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这场大雨依旧没有停歇,营寨内不少地方都被汇集的雨水给淹没。
在这几日当中,泓乐皇帝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之前还能勉强说话,现在却是一直处在昏睡当中,已经两日未曾进食。
泓乐皇帝身体的恶化让一直在旁陪伴的太孙很是心焦,老军医曾为太医院院使,堪称大越医术最为高超的几人。
可泓乐皇帝本就年岁颇大,早年间南征北战,身上留下了不少处暗伤,年轻时这些处暗伤倒没什么影响。
但随着泓乐皇帝年岁增大,气血日益衰败,这些暗伤对身体的损害便接踵而至,减少了泓乐皇帝不少的寿元。
如今泓乐皇帝气血攻心之下,本就处在下坡路上的身体,此刻已经衰败到了极点。
泓乐皇帝今年六十有五,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老军医虽医术高超,无奈泓乐皇帝并非因疾病导致生命垂危,而是因为此生的寿命走到了终点。
医病不医老,老军医对此也毫无办法,只好将泓乐皇帝的情况如实告诉给了一旁的太孙。
太孙听到老军医做出的诊断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拉着老军医走出泓乐皇帝的寝室,来到前头平常议事处后,对着老军医语重心长地说道。
“吴老,您的性子我知晓,皇爷爷寿命将尽之事,只准你知我知,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不然休怪我不顾多年情分。”
“太孙殿下放心,老臣自当守口如瓶,不会让旁人知晓官家如今的状况,不过那内吏以及两名士卒就……”
“那两名值守士卒与内吏我已处理好了,不会说出一个字。”
“太孙殿下英明,若无其他要事,老臣便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
见太孙点头,吴老这才缓缓从帅帐之内退了出去。
直到将帅帐的门帘放下,吴老这才重重地吐了口气,将额头上的汗水给擦拭干净。
转身看着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的天空,吴老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等此次北伐结束,回到京城之后,自己便要向太子殿下告老还乡,远离官场这一是非之地。
撑起一把罗伞后,便迈步走入了雨幕当中。
距离越军营寨数十里外的一处高地上,驻扎的正是瓦剌的主力。
此刻营寨的正中央,那座最为豪华的营帐之内,与外面压抑的环境不同,正举办着一场充满了喜悦氛围的宴会。
高坐在上首的正是瓦剌一族当今大汗,脱欢。
“大汗,如今这大雨连绵不断,估计越军的粮草也支撑不了多久,等雨停之后便会自行退兵,到了那时,咱便可尾随其后,寻找机会再冲杀一波,让越军再也不敢踏入漠北草原。”
底下的一名瓦剌将领兴奋地说道。
前些日子在越军神机营的威胁之下,这伙瓦剌主力始终不敢进攻越军,让这些自诩勇猛无比的瓦剌将领们很是憋屈。
如今这场连绵不绝的大雨,定然会使越军神机营的枪炮弹药受潮,到时这群瓦剌骑兵便再无威胁,可以朝越军肆意发起进攻。
底下的瓦剌将领听到这话后,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坐在上首的脱欢见状,笑着将面前的酒樽举了起来。
“有诸位勇士在,我瓦剌日后定能成为漠北草原第一大部落!”
随后便将酒樽当中的羊奶酒一饮而尽。
底下的瓦剌将领们见到这一幕,也是举起了手中的酒樽,高声呼喊道。
“誓死追随大汗!”
也将杯中酒水给灌入了肚中。
这一插曲过后,大帐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了许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为光明的明日而感到憧憬。
坐在脱欢一旁的也先却没有沉浸在这种氛围当中,而是叫住了试图下去与将领们一同共舞的脱欢,开口说道。
“阿布,据越军的内应所说,越朝大皇帝自从落雨后,便多日未曾召见军中将领,不知是否出了什么意外,若越朝大皇帝殡天,便到了需要我们出力的时候了。”
可脱欢却沉浸在大帐内欢腾的气氛当中,并没有将自个儿子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手随意地说道。
“若真是如此,到时候再找个理由拒绝便是,我瓦剌如今实力强劲,他若是想要争夺那个位子,定然不敢与我们发生冲突。”
不过说完这句话后,脱欢的眼眸突然变得深邃了起来,紧紧盯着也先的双眼开口道。
“这群汉人自诩中原正统,看不起我等北方蛮夷,可为了那至高之位,却不惜借助外人之手,来对付自己家人,你说这是何故?”
看着父亲宛如深渊一般的眼神,也先自然意识到他想说些什么,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后,缓缓开口回应道。
“汉人虽自诩礼仪之邦,却根本不懂团结互助,这一点,汉人远不及我瓦剌。
我瓦剌族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勾结外人,冒这天下之大不韪,行那谋逆之举。
而是谨遵大汗统领,决然不会违抗大汗指令。”
听到也先的这番话后,脱欢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眸中原本的深邃立马消失不见,重新回到了那个喜好享乐的脱欢,走下去后与一众瓦剌将领歌舞起来。
也先看着变化无常的老爹,心中暗暗为这次躲过一劫而松了口气。
脱欢最看不上这种勾结外人来对付家里人的人,若不是也先极力劝阻,估计瓦剌便不会如此轻易击退泓乐皇帝的北伐。
要不是有内应在,将越军营寨之中的值守官兵调换,瓦剌骑兵哪能如此容易进入越军大营,让越军的粮草辎重损失大半。
要不是有内应提出的策略,让瓦剌大军游走在外,牵制越军的神机营,不然瓦剌王庭肯定早已被红衣大炮给轰破了城墙,被越军给攻陷。
因此能够抵挡泓乐皇帝此次北伐最大的功臣,不是瓦剌族勇猛的将士,而是越军大营当中那位出谋划策的内应。
这番行为让脱欢见识到,自家中人若是出现了个反骨仔,那便会造成多么难以想象的威胁,自己的所有行动都会暴露给对手。
相当于明牌与敌人对抗,这样如何能够取得胜利。
因此脱欢对这一行为十分忌惮,常常将以此事告诫家中儿子,让他们不得向那名汉人学习。
如若有谁胆敢如此,脱欢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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