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举办婚礼,领证便是唯一的仪式。
他这样也算盛装出席了。
捏住钥匙的手指微顿,她侧眸看向他放在膝上的西装,很是珍惜不舍的样子。
西装是很好的料子,做工也很精致,而且是打眼一看便很精致的那种。
傅承屹在吃穿用度上不算讲究。
不过身份放在那儿,穿着上也不会太随意,随便一套西装也得普通打工人奋斗一两年了。
她倒不是感叹这套西装有多精致珍贵,只是没想到傅承屹也会注重仪式感。
从前,他连生日都不过。
他们的恋爱纪念日、她的生日,记得倒是门清儿,却不会特别准备礼物,甚至常常不准备。
如今,领个证而已,他却愿意在穿搭上花费心思。
特意穿上手工定制的西装不说,还和她的搭配上了。
她穿白色鱼尾裙,他特意穿了白衬衫。
她戴红玛瑙与珍珠耳环,他的领带也有红白圆点元素。
她的胸针是枚蓝宝石,他胸口的方巾也选用类似颜色。
……
由此可见,男人并非不懂,只是不上心而已。
一旦上心了,没什么做不好的。
盛南伊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边发动车子边嘲弄道:“所以呢,又要拿回去修复?”
真没想到,傅承屹都成手工修复大师了。
手机、小提琴、陶瓷娃娃、戒指能补,一件西装理应没难度。
傅承屹笑而不语。
修长白皙的指从西装转向婚戒,过了半晌才幽幽地道:“世上有很多东西无法修复,可如果连我都放弃了,就没有存在的可能了。”
他太了解盛南伊。
真正的天之骄女,从小活在盛宠中,什么对她来说皆为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地拥有。
饶是再珍贵,她也很难珍惜。
出自名家之手的小提琴,说摔就摔。
对两人来说有纪念意义的物品,说扔就扔。
……
对待感情,大抵如此。
他要走,她挽留,可还是放了手。
他曾羡慕她的恣意洒脱,也曾伤他至深。
她的放手,没有眷恋,没有三步一回头,而是老死不相往来。
被她扔掉的、摔碎的、弄丢的那些,倘若他不珍藏,就像被点燃的结婚照,早已不复存在了,何谈修复?
他的话大概说到她的心坎上,盛南伊陷入沉默。
车子疾驰在路上,车速飙升。
这不是她那台全AI定制的跑车,操作不够熟悉。
多年不碰车,她的车技算不上娴熟,胆子够大却称不上心细。
开车、坐车的感觉,实在很难夸一句舒坦。
淡定在英俊的脸上若隐若现,傅承屹越发提心吊胆。
两只眼睛很忙,不断在她的脸上、手上、脚上和路上逡巡。
提醒的频率越来越高,“盛南伊,慢一点,要超速了!”
暖风洋溢着春意,脸上却是刺骨的痛意。
偏偏盛南伊置若罔闻,一路超车往郊外开去。
路面渐宽,车速渐快。
她眯起的眼眸、紧抿的红唇、发白的关节,无一不彰显出歇斯底里的疯狂。
傅承屹察觉到不对劲,却捉摸不透是哪儿不对劲。
“盛南伊,停车!”
“你到底怎么了?这样开车很危险!”
“你刚刚超速了,车辆发出警报了!”
“听见了吗,导航提醒你前方是车辆多发地段,该减速了。”
……
盛南伊充耳不闻,抢占快车道,赶在最后一秒通过信号灯,突然狠狠踩下刹车。
在惯性作用下,车子直直地冲向护栏。
说时迟那时快,傅承屹迅速伸手握住方向盘,往右边打死。
有惊无险,车子原地打转,只是撞了下道牙石,停在路边。
表面镇定的男人依然后怕,额头冒出冷汗。
护在盛南伊额头与方向盘之间的手背撞出一块青,他浑不在意。
焦灼地问道:“盛南伊,有没有受伤?”
解开安全带,一双利眼宛若扫描仪,来回扫量着她。
绿灯又亮了,后方车流如龙。
盛南伊却宛若一尊雕像,目光呆滞,凝着窗外,久久没有眨眼。
傅承屹愈发不安。
捏住她的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又抬起她的脚,不见异常。
可她分明失常。
不对,她不只是此刻才失常,领证之后就这样。
事情完全脱离掌控的不安让他心烦意乱,一把扯掉领带,解开领口,呼吸并未畅通多少。
傅承屹解开盛南伊的安全带,把她从驾驶座上抱过来,紧紧拥住她。
他的胸膛很热,拥抱很紧,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局促。
她无法忽视,喃喃开口,“那天,就是在这里,我想起爸妈,泪迷了眼睛,我想擦眼泪,颜梦的车突然冲出来,我踩死刹车也无济于事,我都没看清那辆车是什么颜色的就撞上去,侧翻了……”
傅承屹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这竟是车祸发生地。
他后知后觉地感知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心口一紧,怀抱也随之收紧,恨不得嵌她入怀。
盛南伊面色苍白,全无先前的灵动明媚,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似乎连眼睛都不会眨,以一种麻木的状态叙述:“我流了好多血,但不觉得疼,只是很想你,想打给你,拼尽全力捡手机,却够不到。
我看到玻璃窗上的血越流越慢,我听见路人敲打车窗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也越来越困,可越来越担心。
傅承屹,我好担心我就那么死去,再也见不到你……”
她埋头在他胸口,紧阖双目,丝缕眼泪渗出,打湿了他的衬衫。
那温度灼烧他的胸口,像把他放在火上炙烤,一颗心干疼干疼的。
好久才吐出一句话,声音哑到极致,“没有这种可能,伊伊,你不会死……”
她微微扯唇,“后来在医院,我无数次地想,如果我那天死掉了,也算死在最幸福的时刻。”
至少那一刻,是死别,不是生离。
没有摊牌,也就没有谎言没有背叛。
傅承屹脊背僵硬,抬起要轻抚她的手迟迟不敢落下。
她蜷缩在他怀里,声音微弱迟缓,却像尖刀般坚韧有力,能刺穿最坚硬的壳。
“傅承屹,那是我最爱你的时候,临死前满心满脑都在想你,死也放不下。
我也不知道死里逃生是不是一件幸事,因为我活着好像就是来受苦受难,来纠正错误的前些年……”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
刺破了压抑到极致的氛围。
盛南伊坐起来,接起电话,“什么事?”
小赵急切的嗓音传来,“盛董,您赶紧来公司吧!盛总一回来就召开高层会议,大发雷霆,已经辞退近半的高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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