山遭难后,真想一死了之,自得了李世勋搭救,心想,自己这条命,是李将军给检了回来的,便打定心眼,今生今世跟着李将军,作牛作马报答他的恩情,这样想了,便再也没有要死要活心思。可一想起那亡故的丈夫和刚下葬的婆婆,不免又伤感落泪,可喜的是仇已报,仇人已服法,这也遂了心意。这般想着,也便着意了女儿梳妆。第二天清早,李世勋来辞柳素娥,见柳素娥清爽可人打扮,不禁有些惊诧,只是她仍一身素白,形容态度,显得清丽兼着哀怨,一个人孤孤单单住在曹家大院内,心里不免有些怜惜,却仍辞道:“柳姑娘,我随秦王今日便要离开河阳,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却不知你家仍有何人,不如搬来一处住,这才不嫌寂寞呢。”李世勋说着,朝空宅环顾了一周。
那柳素娥听说李世勋要走了,眼泪便汩汩流了下来。李世勋看着说道:“为何又哭了呢?”
“俺没啥亲人了,俺也是曹家检来的,如今曹家没人了,留俺一人也是孤苦伶仃。”柳素娥掩面悲泣道。李世勋忖道:“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怎么活呢?就是守这空房子,有吃有穿,可也难免受人欺负。这么想着,越看那柳素娥便越觉得可怜,可自个却拿不定主意,遂回了李世民,李世民笑道:“我看那姑娘也长得伶俐,你便带回去留在身边当个佣人使唤吧。”李世勋听了遂喜上眉梢,速速转往曹家,见那柳素娥仍在掩泣,遂笑着说道:“俺家主子说了,你是否愿意随我们,要是愿意,也不算委曲了你呢。”
柳姑娘听了,即转悲为喜,羞涩的低头说道:“小女的命是将军检来的,将军不弃小女,小女愿作牛作马来报答将军。”李世勋也不便多说,吩咐柳素娥收拾些简便行装,一起回了县衙来,。当下,陈洪佑携河阳官吏为李世民三人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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